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末日,我為救世主 第118章
明荔枝還在呆愣中一時無法回神,
商南明已經給楓映堂打了電話,告知對方自己現在的地點和情況,同時聽取了簡要彙報。
在楓映堂帶人趕來的這段路上,
商南明已經利落乾脆的處理好了所有因為自己失聯而堆積的工作,一道道指令下發,
一線戰場很快恢複了正常秩序。
商南明回歸的訊息很快傳到所有人耳中,
給眾人吃了定心丸。
不再像之前一般茫然無措,而是找到了道標的方向和主心骨,
就連工作都更有動力。
“好……好,
我知道了。科研院和上麵都交給我來,
你不用操心。”
林不之微垂下眼睫,彎了彎唇角,忽又輕聲道:“南明。”
“歡迎回來。”
商南明不輕不重的應聲:“嗯。”
隨即,
電話結束通話。
他轉身,看向客廳。
明荔枝還沉浸在回來的不是老闆,希望又落空的失落中,
但他還是去將出來時摔在地上的生化服扶了起來。
成年男性將近二百斤的體重再加上二百斤的防護裝備,明荔枝扶得很吃力,
小臉煞白,
但還是咬牙連拖帶拽的將他拖離牆壁,離得遠遠的才將他安頓在沙發旁。
接受過助理培訓的明荔枝,
在這個時候發揮出了莫大的作用。按照流程詢問,確定傷員汙染等級和神智清醒程度,
聯係醫療官,實時傳遞傷員資訊並進行預先急救……
明荔枝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失落,
儼然一副進入工作狀態的架勢,
有條不紊的處理好了偵探社所有雜事。
生化服不知道明荔枝的身份,
隻以為他是正常的調查官助理。
但商南明卻沉沉注視著明荔枝。
沒有出聲,但平靜的眼神也已經是詢問。
明荔枝笑了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風輕雲淡:“我老闆都在拯救世界,我也不能拖老闆後腿呀。”
商南明挑了下眉,沒說什麼。
楓映堂很快帶著醫療官趕到,第一時間對還密閉在生化服中的工作人員進行了檢查和救治。
生化裝備剩餘的有效時間隻剩不到五分鐘,胸口的電子指示牌已經變成了鮮紅色,響起尖銳的示警聲,提醒著使用它的人儘快撤離汙染現場。
幾名特殊工作人員見到被牆壁吞噬的同事先是一喜,隨即連忙將他從偵探社裡擡走到臨時搭建的隔離棚中,先是徹底的清洗噴淋,確定周圍不再有汙染粒子附著,隨即就是對生化裝備的拆解。
“快快快!趕緊,他隻剩三分鐘了,馬上防護材料就要失效,他的氧氣不夠用了!”
“一分鐘!”
“彆催彆催,拆著呢……好了。”
幾人七手八腳的把同事從生化服裡拖出來,輕手輕腳放在擔架上,醫療官立刻圍了上去。
直到看到同事的狀態逐漸趨於平穩,幾人這才鬆了口氣,軟軟癱坐在一旁,隨即不由得發自己內心的開懷笑了起來。
看起來有些傻。
不過誰都沒有在意。
“真好,還活著……哈哈,真好。”
有人嘟囔著,忽然眼眶發熱,連忙低下頭將臉埋進手掌裡:“還活著,活著就行……”
商南明走過的腳步微頓,修長有力的手掌落在那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什麼也沒說,卻也說儘一切。
足夠令人安心甚至熱淚盈眶的溫度和力量。
商南明很快帶著楓映堂和其他人離開,已經確定好了他曾在“螢幕”裡看到的殯儀館位置,並且調派殯儀館附近的專員先行趕到。
“隻包圍,確保汙染源無法逃跑,不要靠近。”
商南明淡淡道:“不要打草驚蛇。其中一個,還保留有判斷和反應能力。”
“是。”
黑色長製服的衣角翻飛在身後,如海浪烈烈翻滾。
商南明回眸深深看了眼身後的偵探社,隨即大跨步踏上停在門外的黑車。
車隊駛離。
隻留下等待著同事檢查結果的特殊工作人員們,眺望著調查官離開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長街儘頭。
“那位就是商長官?”
