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末日,我為救世主 第229章
幸也不幸,
左秋鳴被白翎羽救回來過一次,雖然再次失蹤,但也留下了完整的工作日誌。
得以在此刻,
讓祈行夜和左春鳴,跟著工作日誌,
逐漸瞭解到在170案件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想追蹤環境小組的左秋鳴,卻意料之外的發現了河道裡的翻船。
他一驚之下跳進河中,
試圖去救起環境小組的人,
或是找到屍體。
可泥沙俱下,
河水渾濁,他什麼也看不見。
好心的船伕建議他,去找老鎮長問問吧,
把大家都聚集起來一起找會更快些。尤其小鎮居民長在水邊,大多會水性。
總比左秋鳴這個遊泳館裡練出來的花架子強。
桃子鎮的老鎮長年過七十,但仍精神矍鑠,
德高望重。在一身濕透的左秋鳴登門求助時,不僅立刻聚集了居民們去河道裡尋找,
還留左秋鳴在家梳洗,
將自己年輕時的衣服找出來給他。
左秋鳴本想拒絕,但架不住老鎮長熱心且威嚴,
還是道謝後去熱水澡洗去身上淤泥。
出來時,已經有熱騰騰的飯菜在等他們。
“年輕也不能糟蹋身體,
更何況你們是來幫我們的,怎麼能讓你們生著病離開?”
老鎮長關切的神情讓左秋鳴想到了自家哥哥,
心緒一動,
也就坐下來,
邊吃飯邊和老鎮長閒話,說起了環境小組失蹤的事。
但對找回他們,老鎮長卻明顯不抱希望。
甚至左秋鳴還在老鎮長家裡,看到了給環境小組準備的牌位和紙錢。
這讓他不由得錯愕。
老鎮長卻苦笑:“這麼多年來,沒見過哪個失蹤的人,還能活著回來的。不瞞你說,生病並不是從今年才開始的,也和大家說的化工廠沒什麼關係。”
“恰恰相反,是從化工廠關門之後,大家才開始生病的。”
老鎮長德高望重,誰家有事也就都習慣來和他說一聲。
桃子鎮偏僻事少,生老病死總有定數。
老鎮長在這個鎮子上生活了七十年,對鎮子上每年有多少老人健康情況差,哪戶人家身體不好易生病,都瞭如指掌。會出什麼事,數量多少,他心裡自有一桿秤。
但從幾年前開始準確來說,是在化工廠關門後不久,小鎮上生病的人數卻激增。
並不是會致死,或是有明顯表征的病。而是一場緩慢的,悄無聲息的侵入。
人們會親身感受著自己的衰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日益虛弱,大腦逐漸停止轉動,靈魂被禁錮在身軀裡腐爛悲泣,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看著自己走向死亡。
直到某一天早上再睜眼,徹底忘記了自己是誰。
隻知道笑。
一直在笑著,麵色紅潤,像看見了令自己幸福的桃花源。
老鎮長也試過去找醫生,可鎮子上隻有兩個上完了初中就出來行醫開方子的,附近的縣城,醫生也隻說應該是阿茲海默症,也就是常說的老年癡呆。
沒有人放在心上。
老鎮長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老朋友們,一個個死去。
“那怎麼不往上彙報?”
左秋鳴驚愕:“沒想過要和其他人說嗎?”
老鎮長看了他一眼,歎氣:“我們這裡,可比不上你們大城市,不是一個處理方式。再說,這種根本檢查不出來的病,要怎麼讓人相信呢?”
“就是環境小組來了,不也一樣說和化工廠無關嗎?”
左秋鳴拿出了自己找到的銅佛。
這事,還真不一定是化工廠做的。而是汙染。
老鎮長吃驚:“它就是大家生病的源頭?可這是一千多年前的東西。”
左秋鳴卻搖頭。
不是銅佛,而是水。
在銅佛觸碰武器導致武器報廢後,他本來也以為銅佛是汙染源,但在看到環境小組翻在河中央的船後,他忽然福至心靈般意識到,銅佛隻是汙染物而非汙染源頭!
