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末日,我為救世主 第299章
楓映堂是個孤獨的孩子。
從少年時了就是了。
母親死時,
他還太小,父親在母親死後渾渾噩噩,像被抽乾了魂魄,
雖也愛護他,充當了合格的父親,
但父子兩個並沒有太多交流。
更多時候,
父親隻是望著院子裡的那株楓樹,一坐就是一天。
楓映堂家的院子裡,
有一株楓樹。
因為姓楓,
母親在嫁給父親那天,
婚禮上,所有人歡呼慶賀,在飄散的花瓣彩帶中,
母親含羞帶笑,父親握著母親的手,兩人一起種下了那棵樹。
楓樹抽芽,
枝繁葉茂。
小楓映堂也和其他所有同齡的孩童一般,無憂無慮的快樂成長。
他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
和睦融融的家庭,
溫柔的母親,
爽朗幽默的父親,總是會飄散出食物香氣的廚房,
他最喜歡躲在廚房外的窗沿下,悄咪咪猜測今天的菜式,
然後被母親抓個正著。
母親不會生氣,隻會驚喜笑道:我們糖糖又長高啦,
媽媽都能看到你了,
好厲害。
小楓映堂嘿嘿笑得驕傲又害羞,
然後得到母親的投喂。
他是小鎮上被所有孩童羨慕的小朋友,他有最好的一家人。
小楓映堂本以為自己的生活會繼續這樣平靜安穩,卻沒想到,噩耗突然傳來,打破了寧靜。
母親,死了。
就連母親最後一麵都無法見到,沒辦法送母親最後一程。
母親的死亡,對父親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曾經那個爽朗大笑時十裡八鄉都能聽到笑聲的男人,隨著摯愛的離去而死亡。留給楓映堂的,隻是木偶般渾噩沉鬱的父親。
父親沒有缺過他什麼,可家裡也沒再有過笑聲。
楓映堂考到京城大學的那晚,父親破天荒開了瓶酒,醉醺醺流著淚向他道歉。
對不起,映堂,我不是合格的父親,可是太痛了,對不起,我忘不掉,我沒辦法……沒辦法愛這個失去她的世界。
那一晚,楓映堂忽然讀懂父親。
父親沉沉睡去,他則坐在了父親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在木廊簷下,靜靜注視那株在晚風中輕輕搖晃的楓樹。
二十年,楓樹早已鬱鬱蔥蔥,足以遮蔽風雨,為父子帶來一絲清爽涼意。
可當楓映堂那一夜看著楓樹,卻忽然明白:父親看的不是樹。
而是母親。
是種下楓樹那一日時,母親的笑顏,攀登至頂峰的喜悅,是母親還在時,楓樹注視著這間院落,流淌的每一個日夜。
曾經以為最微不足道的日常,待伊人逝去,也成了最無解的甜蜜鴆酒,日日夜夜,蠶食靈魂。
楓映堂道彆離開,沒有再回過家。
母親的死太奇怪,連死因和遺體都沒有。楓映堂想要搞清楚當年的真相,而他在京城大學時的動作,被調查學院關注。
他因此得以進入調查學院,又被商南明看重,欽點為副官。
記錄著母親真相的檔案,也被商南明親手交給他,告訴他:成為生命的防線,楓副官。不要讓更多孩子,失去自己的母親,不要讓汙染打破他們平靜的日常。
楓映堂掛上了一副微笑的假麵,掩埋過去。
沒有人知道他的故事和來處。唯一隻知道那位商長官身邊的副官,是個不能招惹的笑麵虎。
楓映堂獨立得太早,他已經習慣成為他人的依靠,從未想過,自己還能依賴誰。
可就在a國華府,冰冷的高樓大廈前,有人越過街道如同越過看不見的界限,向他走來,笑著伸出手說:我來幫你。
我唯一的任務,就是幫助你。所以,儘情差遣我吧,隻要你需要,我都會為你找來。
他說,他是晏洺席,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後來在純白禁閉的書房裡,楓映堂一遍遍回想與晏洺席的相處,從咬牙切齒滿心憎恨,到逐漸平靜,悵然若失。
回想起來,似乎,對晏洺席的注目,是從相遇的。”
“抱歉,沒辦法親眼看到你的授勳禮了。我隻能提前祝你……履新順利。”
“再見。”
“楓副官。”
晏洺席在楓映堂懷裡,微笑著闔眸,停止了呼吸。
而楓映堂,已經泣不成聲。
頂樓的戰鬥很快被祈行夜壓製終結,但在圍繞過來的調查官中,楓映堂死死抱住晏洺席的屍身,不願放手。
商南明看著晏洺席殘留的笑意,緊皺的眉緩緩鬆開,眸光瞭然。
“讓他,單獨待一會吧。”
祈行夜無聲歎息,揮退趕來的調查官們。
頂樓留給了楓映堂兩人。
秋日的陽光很好,晴朗溫暖。可楓映堂卻隻覺得渾身發冷。
彷彿心臟空了一半,寒風呼嘯穿行。
屬於他的一部分,已經隨著晏洺席一同死亡,空洞洞再也無法填滿。
“他甚至沒說過一句愛我。”
長官授勳典禮,等候的楓映堂向祈行夜苦笑,失魂落魄。
晏洺席的死亡,真的如他所謀劃的那樣,成為了楓映堂最大功勳章。
帶回了銜尾蛇所有機密情報,掌控未來科技集團,在商南明麵前親手殺死晏洺席的楓映堂,功績無可爭議。
在理清所有珍貴情報後,所有人都對楓映堂肅然起敬,滿心讚歎敬佩。
而楓映堂也因此得以成為調查局副局長,拿到屬於他的榮耀。今日,就是宣佈他成為調查局新任副局長的日子。
一如晏洺席所祝福的那樣,平步青雲,無上榮光。
可楓映堂……
他在晏洺席的葬禮上,甚至沒有一個正式的參加身份。
不是未亡人。
僅僅隻是代表調查局,晏洺席的敵人,勝利者。
他在雨中舉著黑傘,沉默看著裝載晏洺席的棺槨下葬,眸光死寂,卻恍惚沒有任何實感。
這個人怎麼能狠心至此?拋下他,就連他追隨的可能也沒有。
可高朋滿座,隻有慶賀。
楓映堂隻能壓下情緒,強顏歡笑。
當他站在萬眾矚目的視線焦點,接過商南明授予的勳章,心裡所想,卻依舊是晏洺席死前的笑容。
他怎麼能,連一句愛他也不肯說,就這樣離開?