有人忍不住小聲驚歎:“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忽然就能理解了,為什麼機動1隊這麼多年來始終排名第一。”
有那樣的指揮官和管理者在,手下的人怎麼會是孬種。
旁邊的專員小王笑了:“第一次和機動1隊合作吧?時間長了你們就習慣了,那位長官一向是這樣的行事風格。”
“不過,聽說商長官有個搭檔來著?”
那位對機動1隊並不熟悉的特殊工作人員左右看了兩眼,奇怪道:“沒看到誰像是商長官的搭檔啊。”
剛巧明荔枝走出來。
知道內情的專員一驚,趕緊給特殊工作人員打眼色。
他:“?”
明荔枝卻笑了笑,隻將偵探社裡遺留的有可能被汙染物品交給專員,並沒有因此而表露情緒。
“沒關係,不用在意我。我老闆可是最棒的,他會回來接我的……安然無恙的。”
專員連連點頭應是。
因為汙染曾經在偵探社出現,因此物品,甚至是牆壁也要拆掉進行徹底清理,確保不會殘留有使得新縫隙生發的可能。
專員說可以報銷,所有費用都算在調查局身上。
明荔枝卻擺了擺手:“沒事,我自己來吧,老闆的喜好我比較清楚,你們裝飾的,我擔心老闆用不習慣。”
“報銷也不必了。從我卡上走就行。”
說著,他已經掏出手機,自然而然的當場給生活秘書打了個電話,告知對方自己的需求。
語氣平淡得像是買了根烤腸買烤腸都比這要激動。
看到了這一切的專員目瞪口呆,大受震撼。幾十上百萬說掏就掏,比喝水都要輕鬆……
專員腦海裡就剩下一句話:不裝了,我和你們攤牌了我就是富二代。1
富二代的身份是上午發現的,無形炫富是晚上。
忽然就很能理解祈偵探對明荔枝富二代身份如此怨唸的原因了。
專員小王:…………
“王哥,王哥?”
通訊另一邊的專員莫名其妙:“乾什麼呢不說話?”
小王幽幽道:“在仇視富二代中……”
對麵的專員:“?”
小王抹了把臉,問:“怎麼了?”
對麵的同事是支援到殯儀館的,正在外圍隱藏包圍中,調查官等還沒有抵達。
但是殯儀館內部的情況,並不好。
京城有□□家殯儀館,除了已經被炸毀的京郊殯儀館外,其他幾家殯儀館也都多在郊區,荒無人煙之處,距離商南明趕過來的偵探社,以及其他調查官前來彙合的亮子家小區,都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時間,需要時間。
向小王求助的專員很清楚商南明下達的命令,但他同樣焦急於殯儀館內部目前的混亂。
“這次的汙染粒子效果,有一部分是融化對嗎?但是從外麵看,殯儀館的路上已經有很多黑泥……”
他猶豫了一下:“我不能確定,那些泥是化雪後產生的,還是殯儀館的人被汙染後融化而導致的。”
殯儀館過於安靜了。
聽不到哭嚎聲,也沒有哀樂傳出。
至於人來人往的痕跡,更是消失得一乾二淨。
大門緊閉,視野中一個人也沒有,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安靜得像是所有活著的生物都已經死亡……諾大的郊野外,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司機倉惶驚恐的奔跑在沒有人的長廊上,用儘了這輩子所有體力跑出最快的速度,像是身後有虎狼追趕。
肺部疼得幾乎炸裂,但他不敢停下。
快跑,快點跑……不能被怪物追上!
恐懼使得司機的手掌都在顫抖,腿軟得幾乎站不穩,剛剛喝下去的酒精全都化作了冷汗蒸發,隻有求生的念頭在支撐著他繼續向前,即便眼前已經一陣陣發黑。
就在後院,他親眼看到前一刻還在從冷凍貨車上搬動屍體的搬屍工,竟然轉瞬間就都消失不見,隻留下滿地流淌的汙泥。
司機本來以為那些搬屍工是偷懶去了哪裡,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勁。
那些人,並沒有離開後院。
但也沒有出現在眼前。那人都去哪了?
