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泉傳 第333章 萌寵吳原依
“吳原依這半生所受的苦,哪次不是因為你?”皇甫義冷冷的質問更是讓白如影的內心陷入了深深的掙紮。
皇甫義說的每句話都是那樣的紮心!卻都是真的。
皇甫義看著白如影那幾乎崩潰的、充滿指控與絕望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
他本可以不必現身,然而,當他的目光掠過白如影蒼白憔悴的麵容,那因長途跋涉和心力交瘁而深陷的眼窩,那為了尋找吳原依幾乎不顧一切的執拗。他心中也同樣知道麵前的這個女子那是吳原依豁出性命也要守護的人。
寧願無情蠱發作至命也要纏綿悱惻的女人。
罷了!皇甫義在心中無聲歎息。為了那不知好歹的人,他終究無法硬起心腸。
而正在這時白如影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麵前。
眼淚順著她的眼角落下來。
“皇甫義!”
皇甫義身形一頓,眼神對上對方的無助。
“娘親!”
“大宮主!”
二人便要將她扶起,卻被她拒絕。隻得一同跪下。
“皇甫義!我求求你。你告訴我原依在哪?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我真的不能沒有他!”
他避開白如影痛苦的眼眸,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跟我來。”
沒有多餘的解釋,他轉身便朝著山林更深處走去。
白如影愣了一下,與吳思影、柳天鳳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無論前方是陷阱還是希望,為了吳原依,他們都必須去。
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又繞過一條潺潺溪流,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明顯比之前那小木屋精緻、寬敞得多的兩層木樓依山而建,樓前還用籬笆圍了個小院,院中種著些尋常花草,雖不名貴,卻打理得井井有條。
此時已是傍晚,木樓裡飄出陣陣飯菜的香氣,帶著人間煙火的溫暖氣息。
一個穿著嫩粉色衣裙的小姑娘正端著碗碟從廚房出來,往正堂走去。
她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麵容嬌俏,行動間帶著一股活潑潑的生氣。
她看到皇甫義,臉上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皇甫叔叔,你回來啦!”
然而,當她的目光觸及皇甫義身後的白如影三人時,那笑容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警惕和……敵意。
尤其當她看到氣質出眾、風韻猶存的白如影時,那雙杏眼裡似乎隱隱明白了什麼。
“他們是誰?”粉衣少女的聲音脆生生的,卻帶著刺。
皇甫義淡淡道:“故人。”
他顯然不欲多解釋,徑直問道:“他呢?”
粉衣少女嘟了嘟嘴,不滿地瞪了白如影一眼,纔不情不願道:“公子說悶,去後山摘野果子了。”
白如影聽到“公子”二字,心猛地一跳,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問道:“姑娘,你說的公子,可是吳原依?他……他怎麼樣了?”
粉衣少女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豎起全身的刺,擋在通往內室的門口,雖然她的阻擋在眾人麵前顯得如此無力:“公子就是公子!你們不許打擾他!皇甫叔叔說了,公子需要靜養!”
她那副維護的姿態,彷彿吳原依是她專屬的寶貝。
白如影身為女人的直覺讓她心中莫名一酸,這少女對原依的關切,顯然超出了尋常的照顧。但此刻她無暇計較這些,隻想立刻見到丈夫。
“帶路。”皇甫義沒有理會少女的阻攔,語氣不容置疑。
粉衣少女雖不情願,但在皇甫義的目光下,還是氣鼓鼓地跺了跺腳,轉身引著他們往後山走去。
穿過一片稀疏的林地,夕陽的金輝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光點。就在一片掛滿紅色小野果的灌木叢旁,他們看到了那個身影。
那人背對著他們,身形依舊是記憶中的挺拔修長,穿著一身簡單的素色布衣。披著一件連帽鬥篷。他正微微踮著腳,專注地伸手去夠枝頭一顆格外紅豔的果子,動作間帶著一種與他身形不符的……稚氣。
“原依!”白如影聲音顫抖,帶著泣音,幾乎是踉蹌著撲了過去。
那人聞聲回過頭來。
刹那間,時間彷彿凝固。
映入白如影眼簾的,依舊是那張她魂牽夢縈的俊美臉龐,五官深邃,線條完美,如同上天最傑出的作品。
忽然一陣風吹過,那原本包住腦袋的連帽披風滑倒後頸。
那一頭本該烏黑如墨的長發,此刻卻如銀似雪,披散在肩頭,在夕陽下閃爍著刺目的光澤!青年模樣的麵容,配上這滿頭霜雪,形成了一種極致詭異又驚心動魄的美。
白如影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原依……你的頭發……”
吳思影亦然:“爹爹……”
吳原依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幾個人,尤其是淚流滿麵、情緒激動的白如影,他那雙原本應深邃睿智的眸子,此刻卻清澈得像山澗的溪流。
帶著幾分茫然,幾分好奇,沒有絲毫久彆重逢的激動,更沒有麵對愛人的繾綣。
他眨了眨眼,長長的銀色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扇動了一下。
他似乎覺得白如影臉上的淚水很有趣,又似乎被她悲慟的神情弄得有些無措。
他歪了歪頭,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然後,他將剛才費力摘到的那顆最紅最亮的野果,小心翼翼地遞到白如影麵前,臉上露出一個純真無邪,甚至帶著點討好意味的笑容。
“你是想吃嗎?給你……”
他的聲音清朗,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稚嫩語調:“……不哭……”
白如影如遭雷擊,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的原依,那個頂天立地、舉世無雙的愛人,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就在這時,吳思影也強忍著巨大的震驚和心痛,走上前來,聲音哽咽地喚道:“爹爹……你怎麼了?你不記得女兒了嗎?”
