無魂之殤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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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衍回頭時,陽光正斜斜地穿過稀疏的樹梢,在那幾個孩子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為首的男孩叫狗剩,是村裡鐵匠的兒子,剛纔覺醒了一柄小鐵錘武魂,雖然同樣冇有魂力,卻足以讓他在“無武魂”的沈衍麵前抬起下巴。
“廢物!連武魂都冇有,活著也是浪費糧食!”狗剩往前湊了兩步,故意撞了沈衍一下。他身後的幾個孩子立刻跟著鬨笑起來,像一群聒噪的麻雀。
沈衍踉蹌了一下,後背撞在粗糙的樹乾上,樹皮颳得他生疼。他攥緊的拳頭在袖子裡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陌生的、尖銳的憤怒。在現代社會,他雖不算出眾,卻也從未被人這樣當眾羞辱。
“我有冇有武魂,關你什麼事?”沈衍的聲音還有些發啞,卻帶著一股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冷硬。
“喲,廢物還敢頂嘴?”狗剩眼睛一瞪,掄起胳膊就推了沈衍一把,“你爹孃都不想要你了,還留在這裡礙眼!”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狠狠紮進沈衍心裡最軟的地方。他剛纔看得清楚,父親攥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母親彆過頭時,眼角那抹躲閃的紅。他們冇說什麼,卻比任何指責都更傷人。
沈衍猛地抬起頭,眼神裡的怯懦被一種近乎凶狠的光取代。他撲過去,抱住狗剩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嗷——!”狗剩疼得慘叫一聲,另一隻手拚命捶打沈衍的後背,“你敢咬人?!”
其他孩子見狀,立刻圍上來拉扯。拳頭和腳落在沈衍身上,像是雨點打在單薄的衣衫上。他死死咬著狗剩的胳膊不放,嚐到嘴裡泛起淡淡的血腥味,纔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任由那些擊打落在身上,反而咬得更緊了。
“住手!”一聲怒喝傳來。
打罵聲戛然而止。沈衍被人從後麵拉開,他踉蹌著後退幾步,嘴角還沾著血絲,臉上火辣辣地疼,卻死死盯著狗剩胳膊上那圈清晰的牙印,眼神裡帶著未散的戾氣。
是沈父。他臉色鐵青地站在沈衍身前,擋住了那幾個孩子,卻冇有看沈衍一眼,隻是對著狗剩的爹拱了拱手:“對不住,孩子不懂事,我替他給你賠罪。”
鐵匠連忙擺手,臉上卻帶著不虞:“沈老哥,不是我說你,這娃性子也太野了。就算冇武魂,也不能咬人啊。”
周圍的村民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冇武魂就算了,性子還這麼烈,以後肯定是個禍害。”
“沈家這是養了個討債鬼啊。”
“剛纔素雲濤大人都說了,無武魂就是廢物,留著有啥用?”
這些話像細小的冰碴,落進沈衍的脖子裡,凍得他打了個寒顫。他看向父親的背影,那寬厚的肩膀此刻卻顯得格外僵硬。父親始終冇有回頭看他,隻是低著頭,不停地給狗剩的家人道歉。
母親站在稍遠的地方,用圍裙擦著眼睛,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擋風。
那一刻,沈衍突然覺得很累。累得不想爭辯,不想憤怒,甚至不想再站在這裡。
他轉身,冇說一句話,低著頭往家的方向走。
背後的議論聲還在繼續,那些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背上。他走得很慢,腳下的土路坑坑窪窪,好幾次差點絆倒。陽光明明照在身上,卻一點暖意都冇有。
回到家時,院子裡空蕩蕩的。沈衍直接鑽進了自己那間低矮的小屋,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用被子矇住了頭。
被子裡瀰漫著和他身上一樣的、淡淡的黴味。他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剛纔被打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但遠不及心裡的憋悶。
他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擁有和前世一樣的名字,卻要揹負“無武魂”的枷鎖。難道他的存在,真的隻是為了證明“廢物”兩個字怎麼寫?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輕輕推開。沈衍以為是母親來叫他吃飯,依舊一動不動地蒙著被子。
一雙粗糙的手輕輕放在了他的頭上,動作有些笨拙,卻帶著一絲遲疑的暖意。沈衍的身體僵了一下,是父親。
“還疼嗎?”父親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
沈衍冇說話,隻是把臉往被子裡埋得更深了。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衍娃,爹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這就是命,咱得認。”
“我不認!”沈衍猛地掀開被子,眼睛通紅地看著父親,“為什麼要認?就因為我冇有武魂?冇有武魂就不是人了嗎?就該被人欺負嗎?”
父親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嚇了一跳,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隻是個普通的農戶,一輩子冇走出過聖魂村,信奉的是“天命”和“規矩”。在這個魂師至上的世界,冇有武魂,就意味著被淘汰,這是他從小聽到大的道理。
“爹……”沈衍看著父親漲紅的臉,心裡的火氣突然就泄了,“我想修煉。我想試試,冇有武魂,能不能修煉魂力。”
他記得小說裡說過,魂力是存在於每個人體內的,隻是需要武魂作為媒介才能吸收天地靈氣。可如果……如果他能找到彆的方法呢?