汙泥在翻滾,像是岩漿一樣沸騰,翻滾堆積著白色泡沫,一條條白色的紋路像是在重新構建,組成一張張像是人五官的臉。
而那些臉,怎麼看都像是見過幾麵的……搬屍工的臉。
一開始司機還以為是自己喝醉了產生幻覺,嘟囔著揉了揉眼睛再看,卻發現剛剛還僅侷限在後院裡的黑泥,竟然在飛快向外擴散,不過眨眼之間就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腳邊,甚至沾上了他的鞋子。
司機隻覺得腳下一涼。
連同腳掌上的一塊血肉和鞋子,竟然已經全部被黑泥吞噬!
那些在黑泥中翻滾著的臉,也像是猙獰無聲的哀嚎,扭曲著在向外人訴說它們的絕望痛苦。
一隻黑色的手掌,從黑泥裡伸出來,死死抓住司機的腳腕,力氣大得似乎想要把他也拖進泥漿裡,承受和他們一樣的痛苦。
司機大驚,連忙慌張的踹碎那種手。
那隻手的殘骸也隨即落進黑泥裡,重新融為一體。
但先是一隻手,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
數不清多少手臂甚至是漆黑的骸骨人形,在從汙泥中緩緩站起身,一雙隻剩下眼白的無神眼珠,死死盯著司機,在怨恨他為什麼,我死了,你還活著。
不允許,不允許不允許不允許……要把整個世界,所有活著的人,都拖進我所在的泥潭裡,和我一起,在黑暗中永生永世痛苦掙紮,不得解脫。
我一人是痛苦。
但如果,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是不是,就不再痛苦……
那些全身漆黑的骸骨向司機撲過來,枯瘦骨爪想要拽住他,將他吞噬其中。
司機大駭,拚了命的逃跑,邊跑邊怒吼著出事了有妖怪!大家快跑,快跑!
可是殯儀館裡來往的死者家屬和工作人員們,隻是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並沒有因此而行動,隻是和身邊人竊竊私語,猜測這是誰家的智障人士還是精神病患跑出來了。
就連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也驚訝錯愕的跑過來詢問情況,不明白怎麼好好的貨車司機忽然就瘋了。
司機確實是瘋了。
他抓住對方的衣領拚命搖晃,嘶吼:“你信我,信我啊!真的出事了,那東西會吃人啊!是水鬼,死了的水鬼來抓替身了!”
工作人員還想再說什麼,但司機身後緊追不捨的汙泥已經撲了過來。
他也再顧不得其他人,見所有人都不相信,隻能自己拚了命的跑。
不敢停,更不敢回頭。
沿路的人從一開始的驚奇,到看到司機身後汙泥的錯愕驚恐,瘋狂大喊。
司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哭,高興的是終於有人親眼看見那吃人鬼,相信自己的話。哭的,是死亡。
人們在痛呼大叫,在求救。
但他們尖銳淒厲的叫喊聲很快就被黑泥吞沒,變得沉悶,像是從遙遠的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回聲。
司機能感覺得到從耳邊刮過的厲風,逐漸帶上了血腥的氣味。
冬天的北風從臉上吹過去,像刀割一樣痛。但他顧不上這些了。
隻是心臟,一陣陣發涼,絕望而無助。
誰來,誰來救救我們……不要讓我們被鬼吞噬。
司機從殯儀館中奔跑穿行而過,遇到的人越來越少,周圍也沒有了聲音,不知道其他人現在究竟是死是活。
可就像是鬼打牆一樣,他在這逐漸空蕩死寂的地方來回奔跑逃命,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逃離。
路,生路在哪呢?
