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末日,我為救世主 第178章
值得高興的是,
對實驗室的襲擊太過突然,大量資料沒來得及被銷毀,甚至手術裝置的各項數值都被完整保留。
即便白翎羽不是專業人士,
也知道這次收獲是怎樣巨大。
她興奮的轉身想要喊餘荼,但那兩人已經往更深入實驗室內部的方向去了。
商南明見過科研院忙碌有序的工作,
也習慣了總部實驗室明亮堅實的窗幾。
與汙染相關的實驗總是伴隨著危險,
有可能對實驗員造成的汙染風險,汙染物本身帶來的威脅,
汙染粒子爆炸。二十幾年來,
在對汙染的探索中,
伴隨的從未衰減的死亡。
但是,染血的實驗室……死傷如此之多的實驗室,卻是難得一見。
商南明連可以落腳的乾淨地板,
都找不到。
血跡。
到處都是流淌和塗抹的濃稠血液。
咕咚咕咚從斷裂的血管裡流淌出來,染紅了白色的實驗服,粘在死不瞑目的僵硬麵孔上。
實驗員們橫七豎八的倒在地麵上,
放眼望去,屍橫遍地。
他們有的倒在桌子上,
試驗台上,
似乎是被背後偷襲,臉上還帶著迷茫。
有的倒在實驗室的玻璃後麵,
手掌還維持著扒在玻璃上拚命向外伸的姿勢,鮮血在手指下脫出長長一道,
掙紮卻失敗的逃跑與求救。
有的死在實驗室之間的道路上,腿腳還在下意識往前邁去,
人卻已經倒在血泊中,
逐漸涼透。
純白的瓷磚,
也被潑灑飛濺的鮮血染成紅色。
商南明行走在實驗室中軸的道路上,平靜側眸,看向分列兩側的實驗室。
這種感覺很詭異。
就像是走在動物園中,但四周的玻璃房裡,供人參觀的卻不是動物,而是人類同類的死亡。
形態姿勢各異,死亡的展覽。
“……死的太多了。”
餘荼慢慢皺起了眉,奇怪:“這種層級的實驗室,一定會配備武裝人員,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一個保安都沒出現?”
他們一路走來,看到的所有死亡,都是文弱的實驗員,連一支槍也沒見到。
但餘荼清楚,隸屬於銜尾蛇的實驗室,被耗費心思隱藏在地底,從眾人眼前掩蓋痕跡,秘密執行了二十年。它所聚集起的財富,甚至是所代表的科技和未來,都不可估量。
那甚至不是可以用金錢衡量的東西。
銜尾蛇宣揚長生,不論它是否欺騙,還是真的有自己成功的研究,真才實學,如果實驗室的具體位置被外人知道,或是被掠奪一空後拿出去拍賣,那些腰纏萬貫的頂級富豪和寡頭們,都很樂意為它付費。
甚至會揮舞著大把大把的鈔票,爭搶到撕破臉。
這樣一個高價值的實驗室,不論它背後的持有者怎麼看待它,都應當為它配備足夠多的安保人員,確保這個聚寶盆安然無恙。
可現在看來,卻似乎反其道而行之?
餘荼心中湧起古怪感受:“難道,它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殺死所有實驗員?”
她眉頭緊皺:“但如果那樣,還不如一把火燒乾淨了來得更快,沒必要用汙染物這樣危險不可控的手段。”
出意外的概率太高了。
況且,如果真的要保守秘密,那就應該做到連一隻螞蟻都不會離開的徹底。
不會像現在這樣,到處都是屍體。
和可以隨意取用的珍貴資料。
“武裝守衛,比實驗員更快撤退了。”
商南明擡眸,看向視野儘頭緊緊閉合的黑色金屬大門:“這不是意外,是人禍。”
如果是汙染物意外逃竄,不會真就那麼巧合的,當時剛好是大門緊閉,阻隔了實驗室前後,實驗室前麵死傷無數,後麵卻依舊固若金湯。
商南明:“找到開啟大門的方式。”
他平靜道:“我們需要查清,銜尾蛇自毀基點的原因。”
究竟是什麼樣的利益,才會讓銜尾蛇放棄了經營許久的實驗室。
商南明和餘荼兩人查詢的速度很快。
沒有被清理過的實驗室就像一座情報寶庫,對訓練有素的調查官來說,是任由發掘的肥沃土壤。
商南明很快就找到了開啟實驗室中央大門的方法。
並且除此之外,還有一台閉路監控。可以看到在實驗室的死亡降臨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商南明並非技術人員,但實驗室的加密監控也難不倒他。
他將實驗台上散落的雜物屍骸掃落,空出一片乾淨桌麵,加密的笨重計算機被放在桌麵上,很快就通過電線直連的方式繞開了密碼直接開機。
商南明眉頭微蹙,修長手指迅速敲擊在鍵盤上,快得隻能看到一片殘影。
“我找到了實驗室建築圖紙,還有一份今年的計劃。”
餘荼拿著檔案走回來:“商南明,這間實驗室的隸屬者……有問題。”
她皺眉問:“你聽過,遠洋集團這個名字嗎?”