一直以來,銅佛都被浸泡在河水底部,當水質變化,它也會受影響。而化工廠關門這一事件,觸發了汙染融入河水,使得浸泡其中的銅佛也被汙染。
身為調查官的左秋鳴清楚,汙染不僅僅針對人類,而是現實世界上存在的一切有機物和無機物,包括無生命體也是。
在汙染麵前,一切平等。
而河水中的汙染粒子,令銅佛日夜熏陶,成為了汙染物,並持續汙染著其他存在河水也是。
左秋鳴當即向老鎮長說明瞭自己的部分猜測,讓老鎮長提醒鎮子上的人,不要使用河水。
老鎮長苦笑搖頭:“沒那麼容易,河水畢竟不加蓋子,蒸發到空氣進入迴圈,同樣也會影響。再說,就算我說了,大家真的會遵守嗎?”
世世代代使用河水,大家早已經形成習慣。突然不允許使用,哪怕用生命危險威脅又能怎樣?有多少人會信?不還是繼續貪圖方便,一出門就能用到水。
老鎮長比左秋鳴更瞭解小鎮。
左秋鳴無法,隻能無奈點頭,說那就隻能速戰速決,最快速度殺死罪魁禍首了。
他請求老鎮長將自己帶到小鎮墓地,去看之前死亡居民的墓地。
汙染物非生非死,怎麼會就這樣像普通人一樣死亡?
左秋鳴覺得事有蹊蹺。
老鎮長帶了兩個青壯勞力進了墳地,依照左秋鳴的說法,挖開墓地,開棺驗屍。
這對死者是大不敬,家屬們也都聞訊趕來,不依不饒。
雖然有老鎮長在原地鎮著,但現場還是不免陷入一片狼藉混亂,哭聲,吵鬨聲,震得人頭痛欲裂。
左秋鳴差點沒站穩,一頭栽進已經挖開的墓地。
還是專員陳力眼疾手快,趕緊將他一把拽了回來。
“看見沒有!這是先人發怒了,你們動了他的棺材,他不高興,要抓人去賠禮謝罪!”
家屬眼尖看到了左秋鳴的異狀,高聲嘶吼:“開棺者死!”
一聲大吼,全場寂靜。
本來要開啟棺材的青壯年你看我,我看你,也都停在了原地,誰都不敢率先伸手開棺。
老鎮長橫眉立目,又指了幾個人去開啟棺材,但指到誰誰就往後鎖,訕笑著不敢動手。
最後無法,被激怒的老鎮長擼袖子就要親自動手。
卻被左秋鳴攔下了。
“我來吧,我年輕。”
左秋鳴微微一笑:“棺材裡有屍毒,本來也應當我這個提出來的人去開。”
他讓所有人都站遠些,再遠些。
家屬不乾,想要鬨事,左秋鳴一拳轟碎了棺材蓋子。
所有罵罵咧咧和質疑聲,頓時全都消失了。
而左秋鳴也終於得了清靜,在簡陋的防護裝備下,小心翼翼開棺。
屍毒是假的,但汙染卻很大概率是真的。
畢竟這些人既然能因為怪病而死亡,那就應該是成了汙染物,長時間關在棺材裡,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異變……
所有的思考,都在真的開啟蓋子看到棺材裡之後,戛然而止。
左秋鳴瞳孔緊縮:“空棺!”
老鎮長和周圍人俱是一驚。
“怎麼可能!”
老鎮長撥開陳力,驚愕撲過來,結果低頭一看
空的。
不僅僅是空的。棺材裡一片狼藉,下葬時用的明黃綢布,也淩亂不堪,被褥棉絮上滿是烏黑發紅的汙漬,不知是屍體腐爛後的屍水還是什麼。
左秋鳴卻眼尖的看到,綢布竟然在微微抖動,像被風吹。
他立刻跳下大坑落進棺材,彎腰猛地掀起了綢布。
下麵赫然是個大洞!
棺材板不規則的洞口旁邊,還散落著木屑。怎麼看都像是有人從棺材裡麵挖開大洞,逃了出去。
從洞口下麵吹上來的風,陰冷腥臭,微微吹拂著綢布。
左秋鳴神情陰晴不定。
老鎮長也顧不上嚎啕大哭的家屬,找人將沉重的棺材搬了上來,露出棺材下麵的土層。
真的有一個不知通向何方的洞。就像老鼠洞那麼大。
左秋鳴跪趴在地麵上附耳傾聽,片刻後,他麵色忽然巨變,起身就衝向河邊,旋風般從老鎮長身邊刮過時,還不忘囑咐他將其他死者的棺材同樣開啟,看看其他屍骨還在不在。
他意識到,就連調查局都需要用專業拘束裝置才能關押的汙染物,哪裡是棺材能關得住的?