司機舉目四望,但隻有滿眼茫然。
但如果以局外人的視角去看……
亮子冰冷的站在中庭角落裡,像是陪葬品的蠟像陶俑,僵硬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靜靜看著不遠處的長廊下,貨車司機陷在牆壁中,像是陷入了沼澤的人一般,大半個身軀都被變得柔軟黏膩的磚石吞沒,隻剩下手腳依舊還暴露在空氣中。
司機像是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處境,依舊在呆滯遲緩的揮舞著手臂腿腳,還在本能的做出掙紮的舉動,好像在奔跑。
卻始終停留在原地,甚至無法減緩陷落進牆壁的速度。
亮子就這樣直愣愣的看著,麵無表情。
對於死亡,已經習以為常。
而在他身邊,卻是殯儀館裡唯一的吵鬨聲。
他任由黑子跪倒在地,在自己麵前哭嚎,卻也無動於衷。
“老天爺啊!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黑子幾乎崩潰。
不到半個月之前,他還是有著普通但是吵吵鬨鬨也還算幸福的一家,可就在這短短的幾天之間,天翻地覆。
大喜大悲。
似乎從他從實驗室拿走粉色寶石開始,他的人生就無法停歇的駛向不可回溯的未知方向,一切都被徹底改變了。
先是寶石帶來的暴富喜悅,然後就是家人身上出現的古怪症狀;。
媳婦變得僵硬而沒有感知,在家中像是蠟像一般,整日枯坐,連動也不動。
兒子陷入了漫長的昏睡,卻連呼吸都在日漸衰弱。
父母老人更是不知在某一個淩晨的某一個時刻,長睡不醒。
就連黑子自己的身上,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異樣。
暴瘦,脫發,精神狀態渾渾噩噩,分不出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覺。
他經常會覺得,牆壁中有人在對自己說話,自己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走在街上,也會忽然間看到地麵上浮現出一張人的五官。
好像有什麼東西跟上了自己,隱沒在他的影子中,亦步亦趨,無法擺脫。
短短幾天時間,黑子瘦了一百多斤,整個人瘦得脫了形,鬆弛得一層層堆積皺褶的麵板下麵,骨骼甚至臟器的輪廓,清晰可見。
以往的舊衣服掛在身上寬寬大大的,像是穿著衣服的骨頭架子。
所有看到黑子的人都被他嚇了一大跳,以為他是染上了不良習慣吸了東西,或是重病快要死了。
滿臉的黑氣,死亡陰沉沉的壓在他身上。
就算是對玄學一竅不通的人,看到黑子都會明白什麼叫印堂發黑,血光之災。
黑子心裡明白,自己應該去向外尋求幫助的。
可他一方麵捨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寶石,不想把它交出去,讓自己富有的夢落空。
另一方麵……他根本,記不住了。
不論他看到聽到什麼,都無法存在腦子裡,好像脖子上麵支撐的那個球體,真的是用榆木雕成的,明明看到也拚命告訴自己要記住,要去做,但很快就會忘得一乾二淨。
就連他本身的存在,都連同一起消失了。
沒有實感。
這是個虛假的世界,他是在噩夢裡。
黑子終日渾噩,想起來的時候就哭嚎著踉蹌想要往家裡跑,想要救自己的家人,可往往不等他到家,又很快會把這件事忘記。
等再恢複記憶的時候,他根本不會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麼。
直到有一天。
黑子摸到了口袋裡的寶石,突然間心生疑惑:寶石……他找到的,珍貴的寶石。為什麼,一切改變,都從得到寶石的那一天開始?
“我試著回去找了當時我們搬運屍體的那個實驗室,但是,什麼都沒有。”
黑子擦了眼淚,聲音嘶啞嘲哳:“那個工業園區裡,沒有了我們去的實驗室。那裡,隻剩下了一個爆炸的深坑。”
沒有了。
不論是那晚看見的黑西裝男人,還是神秘嚴密的實驗室,地下的冷庫,培養倉……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從地球上徹底蒸發一般,再沒有人能找到它的存在。更不會知道,那裡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爆炸的火光埋葬了一切。
“亮子,我……我做錯了。我知道,我做錯了。”
黑子顫抖著手掌,從口袋裡掏出那塊寶石。
他半跪在地上,擡頭看向麵無表情的亮子,啞著嗓子絕望的問:“現在我隻想知道,到底是誰,害我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家人也全都死絕……到底是誰,是誰!”
“我要殺了他,害我們變成這樣子的那個人,我要找到他,殺了他,殺了他!!!”