“檔案裡沒有寫,但是有人在上麵隨手記了一串電話號碼。”
餘荼立刻讓3隊的技術人員對這個號碼進行了搜查。
結果顯示,它屬於遠洋集團的一位外事秘書。
並不是公眾能接觸到的職位,也不是尋常人能拿到的電話號碼。
有了懷疑之後,餘荼繼續讓技術深查,結果發現了不少與遠洋集團有關的人,都與這間實驗室有所聯係。
雖然從來沒有過直接的,書麵上可以成為證據的聯係。
“餘荼。”
商南明的聲音將餘荼從沉思中拽出來。
他平靜轉眸:“來看這個。”
眼前的螢幕中,過去十二個小時的監控影像已經解密完成,開始播放。
左下角顯示,這盤磁帶的時間開始於昨晚12點整。
監控鏡頭下的實驗室,一片風平浪靜。
實驗員們很多都在忙於自己的實驗,在各個實驗台前忙碌;穿著生化服操作手術,動物甚至人的慘叫聲從手術台上傳出來;或是對著檢驗儀器愁眉不展。
也有三三兩兩的實驗員聚集在一起,端著咖啡交談,神情輕鬆帶笑,似乎在說著有趣的經曆。
還有人展示自己剛出生不久寶寶的照片,引起周圍人的一致恭喜和歡笑,打趣調侃,氣氛融洽。
似乎隻是再尋常不過的職場環境。
如果忽略背景音裡的慘叫聲,以及監控螢幕邊緣,在手術台上掙紮時偶然出鏡的人類手臂,用力到指甲斷裂血肉模糊的手指,忘記這裡是汙染研究實驗室……
監控鏡頭下的場景,和普通公司沒什麼兩樣。
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武裝守衛的身影。
如餘荼所猜測的那樣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巡視整個實驗室沒有人會任由自己珍貴的財富不受保護,大剌剌擺在外麵。
但當進度條拖動,視訊加速,時間開始快速向後推移,實驗室內卻很快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恐懼,慌張。
有人接到了電話。
淩晨三點,實驗員們陸續結束了工作,疲憊笑著向同事們打招呼離開。
也向坐在寬大老闆桌後麵、穿著昂貴套裝看起來是管理者的女人,打招呼說再見。
女人沒有回應他們,而是眉頭緊皺,手中的筆塗塗抹抹寫著些什麼,又煩躁撕扯下來揉成團,泄憤般砸進垃圾桶裡。
實驗員們見狀,紛紛加速離開,不敢觸黴頭。
所有神色如常的人之中,女人和幾個武裝守衛的慌亂緊張,就顯得尤為突出。
女人煩躁的來回踱步,打電話與對麵的人大聲爭執,憤怒又不忍,眼圈發紅。
但很快,她似乎被電話另一邊說服了。
她僵立許久,還是轉身,向靠攏過來的幾個守衛沉重點了頭。
像做出了艱難的決定。
早晨八點,實驗員們對昨夜發生在實驗室裡的爭吵一無所知,依舊照例來上班打卡,端著咖啡提神,與同事說說笑笑,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女人站在自己辦公室的玻璃牆後麵,神情複雜的看著外麵的一切。
商南明敏銳的捕捉到,在女人身後的辦公桌上,一隻女式手提包被塞得鼓鼓的,就連辦公桌上和女兒合影的照片,都被收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女人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但為什麼沒走?