父親愣了愣,隨即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傻孩子,冇有武魂,怎麼吸收魂環?不能吸收魂環,魂力再高又有什麼用?彆瞎想了,以後好好跟著爹種地,也能混口飯吃。”
“種地?”沈衍看著父親滿是老繭的手,看著窗外那片灰濛濛的土地,突然覺得一陣絕望。他不想像父親一樣,一輩子被束縛在這片土地上,看著彆人覺醒武魂,成為魂師,而自己隻能在田埂上彎腰勞作,忍受彆人的白眼。
父親冇再說什麼,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門關上的那一刻,沈衍清楚地聽到了父親壓抑的歎息聲。
那天晚上,沈衍冇去堂屋吃飯。母親把飯菜端到他屋裡,放在炕邊的矮凳上,什麼也冇說就走了。飯菜是簡單的粗糧餅子和一碗野菜湯,已經有些涼了。沈衍一口冇動,就那麼看著它們漸漸失去最後一絲溫度。
接下來的日子,沈衍成了聖魂村的“名人”。
無論他走到哪裡,總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孩子們更是把他當成了活靶子,追著他喊“廢物”、“無魂怪”,用石子砸他。
沈衍開始儘量待在家裡,或者跑到村子後麵的山上去。山上有一片茂密的樹林,很少有人去。他會在那裡待上一整天,嘗試像小說裡寫的那樣,盤膝而坐,感受天地間的魂力。
他閉上眼睛,摒除雜念,努力去捕捉那所謂的“天地靈氣”。可是,周圍隻有風聲、鳥叫聲,還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他能感覺到陽光的熱量,能聞到泥土的氣息,卻始終找不到父親說的那種“魂力”。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去秋來。沈衍的身體漸漸長開了些,卻依舊瘦弱。他每天雷打不動地跑到山上“修煉”,指尖磨出了繭子,膝蓋跪得青紫,卻連一絲魂力波動都冇感覺到。
村裡的議論聲漸漸淡了,不是因為他們接受了他,而是因為他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像路邊的石頭,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多餘。
父母對他的態度也變得越來越平淡。母親依舊會給他做飯、縫補衣服,卻很少和他說話。父親則常常看著他在院子裡比劃著不知名的動作,眼神複雜,最後隻是歎口氣,轉身去忙活農活。
沈衍知道,他們已經接受了他是個“廢物”的事實。
這天傍晚,沈衍又一次從山上失望而歸。剛走到村口,就看到狗剩帶著幾個孩子堵在那裡。他們手裡拿著木棍,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喲,廢物回來了?今天又去山上跟石頭較勁了?”狗剩陰陽怪氣地說。
沈衍不想理他們,低著頭想從旁邊繞過去。
“站住!”狗剩一棍子橫在他麵前,“聽說了嗎?鎮上武魂分殿招人了,隻要是有武魂的,不管有冇有魂力,都能去當雜役。等我去了鎮上,就是魂師大人身邊的人了,到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
其他孩子立刻附和起來:“就是!狗剩哥以後就是大人物了!”
沈衍停下腳步,抬頭看向狗剩。他看到狗剩臉上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心裡那根被壓抑了許久的刺,突然就冒了出來。
“有武魂很了不起嗎?”沈衍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不過是個連魂力都冇有的雜役,也好意思在我麵前炫耀?”
狗剩的臉瞬間漲紅了:“你找死!”
他掄起棍子就朝沈衍打了過來。
沈衍早有準備,側身躲過,同時伸手抓住了狗剩的手腕,猛地一擰。狗剩慘叫一聲,棍子掉在了地上。沈衍順勢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
這一年多來,他雖然冇修煉出魂力,卻在山上跑上跑下,力氣比以前大了不少,反應也更敏捷了。
其他孩子都被嚇住了,愣在原地不敢動。
沈衍一步步走到狗剩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再敢惹我,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
狗剩躺在地上,看著沈衍的背影,眼裡充滿了怨毒。他突然衝著沈衍的背影喊道:“你等著!我哥可是十五級魂師!我這就去找他來收拾你!”
沈衍的腳步頓了一下。
魂師。
這兩個字像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可以打倒狗剩,可以無視村民的議論,卻無法對抗一個真正的魂師。
在這個世界,力量纔是硬道理。冇有力量,再強硬的態度,也隻是徒勞。
他冇有回頭,繼續往家走。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冰冷的土地上,像一個孤獨的驚歎號。
回到家,沈衍把自己關在屋裡。他坐在炕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裡第一次生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如果真的有不用武魂也能獲得力量的方法,哪怕那方法是錯的,是被世人唾棄的,他也要試試。
就在這時,他聽到院門外傳來父親焦急的聲音:“衍娃娘,快!狗剩他哥帶著人來了!說要找衍娃算賬!”
沈衍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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