吳原依的目光被吳思影吸引,他看了看吳思影,又看了看白如影,似乎在進行某種艱難的“思考”。
“爹爹!她是娘親呐!”吳思影急道。
然後,吳原依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眼睛一亮,學著吳思影的口型,對著白如影,用一種清晰又帶著孩童學舌般的腔調,清脆地喊道:
“娘——親!”
“……”
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寂靜。
白如影猛地捂住嘴,淚水決堤而下,卻不是喜悅,而是鋪天蓋地的心碎與絕望。
吳思影踉蹌一步,若非柳天鳳及時扶住,幾乎軟倒在地,她看著眼前滿頭白發、行為舉止如同幼童的父親,美眸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震驚與哀傷。
柳天鳳也是目瞪口呆,他想象過找到未來嶽父的各種情形,或重傷,或被困,卻獨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近乎毀滅性的局麵。
就連一直氣鼓鼓的粉衣少女,此刻也閉上了嘴,眼神複雜地看著吳原依,又看看悲痛欲絕的白如影母女。
皇甫義站在稍遠的地方,沉默地看著這一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緊握的雙拳,泄露了他內心絕非平靜。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山林靜謐。
白如影再也抑製不住,積攢了多年的思念、悔恨、擔憂在這一刻轟然爆發,化作一聲泣血的呼喚,整個人如同撲火的飛蛾,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個身影踉蹌奔去。“原依!是我!我是如影啊!我來晚了!”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衣袖的刹那,吳原依卻像是受驚的小鹿,猛地轉過身來。
他看到淚流滿麵、情緒激動撲來的白如影,那雙清澈純淨的眸子裡沒有半分熟悉,隻有全然的陌生和一絲被驚嚇到的恐慌。
“阿義!”他低呼一聲,像是尋求庇護一般,腳步慌亂地向後疾退,竟是直接躲到了皇甫義身後。
一隻手緊緊攥住了皇甫義的衣袍下擺,將半張臉藏了起來,隻露出一雙怯生生、帶著不安的眼睛,偷偷打量著白如影。他對著皇甫義,用一種帶著依賴和委屈的語調小聲喚道:
“阿義……原依怕……”
這一聲“阿義”,如同最冰冷的雪水,瞬間澆滅了白如影心中狂燃的火焰,讓她僵在原地,渾身血液都彷彿凝固。
她的原依,不認得她了,甚至……害怕她?而他竟然如此依賴地躲在皇甫義身後?這一幕像一根毒刺,狠狠紮進了她的心窩,比看到他滿頭銀發更讓她痛徹心扉。
皇甫義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能感受到身後之人那輕微的顫抖和全然的信賴。
這一刻,是他人生中從未有過的,吳原依如此需要他、依賴他的時刻。這短暫的、虛幻的擁有,像偷來的時光,讓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難言的酸澀與……一絲卑微的滿足。
然而,這滿足隻持續了短短一瞬。
他看到了白如影那瞬間慘白的臉,那幾乎要碎裂開來的絕望眼神。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原依深愛的是誰,原依即使心智全失,骨子裡刻著的名字也是“白如影”。自己這片刻的“擁有”,不過是鏡花水月,是命運開的一個殘忍玩笑。
愛是占有,更是成全。
皇甫義在心中深深地、無力地歎息一聲。他掩去眼底所有翻湧的情緒,恢複了那副深沉難測的模樣。
他微微側身,用一種極輕、卻不容置疑的力道,將躲在自己身後的吳原依,小心翼翼地、如同交付世間最珍貴的易碎品般,輕輕推向了白如影的方向。
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鄭重與……不捨。
“原依,”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對著茫然無措的吳原依說道,“看她,不是壞人。她是……對你最好的人。”
吳原依被他推著,有些不情願,怯怯地抬頭,再次望向白如影。
白如影此刻已強行壓下翻江倒海的悲痛,努力擠出一個最溫柔、最不具威脅性的笑容,儘管那笑容比哭還讓人心酸。她緩緩伸出手,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原依,彆怕,到我這兒來,好不好?”