商南明卻遞來一張檔案。
“你曾經向我遞交的休假申請。”
商南明平靜道:“是還給你的時候了。大抵,它以後也不會再出現。”
楓映堂看著遞來的申請,卻隻是一陣恍惚,記起那時一切還沒有推向不可挽回的絕境,他還滿心歡喜,計劃著休假時與晏洺席一起出門旅遊,帶著傷重剛愈的他一起出門,去看自己喜歡的景色,拜訪父親。
他的愛意曾攀登至頂峰。
然後,戛然而止。
就此時間凝固,成為永恒,不會有損傷。
他此生都會永遠記得,他曾愛過一個人,卻最終隻剩滿身榮耀,與寂寂無聲的孤獨。
晏洺席死亡,所有結局被劃上句號。
隻留下楓映堂還在現實,獨對滿目繁華的熱烈,卻落了無聲的冰冷。
“那當時,五小時的氧氣?”
祈行夜試探著的詢問。
楓映堂疑惑回望:“什麼?”
“不,沒什麼。”
祈行夜已經瞭然。
哪裡有什麼五小時的最後生命那不過是晏洺席的一場豪賭。
卻不是以楓映堂的命。而是以晏洺席自己的命。
那之後,楓映堂成為調查局的核心中樞。
商南明一步一步走向京城和世界,成為汙染領域不可辯駁的人物。
而楓映堂,長官,副局長,局長……
不知是否是因為晏洺席的祝福,他接管了調查局,是調查局的定海神針,所有調查官的旗幟,位高權重,長命百歲。
他是汙染科技唯一的引領者,未來科技集團的實際擁有者,掌握全球最頂尖的汙染科技,舉重如輕,不可撼動。
沒有人可以質疑他的功績成就。
可楓映堂的身邊,再也不會有晏洺席的身影。
楓映堂回到小鎮,院落裡的楓樹依舊枝繁葉茂,紅雲低飛。
可廊下的椅子,卻變成了兩把。
楓映堂陪著父親,仰頭看秋日細細絲雨落下,霧濛濛籠罩整個院落。
父子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隻是曾經的故事,再次上演相同的結局。
他陪著父親在雨中看楓葉,心臟空落落卻沒有著處。
後來,兩把椅子,變作了一把。
楓映堂獨自一人,守著秋雨楓葉,安靜無聲。
彷彿從晏洺席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太陽也跟著一同墜落。
他是調查局新任局長,是所有調查官的定海神針,榮耀加身,勳章累累,豔羨的目光數不勝數。
可他再也聽不到晏洺席喚的那一聲“糖糖。”
晏洺席的死亡,是楓映堂最閃耀的功勳。
他們向他慶賀慶賀他所愛之人的死亡。
楓映堂站在高處,緩慢回身,看到的,卻隻剩滿眼秋色。
寂寂無聲。
他擁有一切,卻又一無所有。
楓映堂,是個孤獨的人。
從少年起,便是如此。
…………
“那楓副官他最近還好嗎?”
明荔枝緊張問躺在藤椅上的祈行夜。
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失去至親至愛的痛苦。
“糖糖繼承了未來科技集團,他現在的身價,可比你還要高。就算他不做調查局副局長,未來科技集團仍舊是他最大的底牌底氣。”
祈行夜攏著毛蓬蓬的披風,抱著膨成一大團毛毛的小煤球球,在客廳的暖爐旁昏昏欲睡。
而在客廳裡,所有人都在這個冬季難得清閒了下來,聚集在偵探社。
到處都坐滿了人,地毯上,沙發上,躺椅上……吵吵鬨鬨,你追我趕,歡笑聲不斷。
3隊和左秋鳴等人快樂的起鬨聲,壓過了祈行夜房租的吐槽,儼然已經將偵探社當做了根據地。
客廳的落地窗外,寒風呼嘯,大雪封門。
滿院玫瑰在霜雪中冰封,傲然展示自己的穠豔昳麗。
而室內一片暖意融融,跳躍著的爐火劈啪作響,廚房裡傳來食物的香氣。
商南明脫下中山裝,挽起袖口,在廚房一如既往的嫌棄林不之。
秦偉偉還在和白翎羽吵吵鬨鬨,大聲爭辯著紙鶴的歸屬。
餘荼坐在沙發上,端著酒杯,懶洋洋攬著柳堆煙的腰身。
而燈光昏黃溫暖。
“不過沒關係,糖糖也是偵探社的常客了,這裡也是他的家。”
祈行夜勾唇輕笑,轉眸看向大門的方向:“看,說糖糖,糖糖到。”
“抱歉抱歉,雪太大,回來晚了。”
楓映堂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野中。他笑著,梨渦清甜。
風雪夜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