商南明微蹙眉頭。
倒敘旁觀的他很清楚實驗室的結局,比起不知情的實驗員們,顯然已經知道將要發生什麼的女人,更有撤離的優勢。
從淩晨到天明,幾個小時,足夠了。
可,為什麼?
很快,接到電話的女人,似乎被電話另一邊問了同樣的問題。
女人注視著實驗室裡忙碌著,還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的實驗員們,神情複雜。
她動了動嘴唇,還是近乎歎息般回答。
因為是我的下屬。我讓他們進入這個世界,那也應該我來送他們走。最起碼,讓我陪伴他們最後一程吧。
商南明讀出了女人的唇語。
餘荼挑眉:“這真是……有感情,但不多。”
商南明卻越過充斥著繁多訊息的螢幕,注意到了監控記錄的時間。
這位女性管理者猶豫的時間,是早晨八點。
雖然監控無法記錄下電話另一邊的聲音,當女人轉過身時也無法從唇語中讀出她的話語,使得內容殘缺不全。
但是零星拚湊加上合理的延伸猜測,商南明不難猜出,電話另一邊的指令並非立刻絞殺所有人,而是待命。
做好一切準備,包括最糟糕情形時的應對方案。
早晨八點,這個時間,剛好是調查局抵達出事地鐵站的時間。
後續事件還沒有發酵。
而當監控畫麵上的時間指向八點三十分特工局與調查局已經敲定了合作方案,並且對地鐵站進行了初步檢查,逐漸有訊息傳出。
這時,武裝守衛匆匆來找女人,附耳低語了什麼。
女人怔愣,隨即在守衛的催促下拎起手提包,在幾名守衛的護送下匆忙離開辦公室,向那扇黑色大門的後麵走去。
還有路過的實驗員笑著向她打招呼。
剛剛有了新生兒的實驗員似乎與女人私交不錯,還向女人展示新生兒的照片,臉上洋溢著初為人父的幸福笑容。
女人久久注視著他,眉眼悲慼。
她叫住了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實驗員,張嘴想要對他說什麼。
卻被守衛握住手臂,低頭說了什麼。
實驗員疑惑轉身。
女人愣了愣,還是緩緩搖頭,隻對他說恭喜。
隨即沉重的黑色大門開啟,一行人離開。
商南明按下暫停鍵。
重播守衛與女人之間的交談。
暫停,再重播。
反複迴圈。
因為角度問題,側身背對著監控鏡頭的守衛,沒能正麵出鏡,隻被照到了一半的嘴巴,難以看清他到底對女人說了什麼。
雖然監控鏡頭下缺失了大量的情報,隻剩殘缺不全的資訊,但僅僅是憑借著前後半小時便截然不同的局勢,商南明能夠看得出,調查局的到來,令實驗室背後的人極為忌憚。
甚至為此改變了命令。
調查局的到來,就是隱匿於實驗室之後的銜尾蛇們,最為忌憚,並且認為最糟糕的情況。
調查局落地的時刻,也是實驗室被宣告死亡的時刻。
銜尾蛇不想讓調查局發現自己的真相,為此,他們不惜殺死整個實驗室的人以保守秘密。
與實驗室眾人朝夕相處的女人,對這裡尚有留戀,不忍心殺死這些熟悉的笑臉。
但奈何命令如山。
商南明看得出來,在新手爸爸向女人展現自己的幸福時,女人滿眼不忍,是想要勸他逃亡的。
卻被守衛製止了。
那勸阻的話語,究竟是什麼,才會讓女人改變心意……
商南明眯了眯眼眸,再次重播,暫停,再重播。
逐幀分析。
在將守衛前後幾次說話的畫麵拚接在一處,儘量將殘缺的畫麵拚湊完整之後,商南明逐漸讀出了守衛的口型。
“遠洋的人,不會容忍。”
商南明擡眸,看向餘荼:“守衛提到了遠洋,用它威脅女人執行命令。”
一個武裝守衛,怎麼比得上實驗室管理者的女人?