是那些墮化成的汙染物主動逃出了棺材,最大可能,就是朝汙染源的方向聚攏。
也就是……從前的銅佛,現在的河底。
左秋鳴隻來得及向專員陳力匆匆說明瞭自己的猜測,剛跑到河邊,就一個猛子紮了進去,努力下潛到河底,在渾濁的河水中,努力去摸索著河道裡有可能是汙染源的東西。
然後他便看到,一道道身影,安靜無聲的站在河水底部,像一尊尊排列整齊的雕像被人遺忘在這裡,沉默的埋葬於黑暗。
那些都是……在這幾年間死去,屍體消失的人。
不,已經是汙染物了。
左秋鳴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向自己衝來的汙染物上。
他的工作日誌也到此戛然而止。
“左秋鳴險些溺死在河底,是老鎮長將他救上來的。”
餘荼淡淡道:“根據他的專員陳力說,從上岸之後,左秋鳴就陷入了和之前那些人一樣的病裡,隻知道出神,對外界的刺激沒有反應。”
“也是從那天起,鎮子上的‘病’開始加速,每天都有很多人倒下,不出兩天,陳力也中招了。他的工作日誌,同樣停在了那天。”
“然後。”
餘荼掀了掀眼睫,看向左春鳴:“就是我們意識到左秋鳴失聯,派了一個隊員進入桃子鎮,準備營救。”
聶文。
3隊最先進桃子鎮的,不是白翎羽,而是聶文。
餘荼對自己各個隊員的性格瞭如指掌,將他們安排在最適合自己的工作任務上。白翎羽適合衝門,但如果是要救援?
那個爆裂的炸藥性格,也不知道對人質來說,是救援更危險,還是敵人更危險。
考慮到左秋鳴兩人有可能昏迷重傷,無論是性格還是體型,沉穩的聶文都是最佳選擇。
餘荼本以為至此萬無一失。
卻沒想到,很快,連聶文一起失聯,消失在了桃子鎮上。
即便餘荼的敘述平淡冷靜,但左春鳴卻慢慢握緊了拳頭,渾身都在發抖。
“我弟弟,他的工作竟然是這麼危險的內容嗎?”
他想起從前看到過的弟弟身上的傷,眼圈發紅:“我弟弟這麼多年,都是在和這種東西打交道嗎?”
可笑他竟然還以為自己真的保護住了弟弟,讓他遠離危險……這分明是送弟弟上戰場!
說要保護弟弟的他,卻無能為力。
左春鳴用力到劃破手掌,血珠滴落。
宅子裡沉寂無聲,沒人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麼安慰忽然知道真相的哥哥。
宴頹流蹙眉,想了下開口:“但你弟弟用生命送回來了工作日誌,他的死亡是有價值……”
話沒說完,就被祈行夜一把拽住帶走。
祈行夜用眼神瘋狂罵人:會不會安慰人?不會閉嘴!
宴頹流不快想要回懟,但想了想,自己確實不太會安慰人。就又默默縮了回去。
看祈行夜表演。
餘荼則在祈行夜勸慰左春鳴時,轉頭看宴頹流:“小鎮的汙染太重了,在這裡,所有的經驗都不占優勢。”
“你覺得翎羽會在哪?”
還有一個再次失去蹤影的聶文。
宴頹流沉吟,聲音堅定:“河道。”
她們之所以會在撤離時被迫與白翎羽他們分開,就是因為在準備離開時,河水裡的某些東西忽然發難。
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是在河邊走散,那線索,也應該就在那裡。
餘荼點頭:“正好已經天亮了,出發吧。”
祈行夜帶著眼圈紅紅的左春鳴回來時,就看到餘荼等人已經在準備出門。
他挑眉詢問:“有什麼計劃?”
“桃子鎮很奇怪,上次我們來的時候,前一刻電閃雷鳴,下一刻晴空萬裡,黑夜與白天可以在一分鐘內交替,四季在一日內輪轉。”
餘荼將手繪的小鎮地圖拋過去:“現在看,小鎮的問題隻重不輕。”
祈行夜深以為然,低頭去看時間還邊說著:“可不是嗎,簡直是三歲小孩的臉,太不穩定……了,嗯??”
