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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的囚徒 糜爛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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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糜爛賭場

坐在季柏青對麵的人不耐煩地催促道:“快出牌呀,磨蹭什麼呢磨蹭!”

季柏青回神,他們這邊是在玩比大小,荷官定,她順著給季柏青和對家發牌。

季柏青看了一眼牌,丟了出去。

這局定的是大,季柏青所有牌的點數加起來小於對家,他輸。

荷官把季柏青的砝碼劃分到對麵。

季柏青的對家看著自己麵前越堆越高的砝碼,眯著眼睛笑著搓手。

季柏青的雙手擔在桌上,輸了不沮喪,贏了也不高興,淡淡的。

荷官問:“這把比小,你們押多少的比例?”

季柏青看了一眼牌,擡起眼皮:“全部。”

他的對家輕蔑地笑了笑,瞥了一眼季柏青麵前的砝碼。

雖然季柏青所剩不多,但在賭桌上能把一個人贏完,說出去,可是談資。

他臉頰兩邊肥厚的肉上下抖動,他佯裝好意地勸道:“底褲還是要留的。”

季柏青不理會,說:“開吧。”

男人冷笑一聲,他把牌翻開,扔到牌桌中間:“四點。”

季柏青垂著眼皮看看,又擡起來看向對麵,他的對家往後靠在椅背上,盯著季柏青。

季柏青把牌翻開,手指蓋在數字上,推著輕輕挪到中間。

荷官看一眼,報出來:“三點,這邊勝。”

季柏青對家的臉先是疑惑,再是不可置信,他站起來,一把把牌抽走,審視著。

他把牌扔在桌子上,憤怒地指著荷官和季柏青說:“這不可能,你們倆出老千。”

估計是這種場麵見得太多,荷官說話的語氣四平八穩:“願賭服輸。”

季柏青擡起頭看他,瞳孔黑得仍舊是一汪平靜的湖。

男人眼裡熊熊燃燒著妒火,他的手指用力指著,憤恨又不甘地說:“給我等著。”

他說完,憤恨地往櫃台走。

荷官不當一回事,問季柏青:“接著來嗎?”

“不來了。”

“需要幫你儲存起來,還是換成現金?”

季柏青說:“換現吧。”

荷官點頭,把桌上的砝碼一摞摞地清點好,拿筐子裝好:“麻煩您稍等。”

旁邊的賭桌在熱烈地搖著骰子,骰子撞到杯壁上,混在各種人聲裡,嘈雜一片。

季柏青平靜地看著荷官走遠,無悲也無喜。

剛剛離席的男子去櫃台邊換了砝碼,又坐回了賭桌。

“再來。”他看著季柏青,拿話激他,“是不是不敢?”

季柏青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怨憤不甘的臉,不由地想到“饕鬄”——一種貪得無厭、尖利的牙齒裡塞滿肉絲,腥臭的動物。

季柏青說:“我今晚不賭了。”

對方像是受到莫大侮辱般朝著季柏青怒吼:“你說什麼!”

他朝著季柏青走過來,揪住了季柏青的衣領:“不賭也給我賭。”

人群注意到吵鬨,都往這邊看,祝與淮也注意到了,疾步走過來。

季柏青挑眉,對揪著自己衣領的男人說:“放手。”

對方不依不饒,不肯放:“你不賭,我就不準你走!”

季柏青並不想惹事,今晚的事,他總有一種江雲濤設計好的感覺。

從他問祝與淮的那些話,再到賭場。

目的隻有一個,讓祝與淮露餡。

季柏青慶幸自己以前臥底報道一個跨境賭博事件時,學過(貝者)博的方式和賭場規矩。

要不然,他也不敢保證,他能騙過江雲濤。

祝與淮已經走到季柏青身旁,他一把擰過男人的手,繞到了後背。

男人的臉因為疼痛有了些微的扭曲,但嘴上依舊罵罵咧咧大聲吼道:“少他媽多管閒事,信不信老子把你手剁了。”

季柏青看向男人:“確定要賭?”

“少廢話!”

“最後一局,賭完收手。”

“行。”

季柏青拍了拍祝與淮的手,安撫道:“放開吧,我和他最後賭一局。”

祝與淮聞言把手鬆開。

季柏青招手叫來荷官:“錢我暫時不換了,麻煩幫我剛才的錢換成砝碼。”

他們重新坐在賭桌邊,季柏青和對家對立而坐,祝與淮坐在季柏青的左手邊。

季柏青的對家眯眯眼睛,眼珠子一轉,全然和幾分鐘前頹唐的樣子不同。

他的身子往前,有些挑釁地說:“要不,我們換個玩法。”

季柏青問:“你想怎麼玩?”

男人笑笑:“知道撈醃菜嗎?會吧?”