吳原依看著她溫柔的眼睛和伸出的手,又回頭看了看皇甫義,見皇甫義對他微微點頭,他眼中的恐懼才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孩童式的好奇和試探。
就在這時,白如影終於從巨大的衝擊中找回一絲理智,她猛地看向皇甫義,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和質問:“皇甫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依他……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的頭發……”
皇甫義迎上她的目光,知道此刻再也無法隱瞞。他目光掃過同樣震驚焦急的吳思影和柳天鳳,最後落回白如影身上,語氣平淡,卻帶著沉重的力量:
“數日前,我在靈夜宮外的天崖下找到他時,他已無情蠱毒徹底發作,經脈逆行,臟腑
重創,生機幾乎斷絕,一頭墨發……便是在那時儘數成雪。”他寥寥數語,卻勾勒出一幅命懸一線的凶險圖景,讓白如影等人聽得心驚肉跳。
“我身上,恰有外公,也就是原依的爺爺吳曉花前輩剛剛煉製好的無情蠱解藥,”皇甫義繼續道,彷彿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但微微緊繃的下頜泄露了他彼時的心境,“我給他服下,又以自身功力,強行將他逆亂的經脈導正,耗費大半真氣,才勉強將他從閻王手裡搶回。”
他頓了頓,目光複雜地看向正小心翼翼用手指觸碰白如影掌心、似乎覺得很有趣的吳原依,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命是保住了。但蠱毒發作太烈,終究傷了根本,尤其是……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醒來後,他便成了這般模樣。記憶全失,心智亦如稚子。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當時,我對你有怨氣。才帶他離開。”
真相如同沉重的巨石,一字一句砸在白如影的心上。原來,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原依曾離死亡那麼近;原來,是皇甫義救了他,付出了巨大代價保住了他的性命;原來,這滿頭華發和孩童心性,是那無情蠱和生死掙紮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印記。
她看著眼前這個因為摸到她的手而露出傻乎乎笑容的“大孩子”,所有的疑問、所有的責怪,在瞬間都化作了無邊無際的心疼與感激。
她感激皇甫義救了他,更心疼原依承受瞭如此多的痛苦。
她再次向前一步,這一次,動作更加輕柔,更加堅定。她不再急於相認,隻是用溫暖的手掌,輕輕包裹住吳原依那有些冰涼、正好奇戳著她手指的手。
“沒關係……”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淚水卻止不住地滑落,但這一次,淚水裡除了心痛,更多了一種堅定的力量,“沒關係,原依。活著就好……隻要你活著,怎麼樣都好。以後……有我陪著你,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吳原依似乎感受到了她掌心傳來的溫暖和毫無惡意的溫柔,他歪著頭,眨了眨銀色的長睫毛,終於不再閃躲,任由她握著手,臉上露出了一個純粹而依賴的笑容。
“娘親……”吳原依忽然溫柔的又喚了一聲。
白如影抬手輕撫著的吳原依的臉龐,聲音溫柔的像水:“原依!我不是娘親!我是你的妻子白如影!”
吳原依被白如影觸碰到他的那一刻,本能的想避開。但不知為何隻要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睛,他便乖乖他任由她撫摸。
這感覺應該是極為熟悉,又似乎是他嚮往的。
他想在腦海中想再多探究一點關於眼前這個女人的記憶,便覺得身上一陣疲憊。
下一刻,他便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原依!”白如影大驚失色,搶先一步在他倒下去之前將他抱住。
“原依!你怎麼了?”
“他因為心智受損,不能過度用腦,他現在每天要休息十個時辰,隻有兩個時辰保持清醒。這種情況也不知道會不會好轉?”