黑子悲慼的嘶吼撕心裂肺,是從靈魂深處發出的絕望怒吼。
血液緩緩順著他的眼角流淌下來,紅得發黑,在枯瘦得隻剩一層皮包骨骷髏一般的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越來越多的血從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裡冒出來,紅的發黑,咕嚕咕嚕像是湧出泉水的井,將他整張臉覆蓋。
而他的五官和頭骨,也隨之慢慢被血液腐蝕,融化,失去原本的形狀,坍塌,與血液融為一體……
隻剩下舉到亮子麵前的那隻手掌裡,粉色晶體依舊熠熠生輝,在陰暗微弱的光線下,仍舊折射著華美的光澤。
比鑽石更加耀眼。
像令人無法拒絕的財富和光明未來。
隻要伸出手,抓住它,就能獲得一切。
去往新的世界。
亮子遲緩的低下頭,沒有瞳仁的眼睛直愣僵硬的看向粉色結晶。
黑子所有的絕望和掙紮,都在亮子麵前消融,隻剩下不斷重複迴圈的單音,單調的響徹環境,成為了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聲音。
殺殺殺殺殺殺…………
亮子慢慢彎下腰,青白沒有血色的手掌,緩慢從黑子手中拿過那塊粉色晶體。
霎時間,剛剛還勉強維持著人形的黑子,崩塌融化,墜向地麵。
像在見光瞬間風化散落的雕像。
變成亮子腳邊,流淌滿地的淤泥。
咕嘟,咕嘟……
緩慢翻湧著,堆積出一張人的五官,痛苦嘶吼著的猙獰。
是黑子的臉。
它似乎仍舊在質問:究竟是誰,是什麼東西,害死了我!
但沒有人會回答它。
亮子緩緩閉合手掌,將粉色晶體握在手中的瞬間,他也眼皮沉重下落。
閉上了眼睛。
頃刻間,滿地蠕動蔓延的黑泥都向亮子所在之地延伸過來,分散在殯儀館內外各處的黑泥重新融合成一個完整的聚合體,所有的人臉都在驚恐哀嚎中消失。
怒浪翻滾,撲向亮子。
那一瞬間,如同蠟像般已經對外界徹底失去知覺的亮子,崩塌成無數細碎的爛肉碎骨,落向地麵。
又被衝上來的汙泥接住,融合。
粉色晶體從亮子的屍骸中落下黑泥,吞沒其中。
就在那一刻,所有的黑泥,所有的汙染粒子,就像是失散的孩童找到了家長,終於找到了方向,蠕動著快速向這裡聚集而來。
巨大的怪物拔地而起。
黑泥成為了它唯一的構成,像在建造的大樓,添磚加瓦中迅速拔高。
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內。
“媽媽!你快看,快看那是什麼!”
殯儀館內,女生透過窗戶看到外麵頃刻間陰沉下來,漫不經心想要去看烏雲,可看到的,卻是隻在電影裡看到過的猙獰怪物!
那是怪物通體漆黑,沒有五官和手腳,分不出哪裡是肢體哪裡是軀乾。
可莫名的,所有看到它的人都知道,它是“人”的聚合體。
拋棄了個體,以集體之名存活下去的“人類”。
專員愣愣擡頭,注視著逐漸從視野中升起的黑色怪物,手機從手掌中摔落,一時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黑色的怪物遮天蔽日,將周圍所有光亮遮了個嚴實,隻剩下昏暗天幕下飛沙走石的呼嘯狂風,順著地底脈絡迅速向周圍遊走前行,開疆擴土的汙染粒子。
專員猛地回神,瘋狂向四周咆哮著提醒同事們:“汙染源,汙染源變成了完整體!”
“彆他媽的等了,快,快疏散!”
專員們再也顧不得是否會驚擾汙染源,是否自己會死亡,也不在乎殯儀館裡的人們究竟有沒有被汙染。
他們衝進殯儀館,隻要是肉眼能看到的活人,就立刻給對方強製套上防護服拖拽架走。
沒有解釋的時間,隻有緊張的逃命。
在怪物成形的時候,一輛輛黑色越野車從殯儀館滿載著普通人,猛踩油門不管不顧的瘋狂衝出去,想要逃離這片陰暗天幕,離開汙染源的影響範圍。
專員們的心臟劇烈到幾乎要從嗓子裡跳出來,緊張得渾身不可抑止的在顫抖,唯一仍舊被肢體記住的動作,就是踩油門。
快些,再快些!
