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崇禎,續命大明 第47章 皮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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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龍見過大明官場最黑暗的一麵,也看過這世間最肮臟的模樣。
世上最大的委屈莫過於拚死護衛的大明,成了他最需要提防的大明。
這一切在黃道周到來之後都煙消雲散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和他一樣,被世道辜負,卻仍願燃儘殘軀去照亮天地的人。
更因為,他看到了一個與以往任何一位皇帝都不同的天子。
從陛下給他的口諭裡,他捕捉到了尊重!
陛下帶領百官,向天下百姓鞠躬的訊息傳到了皮島。
大明軍餉翻倍,軍人地位提升的詔令,亦被送到島上。
可這些訊息,並冇有讓皮島的軍士太過激動。
他們見得太多。
多少年來,朝廷的褒獎與賞賜一批接一批,詔書寫得漂亮。
但真正落到他們手裡的,從來都是寥寥無幾。
褒獎不能當飯吃,詔令擋不住敵人的刀劍。
他們早已習慣失望。
然而,這次不同。
打破慣例的是一個平凡、乾瘦的老頭。
以及一份不言而喻,卻真切存在的尊重。
來自天子的尊重。
毛文龍脫下自己的披風給黃道周披上。
帶著他來到了皮島的核心。
那片連錦衣衛都不得入的禁地。
傳言,這裡是毛文龍的密庫。
他在此豢養私軍,甚至藏著與建奴暗通聯絡之人。
也有說,這裡堆滿黃金白銀、軍械糧草。
朝中有人因此言之鑿鑿,懷疑他圖謀不軌。
黃道周踏入這片禁區的瞬間,整個人僵在原地。
哪有什麼密庫。
哪有什麼私軍。
是一群女人與孩子。
從蹣跚學步的嬰兒,到十幾歲的少年。
從縫補破衣的婦人,到修理船帆的老人。
他們中有漢人,有蒙古人、朝鮮人、女真人……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留有戰亂的痕跡。
“遼東破敗,被建奴擄去的百姓十不存一。
這些是我儘力救下來的。”
說話間,一個頭紮小辮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跑來,抱住了毛文龍的大腿。
“爺爺……”
隨後,無數孩子撲了上來。
他們都叫他,爺爺!
唯獨一個男孩例外。
那是毛文龍的小兒子,毛承鬥。
他與其他孩子無異。
衣衫襤褸,臉上沾著灰塵。
若非那句,爸爸。
誰也分不清他與這些孤兒有何區彆。
良久,孩子們散去。
“文人常說家國破碎,但真正見過的又有幾人?”
他抬手,指向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他娘臨死前死死抓著我的靴子不肯放。
我知道她的意思。
是我親手把他,從她娘腹中剖出來的。
我給他取名長久,希望他能活下去。”
又指向一個清秀的女孩。
“她叫錦秀。
錦州城破,我在死人堆裡挖出她。
她能活,是因為她父母臨死前,用自己的身體掩住了一個小土坑。
把她藏在裡麵。
她父親的脊梁被馬蹄碾斷,她母親的頭隻剩一半。”
毛文龍的聲音低沉,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大人可知,建奴如何對待我大明的傷卒與百姓?”
黃道周未答。
“聚攏,射殺,然後馬踏。”
短短八個字,讓人不忍直視。
毛文龍閉上了眼睛,像是想把那些血腥的畫麵從腦海裡驅散。
可那一幕幕,卻依然在他眼前閃爍。
黃道周喃喃。
“既如此,何不上奏朝廷?
將他們送回內地?”
毛文龍緩緩睜眼,目光如刀。
“若皇太極與武之望同立吾前。
吾必先斬武之望!”
黃道週一怔。
武之望,是當年接替袁可立任登州巡撫之人。
“天啟五年,我將杳無音信。
我又一次上疏,想讓陛下知道百姓的淒苦。”
毛文龍笑聲戛然而止,牙關幾乎咬出血。
“可您猜怎麼著?
