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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的囚徒 馬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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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拉之死

車駛進去,拴在院子的馬犬聽見聲響,不斷地狂吠著。

車子停在院子裡,他們下了車。

凱文雙手合在一起,小幅度地搓著,臉上全是得意,但嘴裡說的是:“歡迎各位光臨寒舍,進去坐。”

江雲濤駕輕就熟地走在前麵,凱文和祝與淮、季柏青邊說著話,邊走。

屋子是個三層彆墅,內部設計大膽又新穎,色彩鮮豔,有波普藝術的活潑,也有現代藝術的靚麗。

祝與淮一擡頭,看見牆上掛著一副《馬拉之死》的拓印版。

香港人看重風水,講究吉利,一般人家裡都不會掛名字和畫麵不好的畫。

凱文注意到了祝與淮的動作,問:“你也喜歡這幅畫?”

祝與淮笑著搖頭,說:“我不懂,就是好奇。”

凱文沒因為祝與淮的說辭跳過去,他看著那幅畫,滿眼欣賞地說:“馬拉要是沒死,一定可以做出一番偉大成就。”

祝與淮的眉頭微微蹙了蹙,他沒記錯的話,馬拉在法國大革命期間實行的一直都是暴政。祝與淮沒接凱文的話,他笑了笑:“顏色挺好。”

凱文見自己對牛彈琴,他眼底滑過一絲冷蔑,但開口卻在假裝謙虛:“我也是一瓶不滿半瓶搖。”

凱文接著說:“想喝點什麼?水、飲料?”

祝與淮自從上次被下藥之後,在外麵對進嘴的東西都十分注意,他說:“飲料吧。”

江雲濤靠坐在沙發上,說:“沒酒?”

凱文忙說:“肯定有,我給你留了兩支,走,過去看看。”

凱文家的酒櫃在負一樓,他帶著江雲濤要往下走,他看著祝與淮和季柏青,大方地說:“你們隨意參觀,飲料在廚房裡,自己拿。”

祝與淮假裝沒見過世麵地說:“你家也太漂亮了。”

凱文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他大方地笑著回:“隨便看。”

祝與淮站起來,在客廳裡到處檢視著。

季柏青則坐在沙發上,翻看著電話機上的來電號碼。

在掛《馬拉之死》的那麵牆上,還掛著幾幅小的不同型別的畫,圍繞在旁邊。

祝與淮憑借著自己有限的藝術知識,隻叫出其中的一兩幅,《最後的餐桌》和《人間樂園》。

祝與淮蹙著眉,這些畫無一例外都不適合掛在家裡。

他往另一側的書架走,書架上零星地放著一些書,泰戈爾的《飛鳥集》、黑塞的《悉達多》、安藤忠雄的建築史……

文學、哲學、建築,分門彆類、五花八門。

祝與淮看見有一個冊子平放在書架上,他拿起來,翻開,裡麵的人有一些祝與淮認識,都是曾經在電視上露過臉的明星。

凱文和江雲濤拿著酒從樓下上來,季柏青坐正了,假裝無聊地翻看著自己的手機。

祝與淮手裡的圖冊還沒合上,這本圖冊的邊緣起了毛球,年輕明星們的這幾張摺痕最明顯。

凱文看見了,笑著說:“剛好,我本來還要去找,你順便拿過來。”

祝與淮坐到季柏青旁邊,把圖冊遞過去給凱文。

凱文翻看著圖冊上的人,側著身,問祝與淮和季柏青:“這些明星,認識嗎?”