一定要把這些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但即使是飆升到近乎三百的速度,也無法逃得過龐然大物的攻擊範圍。
巨大的黑色怪物不知何時停止了繼續生長和融合,它低垂下頭,不存在的眼睛從黑泥中看向瘋狂疾馳的車輛。
從天空向大地看去,裝備精良的重型越野車也不過是小小螻蟻,隻要伸出手,一巴掌就能摁死。
怪物伸出“手”,無數黑色的泥濘頓時像是流星般墜向地麵,直直砸向地麵上的越野車。
車上的攻擊係統發出尖銳的示警聲,專員用儘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變轉車道,按照防撞擊提示躲避。
在車載螢幕的監視畫麵中,躲過一擊的專員終於看清了,究竟是什麼東西在攻擊自己。
流星。
從天幕劃過的流星。
像墜落的黑色火球,砸向車隊。
但它並非是浪漫美麗的許願,失去了所有華麗的外殼和傳說,**裸隻剩危險和恐怖。
像真真正正的,天外來客。從地球外的砸向地麵的隕石,目標明確的指向所有人的性命。
吞噬,吞噬一切的本能。
黑暗在降臨。
神卻隱身。
即便越野車已經儘可能分散和躲避,但仍舊有些車輛,避無可避的被那些隕石般的黑泥擊中。
有的側翻,有的接連翻滾後冒出滾滾黑煙。
駕駛位上的專員頭破血流,甚至有的專員被黑泥擊了個正著,肩膀上的頭顱被徹底削掉,隻剩下咕嚕嚕冒著鮮血的脖頸斷麵。
其他周圍的越野車見狀,立刻在無線電頻道裡嘶吼著呼救,同時有專員從車上跳下來,拚了命的衝向出事的越野車,咬緊牙關撬門窗,將倖存的人們從車上拽下來,送到其他越野車上去。
人們驚慌失措,在專員的指揮和幫助下手腳並用的往新的越野車上爬,這些越野車本身也已經滿載乘客,在被無差彆大範圍攻擊的情況下,隻能在經過時減慢速度一瞬,將人拽上來之後,甚至連車門都來不及關,就一腳油門重新衝了出去。
有的人被嚇得哭嚎,腿軟得走都走不了,癱在地上茫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不論專員如何焦急懇求的拖拽,都無法起身,被嚇傻在了原地。
專員隻能咬牙將人連拖帶抱的拚命往前走,可沒走幾步,卻被什麼東西拽住腳腕,猛地摔倒向地麵。
他回頭向後看,心裡不由得升起一陣無奈的絕望:“怎麼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黑泥死死抓住了他的腳腕,從腳掌和小腿開始,逐漸向上蔓延,慢慢將他整個人吞噬進黑泥中。
汙染,在侵蝕他的神智。
曠野上的風吹過,發絲淩亂了視野。
他擡起頭,頭頂是壓頂的滾滾陰雲,而不遠處,是滿臉驚慌向他跑來的同事。
專員笑了。
他伸出手,將牢牢護在身下的人推給趕來的同事,嘶吼:“帶他走!快!”
同事神色微動,眼中有淚:“你……好。”
他沒能做完的事情,同事接過手繼續去做,沒有一秒停歇。
而他趴在地麵上,痛苦順著四肢百骸遊走,像薄薄的手術刀順著每一縷肌肉束的走向,每一塊骨骼關節的連線點,將他一片片分割。
神智逐漸模糊。
專員艱難的試圖勾起嘴角,最後一個念頭是……“欠王哥的錢,還沒來得及還呢。完了,成老賴了……”
隨即,一切墜入黑暗。
同事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硬生生憋回去淚水,將人塞到停下來的越野車裡,嘶吼:“走!快走!”
越野車呼嘯駛離。
所有下了車的專員都沒有再上車離開的打算,他們從所有被擊中損毀的越野車裡儘可能的搶救倖存者,將他們疏散到其他車上離開。
在某輛車駕駛的專員死亡時,也頂替成為新的駕駛員。
有的專員眼睜睜看到黑泥從天空墜落,砸向自己身後的越野車,似乎擊中已成定局。
他咬了咬牙,停下奔跑的腳步,在原地站住腳轉身擡頭看向黑泥,瘋狂揮舞著雙臂,大聲怒吼:“狗娘養的!你爺爺在這呢,來啊,殺我啊!”
黑泥墜落“轟!”
汙染吞噬生命,在土地上蔓延,蜿蜒流淌。
可黑泥不斷從天空墜落,黑色怪物彎下腰,占據了龐大的天空,像是無數榕樹的氣根,將周圍籠罩形成牢籠。
所有生還的希望,在被逐漸斬斷。
車上有人在哭泣,怒罵,詛咒。
“那到底是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媽媽,保佑我活著回家媽媽……”
“你們得救我!你們不是警察嗎?你們必須得救我聽見沒有!”