“撈醃菜”是西南地區的一種紙牌玩法,荷官分彆一次給他們三張牌,數字相加比個位上的點數,數字十以上的牌都為零,a為一點。

在此基礎上,同等花色的,如果有相同的兩張,表示翻兩倍。三張花色一致,那表示翻三倍。

如果持牌者認為三張牌加起來之後個位上的點數小,還可以向發牌者再拿一張。

季柏青做新聞調查材料的時候查到過,他說:“行。”

荷官坐在中間,分彆給季柏青和他的對家一人發了三張牌。

季柏青看了一眼手中的牌,方片七、紅桃二、梅花a,加起來個位數為零。

荷官問:“還要一張嗎?”

季柏青點頭。

荷官說:“翻牌。”

季柏青翻開了,他的第四張牌是黑桃三,於事無補。

他的對家從翻開牌,臉上的肥肉都是往上跑的,他吊起一隻眼去看季柏青。

荷官看了一眼他倆的牌,說:“這邊三點,這邊八點。”

荷官手掌往上攤著,朝著季柏青的對家:“這局,這邊勝。”

荷官從季柏青的麵前撥走了五個籌碼放到了他對麵。

祝與淮提著一顆心,他們今晚的目的無非是讓江雲濤相信他們的人設。

他不怕季柏青輸,輸了也沒事。

但他看到對麵人的表情就來氣,他希望季柏青一直贏,就算這場(貝者)博輸贏都不會影響什麼,他還是希望季柏青贏。

季柏青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曲起手指在祝與淮麵前的桌子上輕輕點了點。

祝與淮看向他,季柏青笑了笑,祝與淮一顆皺皺巴巴的心瞬間像是被抻著四個角小心地被撫平。

接下來的幾把,有輸有贏,季柏青始終穩如泰山。

荷官手中的牌還夠他們玩兩把,兩個人麵前的籌碼,季柏青的明顯更矮一些。

但季柏青並不焦躁,他閒閒地靠坐在椅子上。

季柏青的對家繃直了身體,看著荷官,緊張地舔了舔嘴唇。

荷官並不被(貝者)博者的情緒所影響,她掛著一張冷漠的臉,依照著順序朝著兩人發牌。

季柏青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六點。

荷官問:“還要嗎?”

季柏青搖頭。

雙方開了牌,很湊巧的,對家也是六點,雙方持平。

季柏青的對家忍不住地罵道:“草。”

他惡狠狠地盯著季柏青:“最後一把,不加牌,我全押,你敢不敢?”

他不信今天自己的運氣那麼差,就不能贏季柏青。

季柏青問:“你確定?”

對方並不領情,以為季柏青在挑釁,帶著怒氣大聲說:“不敢嗎?”

季柏青不想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他朝著荷官:“按他說的來吧。”

荷官像剛才一樣給他們兩個人發了牌,季柏青的對家嘴裡小聲唸叨著菩薩保佑,湊近了,深呼吸,朝著紙牌哈口氣,心一橫,翻開了牌。

他的眼睛疏忽亮了,九點!

喜色立刻席捲了他整個人,渾身軟趴趴的贅肉都喜獲動力,彈跳了兩下。

祝與淮心像掉入冰窖般凜了一下,最大的數也就是九。

季柏青不疾不徐地把牌拿起來,翻開,他手指夾著牌,輕巧地丟到了桌子中間。

丟下牌的同時,柔和的聲音在嘈雜的骰子聲和說話聲中響起:“同色九點。”

季柏青的話像是一顆原子彈投擲在這個桌麵上。

季柏青的對家靜止了幾秒,同色的三張牌意味著他要賠三倍的籌碼給季柏青!

荷官麵無表情地看了眼,手掌往上朝著季柏青:“這邊勝。”

荷官剛要去動男人麵前的籌碼,他像發瘋般反應過來,緊緊用手圍成圈去護著,麵容猙獰地說:“都是我的,不準動!”

荷官冷聲說:“你輸了。”

他搖著頭,執拗地大聲說:“我沒有我沒有。”

荷官不再廢話,拿起桌邊的對講機:“十六桌,有人鬨事。”

他聽到這一句,慌張的神色布滿麵容,但仍固執地不肯放手。

不多一會,來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人,一人拖著一邊把人帶著遠離。

他掙紮著,雙手撲騰著想要撲向賭桌:“下一把,我一定可以贏,一定可以,讓我再玩一把,最後一把!”