皇甫義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白如影小心翼翼、如同嗬護稀世珍寶般將吳原依的手握在掌心,看著吳原依對她展露全然的信任。
“原依……原依……”
白如影再次心如刀割。
皇甫義又道:“我每天還是會為他運功調息,防止他的經脈再次執行。”
“謝謝你!皇甫義……”白如影充滿感激的說道:“謝謝你這段時間對原依的照顧。以後這些都交給我。”
皇甫義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他還活著。她的原依,還活著。
這就夠了。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無論他是否記得前塵往事,隻要他還在呼吸,還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對她而言,便是黑暗儘頭最璀璨的光,是乾涸心田降下的甘霖,是命運對她最大的寬恕與救贖。
那些年的分離,這些日夜的煎熬與悔恨,在這一刻都有了宣泄的出口。她不再是被留下的人,她重新找到了她的岸。
白如影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在木樓住了下來。
而那個粉衣少女,名叫小禾,雖然依舊對白如影母女充滿敵意,但在吳原依的事情上,她卻發現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清晨,木樓浸染在淡金色的曦光中。白如影打來溫水,用柔軟的布巾,極輕極柔地為坐在窗前的吳原依擦臉。
他乖乖仰著臉,閉著眼睛,長長的銀色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安靜地垂著,享受著這舒適的伺候。
擦完臉,白如影拿起木梳,小心翼翼地梳理他那頭如雪銀絲。發絲細軟,帶著冰涼滑膩的觸感。她梳得極其耐心,生怕扯痛他分毫。
“原依,頭發白了也很好看,”她一邊梳,一邊柔聲低語,像是在對他說,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像天上的雲,像雪山的月光。”
吳原依似乎聽懂了誇獎,從喉嚨裡發出小貓一樣滿足的“咕嚕”聲,微微歪頭,蹭了蹭她拿著梳子的手。這個依賴的小動作,讓白如影的心軟成了一灘春水。
小禾端著早飯進來,看到這一幕,氣鼓鼓地把碗筷放得砰砰響,嘀咕道:“公子以前都是我梳頭的!”
白如影隻是抬眼淡淡看了她一下,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柔笑意。
吳原依卻忽然轉過頭,對著小禾的方向,皺了皺挺秀的鼻子,含糊道:“要……要娘親梳。”
小禾瞬間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蔫了下去。
吃飯時,問題來了。曾經的吳原依飲食清淡,注重養生。現在的“吳原依”卻像個被寵壞的孩子,口味挑剔得很。
他看著桌上綠油油的青菜,把嘴巴撅得老高,用勺子嫌棄地撥到一邊:“不要這個,苦苦的!”
白如影還沒說話,小禾立刻獻寶似的夾起一塊燒得紅亮的肉:“公子,吃這個,這個香!”
吳原依看了看肉,又偷偷瞄了一眼白如影,見她隻是溫柔地看著自己,並沒有像小禾那樣急切,他忽然把碗往白如影那邊推了推,眼巴巴地看著她:“娘親……喂。”
柳天鳳在一旁看得差點被口水嗆到,連忙低頭猛扒飯。吳思影也是忍俊不禁,又覺心酸。
白如影卻從善如流,拿起他的碗筷,細心地將肉和米飯拌均勻,又耐心地把裡麵他不愛吃的薑絲一點點挑出來,然後才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他嘴邊。
吳原依立刻張開嘴,啊嗚一口吃掉,嚼得腮幫子一鼓一鼓,看著白如影笑得眼睛彎彎,還不忘指揮:“還要那個……紅色的果子!”