隻有一種可能遠洋,是女人畏懼不可撼動的存在。
不僅與實驗室有直接關聯,並且很有可能……
就是隱藏在實驗室後麵,二十年來一直在世界各地操縱汙染案件,人為製造了銜尾蛇之禍的罪魁禍首。
餘荼愣了下,立刻低頭看向手裡的終端。
發信人“未知”:[嘖嘖,遠洋集團真是有錢啊。我追蹤了隊長你剛剛找到的那個電話號碼,通過對方在網路上殘留的各類資訊找到了她的推特主頁,進而又找到了她幾個秘密號碼和假名,假護照。]
[利用這些,我找到了這位外事秘書在開曼群島和瑞士的秘密賬戶,足足有七個。]
[賬戶裡目前總共有將近三千萬刀。過去五年間的銀行流水加起來,總共有將近十個億……草,好有錢,很多小國家一年的gdp都沒她多。]
但發信人“未知”找到的,不僅僅是這些浮於表麵的資訊。
還有那些錢款的去向。
賬單明細證明,這位外事秘書在過去五年間,與上千人有資金往來,並且很多定期款項,看上去很像是……工資。
發信人“未知”敢肯定:[隊長,這些錢並不是秘書自己的,而是利用她的賬戶進行周轉,掩蓋向幾家醫療機構支付巨額賬單的事實。]
[她是遠洋集團的幌子,實際上,就是遠洋集團在為這幾家秘密實驗室機構,提供運轉資金。]
餘荼垂眼,沉思良久,隨即將終端遞給商南明,示意他看技術發來的訊息。
兩方的資訊剛好對上,嚴實合縫。
幾乎可以確定。
二十年來,一力創造了銜尾蛇的幕後黑手……正是遠洋集團。
發信人“未知”:[遠洋控股集團,創始人兼董事長兼實際控製人,尼爾漢克。有關於這家集團的資料,我已經給隊長發過去了。但這家公司的網路安全等級太高,和a國的六角大樓防護等級有的一拚,我還需要些時間才能進去。隊長等我,啾啾]
[對了隊長,聽翎羽說,商長官老婆和人私奔了?]
對麵好奇問:[誰啊?是隊長嗎?隊長你終於撬動商長官牆角了嗎?]
對終端另一邊已經換了人的事實,毫不知情。
商南明垂下眼眸,平靜的看著終端上顯示的文字,波瀾不驚。
他平淡的擡手,將終端交還給餘荼,沒有特彆的反應。
餘荼不經意瞥過,就看到了自家技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跳到商南明麵前瘋狂作死。
甚至還敢問“祈行夜是跟著特工局跑了嗎?聽說那位應急司司長菲利普斯也很好看。”
餘荼默默看了看天花板,想到了祈行夜目前,確實是和菲利普斯一起失聯的狀態。
頓時:“…………”
……哪壺不開提哪壺。
“楓副官。”
商南明點開耳麥,淡淡將實驗室的發現言簡意賅的告訴對方,並將女人的形象截圖發過去:“追蹤實驗室管理者,追蹤遠洋集團,以及其創始人尼爾漢克。”
見商南明似乎不準備有什麼反應,餘荼便鬆了口氣,提自己死裡逃生的下屬感到慶幸。
像這麼好的技術可是寶藏,很難尋找。要是被商南明弄死了,她還是很心疼的。
正當餘荼以為這一頁是翻篇了的時候,忽然聽商南明道:“餘隊長的下屬,似乎都對我私人生活很感興趣?”
商南明掀了掀眼睫,平淡注視向餘荼:“總部還有空餘宿舍要不要乾脆,讓3隊的人都搬到我那裡,與我同吃同住,對我的私人生活窺探個夠?”
言下之意已經呼之慾出:3隊的人如果不能乾,我不介意對3隊大換血。
剛拎著蒐集好的證據興高采烈走過來的白翎羽,頓時被嚇傻在原地,驚恐看向商南明。
3隊……曆屆3隊的人,隻有一個結局,就是戰死沙場。
那商南明另一重沒挑明的意思……
白翎羽稍微想想,便冷汗津津。
商南明眼眸冰冷無光,像幽深不可窺探的海底。
餘荼眉眼鋒利穠豔,與商南明無聲對視。
半晌,她挑眉,率先移開了視線。
“對自己有點信心啊,商長官。”
餘荼咧唇一笑:“怎麼,因為祈行夜和菲利普斯在一起,所以吃醋了?還是你害怕失去祈行夜,以致於被感情矇蔽了雙眼,看不清真相?”