他宛如絕境中求生的人,臉上的肌肉抽動,兩隻手直直地往前撲,去拿桌上的籌碼。

他終於抓實了,可還沒等臉上的笑容成型,他就被拖著往後走。

他嘴裡喃喃地念著:“這些都是我的,我的。”

季柏青沉默地看著,那些目光他很熟悉,曾經報道的那起跨境□□事件裡,季柏青印象很深的有一位老師。

原本的他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善解人意的妻子,可愛的女兒。可在他染上賭博這個惡習後,一切成為泡影。

剛開始,隻是幾十塊。之後,變成了上千。再到後來,上萬。

男人越來越沉迷,他每天睜開眼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今天我要贏多少錢。

剛開始,是有贏的。可時間越久,輸的越多。

慢慢地,窟窿越來越大,他借遍了身邊的朋友也堵不上。於是,他開始在手機上的各種平台瘋狂借貸。

他總是抱著一定能回本的心態去賭,最後沒有例外地全輸。

好好的工作,因為(貝者)博被公安機關查處,被學校辭退。

他想方設法地瞞著家裡人,每天獨自背負著沉重壓力,小心翼翼地,生怕被發現。

但借|貸公司上門要債把一切美夢全都戳碎,他家的門口、走廊全被潑上紅色油漆,年幼的女兒被嚇得哇哇大哭,一頭一臉的汗。

他伸手想要去抱,女兒躲在媽媽懷裡,哭著說,我不要爸爸,我不要!

他人生順遂了那麼多年,第一次覺得自己做錯,且錯得離譜。

此後,他也真的下定決心要改,可最後都被不甘、差一點打敗。

他不甘差一點就能贏,他不甘差一點就是圓滿。

他幻想著,把錢贏回來之後,給女兒買她想要的玩具,帶上家裡人去說了好久的旅行。

他總以為好運氣會降臨,幻想一定會變成現實。

可最後一次次的失敗,平台上越來越大的數字**裸地提醒他——你在重蹈覆轍。

同樣的事又重來,妻女的眼淚、滿牆的紅色油漆、差一點的誘惑……

他像一枝再也無法回頭的箭,朝著深淵垂直降落。

他拉不回自己,妻子和女兒同樣無法拉回他。

在久久無望的日子裡,他們終於走向離婚。

在民政局辦理離婚那日,他怔怔地看著同樣是紅色本子的離婚證一言不發。

他明知妻子和他分開並不是因為賭欠下的钜款,而是賭這件事,可他還是忍不住地口出惡言。

——你不就是因為我現在沒錢,所以離開我嗎?你等著,我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把錢都拿回來。

他開始一夜夜地流連在各大賭場,一夜夜地紙醉金迷。

他在喝醉後迷茫地看著手機裡幾年前的全家福,低聲呢喃著女兒的名字。

他慢慢地忘記了他當老師時候的樣子,他像賭場裡他曾經嗤之以鼻的那些人一樣,穿著煙味、汗味混雜的衣服,大聲叫嚷著賭紅了眼,不分白天黑夜地在賭桌廝殺。

被拖走的人和季柏青采訪的這個老師如出一轍,貪婪、僥幸、自怨自艾……

季柏青平靜地觀看著,相同的悲劇在不同的人身上上演。

被拖走的人蓄起力量,掙脫束縛,往前跑了一段,他舉起手中的籌碼朝著季柏青扔過來:“去死去死!”

籌碼輕飄飄的,砸在季柏青臉上和身上,又彈著滾遠。

季柏青伸出手去接,可籌碼四散著,接不住。

有個籌碼朝著季柏青的眼睛直直地過去,砸在了他的眼尾處,落下。

被拖走的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折疊刀,手胡亂地揮舞著。

他的聲音淒厲又高亢,像是從無底深淵發出:“我的錢,你們還我錢!”

祝與淮一把把季柏青拉到自己身後。

江雲濤從人群後走出來,他斜斜地站著,一身黑衣黑褲。

持刀的男人聲音顫抖,兩隻手一起握著刀柄。

江雲濤朝著人往前,持刀的人連連後退:“彆過來彆過來!”

江雲濤像是羅刹惡鬼般,陰惻惻地笑著說:“沒事,你刺。”

持刀的人雙手激烈地顫抖著,江雲濤手迎著上去抓住了刀刃,另一隻手一拳打在男人的肚子上。

鮮血立刻湧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江雲濤把刀甩在地上,睥睨著傷他的人,他邪笑著,把受傷的手伸到嘴邊舔了舔。

摔倒在地上的男人,因為疼痛和驚懼,臉皺成一團,像塊爛掉的抹布。

江雲濤的嘴邊沾了血,惡魔低語般地朝著手下人:“等著我請你們?!”

手下人反應過來,一人一邊,把剛才賭桌上的貴賓拖走了。

江雲濤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朝著看戲的人笑著說:“今天讓大家看笑話了,待會大家在這輸的錢,給大家打折。”

圍觀的人聽見有這等好事,歡呼著紛紛笑著走開了。

江雲濤看看賭桌上的牌麵,荷官站到他身邊大致講了情況。

江雲濤絲毫不驚訝,擡起手散漫地鼓掌表示恭喜:“第一次來,就贏走了我的老客戶,厲害!”

季柏青客氣地笑笑:“運氣好。”他看著江雲濤的手:“連累你受傷,真是對不住。”

江雲濤輕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伸到嘴邊,,伸出舌頭緩慢地舔了一下。

他的眼睛含笑,像裹著粘稠的汁液低笑著說:“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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