他驚愕看著手錶上指示的時間:“臥槽,這就已經過去四個小時了?怎麼可能?”
祈行夜立刻擡頭。
天空上,太陽已經升到正中天。分明已經是快要中午了。
可問題在於,身體對於時間流逝的感知,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距離天黑天亮一瞬間,頂多才過去半小時。怎麼會這麼快?
餘荼:“怎麼?”
祈行夜也不藏私,立刻向她說明。
因為餘荼說,這次案件與之前的降維案有很多相似之處,因此祈行夜一直格外關注時間。
在降維案和空間案中,一旦誤入其他空間,時間就會立刻停止。機械鐘表在這種時刻,成了最好的預報工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空間的混雜。
但這一次,祈行夜不僅沒有看到時間的停止。
反而見證了時間的混亂。
“太不穩定了。”
祈行夜蹙眉:“時間完全被打亂了套,就算時間本來就非線性前行,也不應該這麼亂?”
餘荼仰頭看向太陽,眯了眯眼:“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沒想好。”
祈行夜很乾脆:“關起門來有什麼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1你等我出去問一圈再告訴你。”
因為擔心左春鳴的精神狀態,祈行夜將他帶在了身邊。又為了平衡戰力,隻能將明荔枝交換了出去。
最終就是他和餘荼,再加一個左春鳴,三人一隊。
另外三人一隊。
明荔枝和雲翳清站在宴頹流身邊,沒一個覺得自在的。
宴頹流稍微一動,明荔枝立刻條件反射擡手護住頭,戰戰兢兢生怕被揍。
祈行夜:“……你對我家小孩好一點。”
家長還在這呢,就欺負彆人家幼崽?
宴頹流聳聳肩,慵懶道:“看不慣啊?那你可以自己帶孩子。”
她嗤笑,毫不客氣:“兩個拖後腿的廢物。”
雲翳清很想反駁對方自己不是,但想到在河邊時自己被宴頹流一招製服的經曆,他還是決定默默閉嘴。
對不住了小荔枝,實在是哥哥我也打不過宴頹流啊那哪是人?簡直是怪物。
“不論走到多遠,結束任務或者夜晚降臨時,都回到這棟宅子。”
餘荼指了指腳下,道:“把這裡當做是臨時基地,不方便隨身攜帶的裝備也都放在這裡。”
“還有一點不要飲用鎮子上的水。用我們自己帶來的。”
餘荼眉眼嚴肅:“現在可以確定的情況之一,就是河水已經被汙染。”
雖然並非汙染案,就算近距離接觸汙染,也並非一定會被汙染墮化。但誰都不敢賭。
眾人點點頭,站在門口分派了方向,各自向東西走去。
隻是在轉身前,祈行夜餘光瞥過大門外。
清晨時賣花姑娘送他的那捧花,已經完全枯萎了。
原本漂亮鮮豔的花朵,隻剩下一團烏黑和發黴的杆子,蔫嗒嗒散落竹籃裡。
祈行夜微微睜大了眼眸,不由驚愕。
餘荼順勢看去,挑了挑眉:“看來不僅是影響天氣,也影響生命。”
她笑吟吟問祈行夜:“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體感時間流速和小鎮真實流速確實不同,但是它對時間推行卻是生效的?”
“說不定等你離開鎮子時,鎮上一年,外界已經百年。”
祈行夜抖了抖:“不要說鬼故事!”
他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商南明的模樣。現在商南明又不在,萬一被餘荼一語成讖,等他出去時商南明已經兩鬢斑白,他還正值盛年,那可怎麼辦?
他嘟囔著“太不吉利了”,在餘荼嘲笑的放聲大笑中在快步走向小巷。
小鎮的生活畫卷,逐漸在眾人麵前展開。
不是夜晚時的陰冷死寂,而是祈行夜曾經在任何一個水鄉小鎮見過的悠然自得。
有門口小馬紮曬太陽的老人,有追逐著打鬨嬉戲的孩童,和挑著扁擔或者騎著自行車走過的壯年。人們相遇時,還會笑著互相打招呼。
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有異常的樣子。
直到祈行夜看見了那個坐在樹下編花環的老人。
老嫗佝僂腰背,鬢發已花白,正專注著自己手裡的花朵,而綁起她頭發的,是一條自己編織繡花的發帶。
……祈行夜見過。
對他而言,就在不久之前。
他怔愣了一下,向老嫗走去:“婆婆,你的發帶……”
話未說完,老嫗聞聲擡頭,那張衰老卻慈祥的臉,出現在祈行夜眼前。
他眼瞳緊縮。
就算老嫗已經衰老,但她那張臉,和之前的賣瓜姑娘簡直一模一樣!