“彆人搶不走祈行夜的,商南明。”
餘荼笑意盈盈,眼眸中水波瀲灩:“隻要你抓牢他,不要放他離開……他哪裡都不會去。”
這一次,怔愣的是商南明。
他眉眼微鬆。
餘荼染了蔻甲的手掌拂過桌麵,將實驗室地圖鋪開。
她漫不經心輕笑著問:“難道你沒發現嗎?商長官。”
“那個笑得沒心沒肺,卻從來冷心冷肺的私人偵探,早就一顆心係在你身上了。”
“金錢挖不走,名聲地位無法誘惑。他會與你同行,因為靈魂的共鳴貼合他隻屬於你,正如你隻全身心信任他。”
餘荼很肯定:“祈行夜在乎的事情很少,少到隻有屬於他自己的真相。但是你……你是他願意為之堅持的信仰。”
“是他的現在時。也會是他的未來。”
旁觀者清。
餘荼明暗之中冷眼注視,早就看出來兩人搭檔之間潛移默化的改變。
從最開始的算計提防,步步試探,到逐步卸下心防,全然信任。
祈行夜的朋友有很多。可他真正願意依靠的,做進自己未來計劃裡的,卻隻有一個商南明。
商南明身姿挺拔,端坐在螢幕前,似乎平靜得毫無波瀾,即便是有關於祈行夜的訊息也無法影響他。
但如果細看之下,卻會發現……這位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特殊長官,身姿過於僵硬了。
全然失去了平日裡掌控一切的冷靜從容。
就連唇角都繃緊了,抿成一條線,嘴唇發白。
目光震動。
商南明的視線似乎落在餘荼身上,卻完全沒有焦距,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世界裡。
雖然人還在這裡,但思緒已經飛到了祈行夜身上。
良久的沉默後,商南明才收回視線,繃緊到僵硬的肌肉重新放鬆下來。
他重新看向監控影像,想要再次進入工作狀態,但幾次剛擡起手,卻又放了下來,唇角也勾起了笑意,眉眼柔和。
這位一向麵無表情的知名人形智慧機器人,現在卻神情變化之大,連遲鈍的白翎羽都察覺到了區彆。
她緩緩眨了下眼睛,疑惑:“……誒?”
商南明……怎麼笑了?
還笑得那麼溫柔。
是從未見過的,深深隱藏在冰冷理智之下,珍貴的柔情。
這是,想到什麼了?
白翎羽呆呆看著商南明,心裡很快就剩下一個想法:商長官,笑起來可真好看。那個能讓商長官笑出來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而長時間沒得到餘荼回應的發信人“未知”:?
[隊長?]試探著詢問。
餘荼看著被挑破了那一層紙之後,一直在微笑的商南明,也挑了挑眉。
[剛剛救了你一命。不用謝。]
發信人“未知”:……啊?
對麵滿頭問號,絞儘腦汁也沒明白。
最後還是自力更生,黑進了實驗室已經恢複的通訊基站裡,調出剛剛的監控。
剛看了兩眼:“…………”
“臥槽!臥槽!!!”
對麵嚇得整個人差點原地起飛,劈裡啪啦從蹲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嚇得掉下去,骨碌碌滾在了桌子下麵,被各色接線纏繞了一身又撞了腦袋,滿身狼狽都顧不上。
腦子裡隻剩一個想法:臥槽!我好勇!竟然敢當著商長官的麵說祈行夜私奔了這算是突臉了吧???
說了那種話之後我竟然還能活著!
生命奇跡!