祝與淮說:“不是很熟悉,我平常不太看電視,隻認識一些老輩的演員。”

凱文笑著說:“最火的那個,楚一鳴,現在好多年輕小姑娘喜歡他,他這幾天在香港也有演唱會。”

祝與淮不明白凱文說話的用意,緊接著他聽見凱文講:“以前他也和你們一樣,後來被星探發現入了這行,一包裝,一下火了。”

“你看看他的那些車、房子,隻要你們願意,我們好好包裝一下,你們一定也會像他一樣火的。”

祝與淮瞬間明白江雲濤帶他們來這裡的用意,新的局。

凱文不斷地描繪著加入他們公司之後的盛況:“到時候,十多萬那都是小錢,就隻是灑灑水。隨便一部電影、一個角色那都是百萬。”

祝與淮和季柏青的心裡平靜如水,不為所動,但麵上兩個人都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

祝與淮也不傻,直接答應顯得太假了,他問:“我們能行嗎?”

凱文大笑著:“你隻要站在那,看臉就夠了。其它的有後期,有導演,你以為電視上那些演員全靠演技呀,那不是還有人念數字,對口型。”

江雲濤在一邊說:“不要說厲哥沒有幫你們,(貝者),風險太高,有贏有輸的事,說不準的。是你厲哥沒有你們的樣貌身段,要不然,也不至於去做(貝者)博這種買賣。”

祝與淮在心裡腹誹,你還挺善良。

祝與淮用腿碰碰季柏青,麵露難色地推脫道:“我們不行吧,都沒經驗。”

“行,你怎麼不行。”凱文說,“這不是有我們嗎?我們會包裝的,你儘管放心。”

祝與淮又說:“我們天天賭博,其它的也不會,到時候被人扒出來怎麼辦?”

季柏青看祝與淮一眼,攬住他的肩,接著演:“何況我們倆還是一對,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凱文一副多大個事的表情:“灑灑水啦,小case,到時候爆出來,我們就發宣告說,是有人惡意造謠,把黑的說成白的。”

季柏青裝作不太放心的樣子,說:“那要是一直沒有劇演,會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影響?或者要賠公司錢?”

“你們大可放心,我們公司每年合作那麼多劇,你倆肯定能有工作。”

季柏青還想問其它,凱文有些不耐煩地嚷道:“我是看在你們和我有緣的份上,我纔想要幫你們,你問問阿厲,以前他也帶過人來,我哪一個高看過一眼,我是看你們資質好,纔想幫你們的。”

“更何況,錢對我來說,沒什麼意思。”凱文兩手一攤,擱在沙發上,“人嘛,要那麼多**乾嘛。能幫人就幫幫人啦。”

戲演到這份上,祝與淮試探地問:“那合約什麼時候簽?”

凱文說:“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吧。”

祝與淮和季柏青對視一眼,果然!

凱文看著他們,拉扯的線到了他手中,他說:“我過兩天要去彆的城市,一時半會回不來,既然你們需要考慮,那就等到時候再說。”

他頓了頓,接著說:“但到時候情況是什麼,我就不敢保證了,要是我們招夠人,那就……”

後麵他沒說的話,祝與淮和季柏青瞬間秒懂。

祝與淮虛假地笑了笑,討好地說:“這不是第一次,有些激動,遇上厲哥和凱文哥,我真是賺了。那我們今天就簽。”

凱文見目的達到,爽朗地說:“不愧是厲哥推薦的人,大氣。”

他說著話回頭對著江雲濤笑了笑,得意地動了動眉毛。他偏回頭,視線看向祝與淮和季柏青:“前兩天,我助理剛好給我送了新合同過來,我去找找。”

凱文一走,江雲濤就說:“恭喜,明日巨星。混好了,彆忘了厲哥。”

祝與淮一語雙關地說:“怎麼會,要不是厲哥,我們也不會有今天。”

江雲濤看看他,眸子裡蹦出些冷光,幾秒後消失不見,笑了笑。

凱文去房間裡拿了兩份合同出來,他先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分彆攤在桌上遞給他倆。

季柏青還想翻一翻合同,想看看上麵的條款,凱文說:“放心,和我合作,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凱文用眼神催促著他們快簽,季柏青問:“我們的身份證影印件不需要嗎?”