“我見過你。”
老嫗率先開口,指了指祈行夜走來的巷口:“幾十年前,你來遊玩,對嗎?”
祈行夜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是否應該說這一聲“對”。
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半個小時之前的事,老嫗卻過了一生。
他連忙詢問老嫗,這期間都發生了什麼。
本來還在笑著的老人,卻慢慢失去了笑容,變得迷茫:“發生了,什麼?”
她緩緩搖頭:“我不知道,我記不清了。”
祈行夜努力引導,終於從她顛三倒四的敘述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少有人能記住幾十年前發生的事。
對老嫗而言,也是如此。
她之所以會記得祈行夜,是因為她總覺得自己就在不久前才見過他。彷彿就在剛剛。
而這期間使得歲月衰老的幾十年,卻像是被抹除掉了一般,她全然沒有記憶。
祈行夜又試著在街上問了其他人,但大家能記住的,似乎也都是“幾十年前”發生的事,中間一片空白。
至於什麼化工廠,什麼怪病……更是一臉茫然,直言是祈行夜記錯了地方,他們桃子鎮根本沒有這種地方。
祈行夜眉眼陰沉下去。
“時空案嗎?”
他轉頭問餘荼:“不然怎麼會集體搞錯了時間順序。”
餘荼挑了下眉,敲敲手錶:“時間在走。”
“……不對。”
祈行夜皺眉深思:“我不是第一次聽說過關於時間的論述。”
[事實上,時間並非線性行進。]
[昨天,今天,明天……哪一個先後,我們無從驗證。]
碎片的話語從祈行夜腦海中閃過,支離破碎。他試圖順著尋找,卻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哪裡看到的。
“祈行夜,祈行夜?”
餘荼的聲音讓他恍然回神。
她示意自己的手錶,神情嚴肅:“又過去了兩個小時。”
祈行夜:“?”
他就思考了一下,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再看向老嫗的位置時,已經沒有人在了。而街上三三兩兩的老人們也都結伴往家走,炊煙升起。
祈行夜立刻擡頭看天。
“好家夥!這就已經兩個小時了?”
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這麼下去,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吧。”
話音落下,幾人就眼睜睜看著太陽又往西偏移幾寸。
眨眼之間,晚霞滿天。
祈行夜:“………草。”
餘荼無語:“你是烏鴉嘴嗎?”
祈行夜委屈,試圖說什麼,餘荼卻翻了個白眼,拍開他伸過來的手:“言出法隨嗎?你還是閉嘴吧。再這樣下去,剛出門就要回去了。”
“祈行夜,我們必須要在天黑後回到建築中。”
餘荼眉眼嚴肅:“天黑後的桃子鎮,危險程度幾何倍上升。在170時就已經如此了。3隊幾乎所有傷勢,都是在天黑時發生的。”
一旦天黑,桃子鎮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怪物,危機四伏,不知名的野獸隱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而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閉門不出。還留在街麵上的任何人或物,都會遭受到怪物的攻擊。
“是什麼樣的怪物,竟然會讓你這麼看重?”
祈行夜訝然:“很危險?和銜尾蛇比起來呢?”
餘荼陰沉下眉眼:“不瞞你說,左春鳴說起化工廠的合約和玫瑰後,我認為,這就是一起銜尾蛇殘留事件。”
誰能比陸晴舟的嫌疑更大?
尤其幾年前,那正是陸晴舟快速擴張自己的事業版圖,在國內到處建立秘密實驗室的時期。
即便調查局已經儘可能的搜查和鏟除,但到底有多少實驗室,恐怕隻有陸晴舟自己才知道。
餘荼嚴重懷疑,被買下的化工廠地底,就存在著一處銜尾蛇秘密實驗室。
“化工廠地底的汙水排放,就算我們假設那裡確實是實驗室,實驗室沒有使用化工廠原有的管道而是另外建設,那最終也會並進這條最近的河道中。然後,汙染小鎮居民。”
祈行夜點頭:“合理。”
“隻是為什麼秘密實驗室存在了這麼多年,到現在才爆發出來?沿著河道不僅是桃子鎮一處,為什麼其他鄉鎮都平安無事,隻有桃子鎮出事了?”