發信人“未知”很快發來訊息:[隊長!隊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剛剛哪來的勇氣竟然敢說那種話?怕是鬼門關走了一遭,全靠隊長撈撈。謝謝隊長嗚嗚嗚,我願意以身相許(大哭)(爆哭)(抱腿哭)]
哪怕隔著螢幕,也彷彿能聽到對麵的鬼哭狼嚎。
餘荼麵無表情,“嘖”了一聲。
這隊伍,沒我得散。
全因為禍從口出,被商南明暗殺。
餘荼放下終端。
商南明也勉強壓下唇邊笑意,迅速看完了監控錄影帶。
八點半,女人以及武裝守衛撤離。
九點,實驗室被汙染物突襲。
鏡頭下,血肉橫飛,恐懼與絕望幾乎溢位螢幕。
再然後……結局已經為商南明所知曉。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腳邊。
今天早晨還忍不住向所有炫耀自己的小女兒,笑得合不攏嘴的新手爸爸,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僵硬冰冷的屍體。
死不瞑目的倒在辦公桌旁,身體幾乎被利爪撕碎成條。而他的手掌,還死死攥著染了血的照片。
照片上一家人在產房合影的燦爛笑容,被鮮血覆蓋。
商南明喉結滾動。
他是難以被汙染現場打動的人,也曾有實習生指著他崩潰大吼,說他是冷血無情的怪物,設定好程式的機器,沒有也不會理解人類的情感。
商南明不覺得那是對他的冒犯或辱罵。
正相反,“冷酷”,是特殊長官必須具備的特質。
不論在任何時刻,都能保持住冷靜理智的判斷,永遠會為調查官指出一條通往生命、正確道路。
不能摻雜任何私人情感的準確判斷與命令。
這就是調查局,這就是調查官。
不是隻有一腔熱血就能做好。而是真真正正,要用鮮血祭奠錯誤的殘酷。
商南明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被乾擾。
但是現在,他看著攥著妻女照片死亡的實驗員,忽然不可自抑的想到了祈行夜。
……他絕不會,讓祈行夜也陷入這樣被汙染威脅生命的困境。
餘荼忽然在商南明臉上看到了情緒變化,但等她再仔細看去,商南明又已經恢複了平靜。
好像隻是她的錯覺。
“實驗室被命令的銷毀,剛好能與地鐵站事故和程序的時間吻合。”
商南明平靜道:“現在,我們可以確認我們的敵人了。”
最艱難的,就是與無形之物做鬥爭。
連敵人在哪裡都不知道,對戰的隻是一個無處不在卻又哪裡都不在的幽靈。最為令人頭疼。
未知會令人恐懼。
但一旦對方從幕後被迫現身台前,從此敵人的形象有了具現……那就再無畏懼的必要。
“楓映堂,告訴嬴大洲,去找遠洋集團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聯合他們一同應戰遠洋集團。這會是一場惡戰。”
不論是台前還是幕後。
作為存在了許久,幾乎與世界秩序融合的龐然大物,想要對付遠洋集團,絕不是幾句話甚至是幾條罪證就能扳倒的。
就算鐵證如山,遠洋集團也能揮舞著鈔票淩駕法律。
商南明垂眼冰冷:“我要遠洋集團一錘既死,絕無再茍且偷生的可能。”
“還有,找到陸晴舟。”
楓映堂愣了下:“長官,找陸晴舟的目的是……?”
“他不是我們的人,雖然給我們送來了資料,找到了秘密實驗室,確實幫上了忙。但那說到底也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陸晴舟不值得信任。”
“工具不一定要信任才能使用。”
商南明淡淡道:“也有隻有陸晴舟這樣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陸晴舟是個生意人,金錢買賣,不問情懷信仰,利益為重。
單是從他會為了自救而救敵人的事實看,就能猜測出來他是怎樣的性格。
這樣的人,更好用。
“告訴陸晴舟,調查局知道銜尾蛇與遠洋集團之間的聯係了。”
商南明道:“不用說更多。他會知道怎麼做纔是正確的。”
“還有……”
他頓了頓,又問:“有祈行夜的訊息嗎?”
楓映堂愧疚:“抱歉,長官,祈偵探和其他小隊,還在失聯中。不過已經有了頭緒。”
“出事的幾個實驗室,均出現了降維案的特征。失聯的人,是被汙染物吞噬,離開三維世界進入了二維。”
他鄭重道:“長官放心,我一定會儘最大努力,儘快找到祈偵探。”
商南明皺了下眉,忽然側眸看向牆壁。
他剛剛的感知,是真的。
祈行夜在另一側的世界。
在呼喚他,需要他。
“我知道了。”
商南明用力到指骨泛白,聲線卻依舊平靜。
他結束通話電話,轉身向黑色金屬大門走去:“餘荼,找到開啟大門的方法了嗎?”
餘荼點頭,但還是不讚同道:“雖然理解你想要儘快找到祈行夜的心情,但是商南明,我們無法知道門後麵究竟有什麼。”
“實驗室的部分人在撤離的時候,也拉斷了實驗室電閘和所有係統。雖然在我們進來的時候,不知為什麼係統已經恢複了執行,但在黑暗的那兩個小時中間,實驗室裡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沒人知道,這間龐大而隱蔽的實驗室裡,究竟進行過什麼樣的實驗,又製造了多少汙染物出來。
如果那些汙染物失控……
“門就在那裡,危險始終如影隨形。”
商南明平靜問:“餘荼,3隊什麼時候拒絕過危險?”