“不用,後麵再補,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季柏青點點頭,和祝與淮一樣,在乙方那一欄,簽了自己的假名。

凱文看著合同,伸出手去,一一和祝與淮、季柏青握了:“合作愉快。”

江雲濤說:“為了慶祝大家的合作,今晚有好東西吃。”

不一會,有人提著食盒進來,那人把東西放好在桌上,開啟,一片片烤肉精巧地放在生菜上,空氣中全是香辣的香氣。

另外一層開啟,則是鮮紅的肉平鋪在冰塊上,是刺身。

凱文俯著身去看,去拆一次性餐具,說:“好久沒吃了,好想這一口。”

他夾了一塊放進嘴裡,大口地咀嚼著,邀請祝與淮和季柏青道:“快吃,新鮮的才鮮甜。”

祝與淮和季柏青都還不餓,婉拒道:“香港好吃的太多,還有些撐肚。”

江雲濤夾起一塊刺身,蘸了調料,放進了嘴裡。

他拆開筷子,不顧祝與淮和季柏青的說辭,遞過去,擡著下巴命令道:“嘗一塊。”

祝與淮接過來,夾了一片烤肉放進嘴裡,和平常的肉相比,這個顯得有些硬。

季柏青象征性地夾了一塊。

江雲濤看著他們嚥下去,才笑著看向他倆問:“好吃嗎?”

祝與淮:“還好,這是什麼肉?”

江雲濤笑笑,伸出兩個手指放在桌子上,模擬著做出跑動的姿勢,眼底懷著陰冷地說:“熟悉嗎?”

江雲濤冷笑著,他又露出蛇一樣的垂涎神情來,似笑非笑地盯著你。

祝與淮感覺剛剛吃進去的那塊肉,炭烤般地滾燙,刺激著腸胃上的每一處黏膜,像死而複生般幻化為蚯蚓,在祝與淮的肚子裡掙紮著打滾。

祝與淮看著刺身,彷彿聞見了血水的腥臭,以及鮮肉被烈火燒灼散發出的焦炙味道。

凱文還在大快朵頤,他的表情裡有一種饜足的飽滿,兩頰的肉因為咀嚼上下晃動著。

祝與淮看著凱文和江雲濤,一個貪婪,一個陰冷,他的胃不可控地收縮、痙攣著,有一種抵抗不住的厭惡要衝過他的食管往上湧出。

季柏青聽到江雲濤的話也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地反應過來,他倒了一杯水放到祝與淮手裡。

祝與淮擡起眼皮來去看季柏青,季柏青的眼睛明亮又冷靜。

季柏青先給祝與淮一個安撫的眼神,看向江雲濤回:“還好,就是太老了,不好嚼。”

“是嗎?”江雲濤不當一回事地夾起一塊,介紹道,“這小家夥一年可要花我幾百萬,怎麼會不好吃呢。”

“再吃片刺身試試。”

他把肉推到季柏青麵前,笑著說:“再嘗嘗,可能就好吃了。”

江雲濤還拿著筷子,他的身子前傾,牢牢地盯著季柏青。

季柏青垂眼看著麵前因為放在冰上有些泛白的肉,擡起眼來和江雲濤平靜地對視。

季柏青的臉上淡淡的,他拿筷子夾起眼前的肉,放進了嘴裡。

江雲濤也隨意地夾起一塊,沒蘸芥末,直接放進了嘴裡。

祝與淮看著江雲濤的腮幫子來回咀嚼,感覺胃裡一陣翻天覆地的洶湧。

剛才嚼進去的肉徹底變成了一灘散發著腥臭腐爛,爬滿白色蛆蟲的臭肉。

祝與淮看著江雲濤的臉,想起看過的恐怖電影,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白天是人的模樣,晚上就變成了張著血盆大口,灘坐在地上,雙手拿著雞肉撕啃著的怪物。

祝與淮覺得一陣陣的惡心。

祝與淮一再地告誡自己要冷靜,冷靜,不能前功儘棄。

季柏青麵無表情地咀嚼著,吃完,江雲濤又會找新的說辭讓季柏青接著吃:“不錯吧,再吃點,這種機會可不多得。”