餘荼挑眉:“懷疑成立。”
“但是我給不了你答案。”
她一指河水:“它能。”
祈行夜低頭一看,半邊紅半邊綠的河水在太陽照射下,顯得更加鮮豔到詭異,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硬著頭皮拾級而下,準備去將小船拽過來。
卻被餘荼在後麵不輕不重提醒了一句:“在河麵上能看到什麼?”
她笑眯眯:“當然是要潛水了。”
祈行夜看著河水,臉都綠了:“你找我來,是不是就為了讓我潛水啊?”
他嚴重懷疑,餘荼這樣的人物上次來都沒解決問題,壓根就是因為她拒絕在這種水質裡潛水,專門出去拽他來坑。
餘荼擡手撐著半邊臉頰,低低輕笑出聲:“但你沒辦法否認,我給你指出的,確實是一條正確的路。”
“正如你所疑問的為什麼是桃子鎮?”
她平靜問:“還記得左秋鳴工作日誌裡提到的銅佛嗎?”
祈行夜點頭。
餘荼:“聶文和白翎羽,再加上我,三波人進小鎮後都找了,但始終沒找到。”
那尊被左秋鳴從環境小組手裡發現的銅佛,下落不明。
可在他自己的工作日誌裡,分明寫的是銅佛被他收到了揹包裡。
要麼是銅佛自己複活,長腳跑了。
要麼,就是有人動了它,將它拿走。
“但環境小組要它乾什麼?”
餘荼問出了自己之前就一直存疑的地方:“你有沒有想過,連左秋鳴都無法平安折返的河道,環境小組是怎麼從河底找到銅佛的,他們隻是來檢查水質和環境汙染的,為什麼會突然對一尊佛像感興趣?”
祈行夜瞭然。
但是“餘荼你說這麼多,就是為了誘惑我下水的吧?”
祈行夜黑了臉,磨牙:“你故意的!吊我的好奇心。”
餘荼挑了挑眉,沒有否認:“那我成功了嗎?”
她站在岸上笑眯眯:“要不然,來賭一把吧我賭你不能成功。山南地區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熟識水性?”
祈行夜本來想說“激將法沒有用”,結果硬生生被餘荼堵在了喉嚨裡。
他陷入沉默半晌,隨即咬牙切齒:“你絕對是故意的!”
就算明知道餘荼是在激將法,但祈行夜還是要承認,它奏效了!
“可惡,餘荼你不知道很多墓和村子都在水底嗎?當年我跟著民俗考察的時候,可沒少潛水。”
祈行夜手指勾住領帶左右扯了扯,隨即利落將大衣襯衫一層層脫下來,扔給左春鳴。
他**著上半身,毫不在意的展露著自己線條漂亮的緊實腹肌和人魚線,活動著關節肌肉,為入水做準備。
“我要是淹死在這,一定去找你當替死鬼。”
祈行夜看著餘荼,幽幽道:“答應我一件事,要是看到我在水裡麵快淹死了,記得拉我一把。”
和餘荼做同伴,就是這點要命。當你強力的時候,她是你同樣強力的夥伴,可以錦上添花。
但是當你失去價值,弊大於利……不要猶豫,快跑。餘荼是真的會殺掉你當養分用。
餘荼唇角勾起笑意,危險而迷人:“那你要好好記住我這張臉了,記得牢一點。千萬彆找錯了仇人。”
她向祈行夜眨了眨眼,笑意吟吟:“我等你來殺我。”
祈行夜:……草,連騙騙我都不願意了嗎?