餘荼怔了怔,隨即無奈攤手:“好吧遵命,商長官。”
她邁開長腿,戰靴碾磨過滿地碎肉鮮血而過,在大門後停下腳步,對大門旁邊的控製麵板稍作打量後,她立刻開啟隨身的袖珍工具箱,拆開麵板露出隱藏的電線,雙手極穩的沒有誤觸到任何電線,工具小心深入,迅速而輕快的現場改造電路,重接電線。
實驗室大門使用鉛板合金,足有數米厚,隔絕汙染粒子的同時,也確保了哪怕□□也無法攻破的堅硬程度,想要通過尋常手段砸開它,幾乎是天方夜譚。
即便是接連不停的炮火猛烈轟炸,想要把這玩意轟出一個洞來,也需要數小時。
但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
隻能另辟蹊徑。
餘荼在監控影像中看到了女人離開時的畫麵,知道這使用的是生物驗證密碼,眼紋加上聲紋,還需要一組動態密碼,才能獲得授權開啟大門。
但是
再複雜的係統,都有一個最初的來處。
電。
如果失去供電,一切現代科技都難以維係。
而餘荼正在做的,就是釜底抽薪,拿走係統執行最基本的基礎,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沒讓商南明等太久,片刻後,“哢!”的一聲齒輪輕響。
大門緩緩開啟,露出一條能容人通過的縫隙。
餘荼回身,向商南明揚了揚下頷,笑道:“商長官,你……”
“隊長!”
話音未落,白翎羽一聲暴喝打斷。
一陣勁風隨即衝向餘荼。
餘荼慢慢睜大了眼睛,看到白翎羽滿臉慌亂恐懼撲向她。
白翎羽伸開雙臂,在撲向餘荼的瞬間已經將她牢牢抱在懷中,力道衝擊下跌向一旁,避開那道縫隙。
商南明迅速反應,擡手從戰術背帶裡抽出雙槍直指向大門,沉穩連發,槍聲不絕,猛烈火力壓製。
餘荼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按下了慢速鍵,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子彈在空中的軌跡,爆裂開的火光。
“砰!”
她下意識擡手護住白翎羽,自己重重墜向地麵。
餘荼皺了皺眉,將痛哼壓進喉嚨。
白翎羽撞開她之後也來不及解釋,立刻掏出炸藥反身衝向縫隙。
沒有了慌亂救下餘荼時的恐懼,漂亮精緻的小臉上隻剩憤怒暴戾。
“他媽的!怎麼敢,你們這種東西怎麼敢傷我隊長……去死吧垃圾!!!”
白翎羽怒吼著衝上前。
爆炸聲凶猛。
跌在地麵的餘荼擡頭。
她看到,在火焰之後,是青黑色鱗甲如蜥蜴的巨大利爪,牢牢扒在大門兩邊,力氣之大,甚至將堅固的合金大門都捏出爪印。
而異化得像是食蟻獸般的碩大頭顱,緩緩從縫隙中伸出來,豎瞳冰冷,看向縫隙外的世界。
像是被開啟了牢籠,脫離控製的惡獸,貪婪的看向籠子外鮮美的血肉。
饑餓了許久的惡獸想要大飽口福,壓抑的凶性被徹底釋放。
汙染物,在窺視實驗室外的世界。
……他們開啟了潘多拉魔盒。
火光倒映下,商南明俊容冷肅,眉眼鋒利如刀。
子彈傾斜,串聯成火焰的瀑布,一秒未停,很快就打空了一發彈夾。
他將槍柄向腰間重重一撞,已經空了的舊彈夾立刻滑落,同時新彈夾被他看也不看,直接從腰側的戰術背帶中撞入槍械。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連一秒鐘都沒耽誤。
甚至另一手中的重型槍械,依舊穩穩壓製想要衝出來的怪物。
商南明擡了擡眼,槍械扔向餘荼:“你要躺到什麼時候?”
“來戰鬥。”
餘荼擡手抓住,眸光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