江雲濤夾了一片刺身,沾滿了芥末,放到了季柏青麵前的碗裡。

祝與淮笑笑說:“我替他吃吧,他這幾天腸胃不好。”他說著就要去夾季柏青碗裡的刺身,被江雲濤用筷子擋住了。

江雲濤臉上的笑意收乾淨了,他冷冷地說:“想吃,有的是。這片,是我給他的。”

一旁的凱文擡起頭來,把烤肉推過來,笑著打圓場:“這個烤肉也不錯。”

季柏青拍了拍祝與淮的手,順著他的藉口說:“我早上吃過藥了,沒事。”

季柏青夾起那一片,放進了嘴裡,芥末衝上腦門的一瞬間,紅了眼睛。

祝與淮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多呆一分鐘,他和江雲濤說:“厲哥,我們今晚還想再逛逛香港,馬上要走了,也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來。”

江雲濤的眼睛擡起來,他看著祝與淮,放下筷子,笑了笑:“還早,再待會。”

祝與淮還想找其它藉口,季柏青握住了祝與淮的手,貌似緩解實則安撫地說:“厲哥說的對,還早,不急。”

祝與淮隻好坐下,剛才的飲料沒拿,季柏青說:“太辣了,我去拿瓶水?”

凱文嘴裡塞著食物,用手指著廚房的方向:“去拿,飲料也有。”

季柏青自然地問祝與淮:“走吧,你和我一起去看。”

祝與淮跟著他起身。

客廳和廚房隔著一段距離,季柏青開啟冰箱,拿了瓶礦泉水,問祝與淮:“喝什麼?”

脫離了那個環境,祝與淮的焦躁也隨之降溫,他掃了眼:“橙汁吧。”

季柏青聽他的,給他拿了橙汁,遞過去。

祝與淮伸手接,季柏青也沒鬆,季柏青看著祝與淮的眼睛,溫和的低低地說:“和瘋子對峙,你越平靜,他才會越覺得沒意思。”

祝與淮聽進去了,他冷靜下來,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季柏青笑笑:“深呼吸。”

凱文在客廳喊:“幫我拿瓶可樂。”

祝與淮揚聲應道:“好。”

祝與淮調整了狀態,和季柏青說著話出去了。

祝與淮看著眼前的食物,他沒再想其它,隻是單純地覺得它是食物。他拿起筷子,夾了塊烤肉放進嘴裡。

品嘗完,他微擡下巴,和江雲濤說:“貴,就是不一樣。”

江雲濤挑眉,祝與淮又吃了幾塊,和剛才抗拒的狀態不太一樣。

凱文以為他剛才沒吃習慣,對著祝與淮說:“是吧,多吃幾口就覺得好吃了。”

祝與淮夾了塊刺身,蘸了芥末,說:“挺有風味的。”

江雲濤擡起酒杯,沒意思,他問祝與淮:“不是要走?”

祝與淮看看錶,他故意笑得有些無賴地說:“不急,厲哥。”

季柏青穩穩地在旁邊和凱文聊著天。

他們坐了會,季柏青說:“厲哥,我們先走了,還想逛逛。”

江雲濤這次沒反對,他靠著椅背,翹著腿,略擡起手:“嗯。”

季柏青握著祝與淮的手,帶著他走出彆墅,他們經過門口時,剛剛狂吠的馬犬正低著頭在吃一隻馬腿。

它尖利的牙齒撕咬著,血水流了一地。

祝與淮的腳步頓了一下,季柏青也看見了。

祝與淮反握住他的手,加快腳步出了門,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距離。

祝與淮心裡那個難受的勁一時半會緩不過來,扯著疼。他剛想說話,就聽見草叢那邊有聲音。

祝與淮把季柏青拉到身後,警覺地問:“誰?出來!”

祝與淮開啟了手機的手電筒,探照著。

一個身影踉蹌著、慢慢地從暗處走過來,女人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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