紅色的果子便是胡蘿卜丁。
小禾看得目瞪口呆,以前她喂飯,公子可從來沒這麼“聽話”過!白如影卻甘之如飴,彷彿喂他吃飯是世間最大的樂趣。
午後,白如影會牽著吳原依在木樓附近散步。他對外界充滿了好奇,看到翩翩起舞的蝴蝶會興奮地指著叫“花花”,聽到鳥鳴會學著“啾啾”叫,看到溪水裡遊動的小魚,甚至會蹲下來試圖用手去撈。
白如影就寸步不離地跟著,看著他孩子氣的舉動,眼中是化不開的柔情與寵溺。他跑快了,她會輕聲提醒:“原依,慢點,當心摔著。”
他蹲久了,她會擔心他腿麻,柔聲勸他起來。他玩得滿手是泥,她也不惱,隻會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仔細地幫他擦乾淨。
不過短短兩三日,吳原依便徹底變成了白如影的“小尾巴”。她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白如影在廚房幫小禾準備晚飯,他就搬個小凳子坐在門口,雙手托著腮,眼巴巴地望著她。
白如影在房裡整理衣物,他就趴在桌子上,玩著她的一縷頭發,或者擺弄她帶來的一個小香囊,自得其樂。
晚上睡覺更是離不開。第一晚,白如影顧及他的狀況,本想和女兒擠一擠,讓吳原依獨自睡。結果半夜,吳思影哭笑不得地來敲母親的房門,後麵跟著抱著枕頭、赤著腳、眼圈紅紅、像個被遺棄的小獸般的吳原依。
“娘親……”他帶著哭腔,委屈得不行,“怕……一個人,黑……”
白如影的心瞬間融化,所有的顧慮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她連忙將他拉進房裡,柔聲安慰:“不怕不怕,娘親在這兒,以後都陪著原依睡,好不好?”
從那以後,白如影的房間就成了吳原依的安心之所。
他必須握著白如影的一根手指,或者拽著她的衣角,才能安然入睡。睡夢中,他會無意識地靠向她,尋找溫暖和安全感。
白如影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借著月光凝視他熟睡的容顏,看著他無憂無慮的睡顏,感受著他平穩的呼吸,覺得過去所有的苦難,都在這片刻的安寧中被撫平了。
活著,真好。能這樣守著他,真好。
柳天鳳有一次從附近小鎮回來,特意買了一串糖葫蘆想討好未來嶽父。雖然這嶽父現在心智是他“弟弟”輩。
但架不住這未來嶽父的顏值高啊。又年輕,柳天鳳還是很想和他親近。
吳原依看到紅豔豔的糖葫蘆,眼睛都亮了,接過來舔得歡快。
“謝謝……鳳鳳!”
這一聲鳳鳳直接萌化了柳天鳳的心既然嶽父這麼愛吃,明天再給他多買幾串。柳天鳳暗暗盤算。
白如影怕他吃多傷牙,柔聲商量:“原依,給娘親嘗一個好不好?”
吳原依看著隻剩兩個的糖葫蘆,又看看白如影,臉上露出劇烈的掙紮,最後還是忍痛遞過去,奶聲奶氣地說:“那……那娘親隻許吃一個小小的!”
那副小氣又捨不得的樣子,逗得眾人大笑。
而一旁的小禾也想如法炮製,撒嬌道:“公子,也給我吃一個嘛!”
吳原依立刻把糖葫蘆藏到身後,警惕地看著她:“不給!這是娘親和我的!”
雙重標準表現得淋漓儘致。
吳思影一開始還試圖引導吳原依認出自己,拿著以前的物件給他看,耐心解釋:“爹爹,你看,這是你以前送我的玉佩,我是思影,你的女兒呀。”
吳原依拿著玉佩玩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和自己年紀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吳思影,十分困惑,然後恍然大悟般,學著白如影的口吻,對吳思影認真道:“妹妹,乖,叫哥哥。”
吳思影當場石化,柳天鳳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白如影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連忙摟過女兒安慰,順便糾正吳原依:“原依,這是我們的女兒思影,你要叫她名字,或者……像叫我一樣叫她也可以。”
於是,吳原依從善如流,開始追著吳思影喊“姐姐”,弄得吳思影哭笑不得。
小禾不死心,某次趁白如影在忙,偷偷拿了塊點心想單獨喂給吳原依。
吳原依接過點心,卻沒有立即吃,而是噔噔噔跑去找白如影,舉著點心,告狀道:“娘親,小禾姐姐偷偷給我吃的!她說不要告訴你!”
白如影忍著笑,配合地板起臉:“哦?是嗎?那原依應該怎麼做?”
吳原依立刻挺起小胸脯,一臉“我很乖求表揚”的表情:“原依沒有偷吃!拿來給娘親!”
成功獲得白如影溫柔摸頭獎勵一枚,以及身後小禾氣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的身影。
短短幾日相處,吳原依雖然記憶全無,心智如童,但他骨子裡對白如影的親近和依賴,卻以一種最純粹、最直白的方式淋漓儘致地展現出來。
他信任她,眷戀她,彷彿她是他與生俱來的港灣。而白如影,則將這失而複得的寶貝捧在手心,傾儘所有的溫柔與耐心,將他重新寵成了一個幸福的孩子。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那一頭銀發和溫柔注視著他的女子身上,歲月彷彿在這一刻,變得格外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