他轉頭看向左春鳴。
不等開口,就見左春鳴鄭重點頭:“祈老闆你放心,就算是我死,也會救你上來。”
祈行夜頓時眼淚汪汪:“好兄弟,沒白救你。”
他斜眼看餘荼:看見沒?這纔是正常人。
餘荼挑眉:“你最好在太陽下山前回來。如果天黑,我會帶左春鳴回宅子。”
她誠懇道:“一個快淹死在河裡的壞掉工具,和藏著一肚子情報的寶庫,明顯是左春鳴更有價值。你放心,就算你死了,在左春鳴失去價值之前,我也會好好保護他的。”
左春鳴:“…………”
陰鷙如他,也不由得被餘荼的“價值觀”震驚了。
祈行夜翻了個白眼。
他忽然就很理解了他家商商對餘荼的厭惡忌憚。嗯,不愧是他家商商,果然事出有因,從不冤枉好人。
他深吸一口氣,做好準備後毫不猶豫縱身一躍
河水冰冷。
雖然已經是五月初夏,但河水的溫度仍舊偏低,很快就凍得手腳發僵。
但另一個問題是:河水渾濁,能見度太低。
祈行夜控製著自己的肌肉,讓自己迅速適應了環境溫度後,慢慢睜開眼,看向四周。
河水不深,大概隻有七八米就能到底。
藉助著從上麵灑下來的陽光,他勉強看到了河底。
曾經在左秋鳴工作日誌上出現的場景,也同樣出現了他眼前。
河底,擺放著一具具雕像。
像水淹了兵馬俑。
那些雕像籠罩在黑暗和泥沙中,看不清具體模樣。可腐爛氣味和陰冷氣息,也無法掩蓋的順著河水波蕩,傳了過來。
直覺在瘋狂發出警報,想要讓祈行夜離開:危險,前麵危險!
祈行夜眼中卻浮現笑意,更快速的擺尾向河底遊去,敏捷靈活得像傳說中的美人魚。
撥開泥沙,不斷下潛。
終於,祈行夜勉強看清了其中一些“雕像”的模樣。
是汙染物。
他們還保持著屍體的模樣,渾身僵直,站在河底沉默的閉著眼,任由自己的發絲衣角隨水流飄搖。
這陰詭一幕,簡直令祈行夜頭皮發麻。
但他一個個看過去,卻忽然間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陳力。
跟在左秋鳴身邊,從170案件開始,就一直處於失蹤狀態的專員陳力。
竟然也變成了站在河底的一具屍體。
青白僵硬,臉頰上攀爬著大片大片青灰色如藤蔓狀的血管,在河水更顯得臉色慘白。而他身上,還穿著專員的藏藍色夾克。
祈行夜微微睜大了眼眸。
就在這時,被他注視著的陳力忽然像有所感應般,“唰!”的猛地睜眼,漆黑眼珠死死向祈行夜望去。
祈行夜一驚,立刻後退。
陳力卻已經直衝而來,帶起一陣水流攪動。
祈行夜不得不閃身躲避。
但水底不及地上,周圍的一切都有著遠勝於地麵的壓力,這讓他的動作遲鈍些許,幾次都險些被陳力刺中。
陳力手中,調查局的槍,此刻卻反而成了攻擊祈行夜的武器。
陳力卻擁有主場優勢,明明屍體僵硬,但動作卻靈活,真如一尾魚一般,讓祈行夜的動作頻頻受阻。
更糟糕的是,他們的動作掀起水流,同樣驚動了河底其他屍體。
祈行夜已經看到有漆黑無神的眼珠透過河底泥沙,向他望來。
他眉眼沉下,立刻做出決斷,毫不猶豫反衝向陳力,拽住對方就拚命向上遊去。
氣泡一串串在水中升騰。
祈行夜的憋氣時間已經快要到極限,可汙染物還在河底緊追不捨,被他拎在手裡的陳力也在拚命掙紮。
不再是調查局的同伴,而是要被殺死的敵人。
祈行夜眉頭緊皺,隻能以最快速度向上拉高浮出的同時,還要顧忌著來自下方的攻擊。
被驚動的屍體越來越多,螞蟥一樣從河底衝上來,掀起一陣泥沙,河水渾濁。
模糊了視野,讓祈行夜難以分出敵人在何處。
肺部傳來一陣陣刺痛,但祈行夜仍在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壓製呼吸本能,甚至在汙染物向他襲擊而來時,還不忘快速記憶著他們的麵孔。
他認得出來,其中一部分是失蹤的環境小組的人,還有很多不認識的麵孔,應該是小鎮居民。
但一張張麵孔過去,始終沒看到左秋鳴。
這讓他微微鬆了口氣。太好了……不然都不知道怎麼回去麵對他哥。
祈行夜看了眼張牙舞爪的陳力,憋了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猛衝向上,想要一躍而出。
可就在這時,另一汙染物卻從水底如離弦之箭般,猛衝向他。
近了。
更近了。
祈行夜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