“鬼,真的有鬼啊!”
“觀音菩薩上帝三清如來佛祖炸醬麵啊,救救我吧!”
駕駛位上的專員卻不敢分心。
無線電頻道裡的同事們,一個個失去應答,隻剩下無限拉長的白噪音,無法確認生死的恐懼在絕望蔓延。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汙染了。
甚至看不清前麵的道路,大腦也混沌得逐漸忘記一切。
可眼前唯一僅剩的景色,就是前方遠處的光亮,在陰雲之外的天空。大腦中唯一一個反複迴圈夯實的念頭,就是離開。
離開這裡。
帶著所有人,平安離開,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是異常事件調查局情報分析部的外圍專員,職責是……保護,生命。
保護…………
他看到,車窗外,黑泥從天空墜落,直直的砸向他。
越來越近。
專員扯了扯嘴角,艱難的露出一個苦笑。
好像,他的任務,要失敗了……
可就在這一瞬間,突然有冷冽寒光閃過。
黑泥製空一秒。
隨即,轟然炸開。
“砰!”
紛紛揚揚散落的黑泥如同下起的一場黑色雨水。
而那人修長敏捷的身影從半空中落下,雙刀在手中挽了個漂亮的刀花,利落而快速的將長刀舞成一片雪亮刀光,成為了陰暗天空下唯一的亮色。
是再次升起的太陽。
專員震驚的緩緩睜大了眼睛。
眼淚不由自主漫上眼眶,他顫抖著嘴唇,想要說什麼卻哽咽,所有的話語都堵在酸澀的喉頭。
隻有安心……隻有一個念頭,反複在已經渾噩的大腦中回蕩。
得救了,祈偵探來了,調查官來了,他們……得救了!
卻見那人長腿微屈,落在自己越野車的前蓋上,吊兒郎當的向他行了個禮。
“調查局顧問偵探祈行夜,為你保駕護航。”
那人拍了拍車窗,笑嘻嘻示意他開車:“記住一個動作就能活下去踩油門!衝!”
專員瞬間將油門踩到底,猛衝了出去。
而祈行夜也腳下發力從車前蓋上一躍而起,借力衝向半空的同時,手中雙刀重新揮向新墜落下來的黑泥。
虎虎生風的長刀形成了一整片保護範圍,像無情的收割機器,將這一片空域的所有黑泥都擋在半空中,不給它下落的機會,將下麵的越野車隊密不透風的保護在身下。
天空中同樣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
螺旋槳掀起狂風,戰機群穿過汙染的封鎖,衝進被黑色怪物籠罩的空域。
調查官們駕駛著戰鬥機,神情堅毅,滿眼怒火。
不需要警告,對汙染特製彈藥已經傾瀉而出,衝向佔領天空的汙染源,千樹萬樹火花盛開,爆炸爆發時炸開的絢爛火光,點燃昏暗天空。
怒吼著,咆哮著。
人類不曾屈服的希望。
與此同時,所有專員的無線電頻道裡都響起低沉平穩的聲音。
“我是商南明,機動1隊已就位,負責拘束汙染源。普通市民的安全就交給各位專員了,感謝各位的付出,以及犧牲。”
“你等放心向前,汙染由調查官阻攔。”
定海神針。
所有專員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大石落地,安心專注的駕駛越野車,滿載著生命和希望衝出汙染封鎖線!
而祈行夜擡起頭,看向高空直升機外站在懸繩上的商南明,嘴角咧開笑容。
“喲,商長官,許久不見,彆來無恙想我了嗎?”
商南明垂眸,勾唇:“祈行夜,這次汙染案,依舊拜托你了。”
祈行夜笑嘻嘻,吊兒郎當的行了個禮:“放心,商長官……”
“如有一顆汙染粒子穿過封鎖線,提頭來見。”
隨即,他的眼眸微轉,目光死死鎖定巨大的黑色怪物,俊容上的笑意消弭,隻剩冰冷無情的嚴酷。
鋒利,直指汙染核心。
他擡手。
豎起中指。
“既然是黑暗的造物,就應該滾回黑暗。”
祈行夜聲音陰冷危險:“誰允許你們……”
“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