那奏章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連同我派去京城信使的頭顱!”
黃道週一言不發,牙關緊咬,臉頰的肌肉一陣陣抽搐。
這就是毛文龍拒人千裡、不許官員靠近皮島的真相。
這份真相足以讓任何忠臣對大明心碎。
“世人皆說我毛文龍劫掠商船。
可那些船都是高官大員的糧船!
他們把本應給我的糧草軍械,賣給了建奴!”
黃道周神色驟變,渾身微微顫抖。
“此話……當真?”
“大人可在皮島多住幾日。
我帶大人去搶一次,真假自見分曉。”
“當真該死!”
黃道周這才明白,陛下為何要派自己來此。
怕是陛下早已知道,大明有人暗通建奴,以海路倒賣軍資!
“此間有多少人?”
“老弱婦孺共計十一萬三千餘。”
黃道周點了點頭。
“這些人交給我吧。
陛下讓我為你帶來白銀十萬兩,糧五萬石。
你可知陛下何意?”
毛文龍拱手。
黃道周將孫傳庭謀建奴女子之策原原本本道出。
“你身處東江,得海運之利,又與女真、朝鮮各部多有往來。
陛下要你暗中拉攏不服皇太極的部族,與我大明互通有無。
在營救我民女子的同時,也要策反建奴女子,孕者尤不可缺。”
毛文龍皺眉。
“可若真要成此大計……”
黃道周抬手打斷。
“將軍以為,陛下知道這些事後,會坐視不理嗎?
八大晉商已滅,登州與武之望之徒覆滅已成定局。
陛下將封禁建奴一切糧資來源,到那時,你便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毛文龍的眼神驟然明亮。
他抬手,指向遠處海霧另一端。
“還有那邊。
朝鮮!”
天啟七年,朝鮮背棄大明,倒向建奴。
崇禎不會忘,也不會原諒。
那片土地,將不再有王室。
……
黃道周的大船緩緩靠岸,甲板上傳來陣陣號子聲。
那是崇禎欽撥的糧餉。
船舷放下時,婦人與孩童依次登船。
她們該離開了。
皮島太小,她們活得太苦。
毛文龍謊報兵數、劫掠商船,不過是為了讓她們能活著。
……
“都督,您為何要讓我去京城?”
孔有德聽到命令的瞬間怔住。
他不知道毛文龍與黃道周說了什麼。
“不止你,島上的婦孺,還有承祿、承鬥,都要同去。”
他轉向耿仲明,語氣柔和。
“你也去吧,留在我身邊,隻能在這座孤島上打轉。
若真想建功立業,就要走出去。”
他輕輕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路上慢點,彼此照應。”
……
書房裡,毛承祿與毛承鬥揹著小包袱站在父親麵前。
“知不知道,皮島為何會被陛下看重?”
十六歲的毛承祿搶先回答。
“父親領軍之能,皮島上兵強馬壯。”
六歲的毛承鬥指向北方。
“建奴。”
“都不對。
皮島之重,不在兵強,而在人心。
遼東雖陷,但不願降、不肯屈者仍眾。
隻要皮島在,他們便知朝廷冇有忘記他們。”
他拍了拍長子的肩,又揉了揉幼子的頭。
“如今陛下以行動證明,皮島已可有可無。
當陛下親口說出‘大明江山,乃百姓肩扛而起’,皮島的意義,便已完成。
你們該出去看看,不然這一生,隻會困在這小島上,以為天下都在腳下。”
兩個孩子點頭。
“那您呢?”
毛文龍笑了,笑得蒼涼。
“你們安穩,我纔有底氣去做該做的事。”
小兒吸了吸鼻子。
“爹放心,我會好好讀書,不給您丟臉。
有耿叔、孔叔在,我們不怕。”
毛文龍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他們啊……怕是陪不了你們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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