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末日,我為救世主 第33章
專員找到學生家裡時,
隻有學生母親一人在家。
她開門輕手輕腳,房門後傳來飯菜香。
“噓,小聲點。”
她不高興看向敲門的專員:“我家孩子在睡覺,
你彆給吵醒了。”
專員茫然,隨即難過,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有什麼事嗎?”母親警惕。
專員急中生智,
說自己是學校來的老師,想瞭解下學生在家的學習情況。
“我兒子學習特彆刻苦,
每天都要三四點才睡。”
母親很驕傲:“他在學校的成績,
你也看到了吧?老師們都說他考京大絕對沒問題。”
說起成績,
母親對專員的態度終於好轉,洋溢著笑意將他迎進家中,滔滔不絕說著孩子如何優秀。
但越是這樣,
專員越是難過。
他的任務就是前期調查汙染源,祈行夜提出腐屍汙染源猜測後,他立刻前來核對情況。因此,
學生已經死亡的事實,他很清楚。
因屍體麵貌難以辨認而拒絕認領的母親,
一遍遍向“老師”詢問孩子在學校的表現,
得到肯定後笑靨如花。
廚房計時器提醒,母親起身去關火。
而沒有聲音後,
專員坐在客廳,忽然聽到了屋子安靜下來後的雜音。
“哢嚓,
哢嚓……”
像螃蟹緩慢移動的聲音,骨腳敲擊牆壁,
細碎鋪滿噪音基底,
被爐灶咕嚕聲音掩蓋。
一股寒意,
悄然竄上專員脊背。
他身軀僵硬,遲緩轉頭,試圖尋找聲音來源。
身後的房間。
佈局和裝飾,屬於家庭中的兒童房。也就應該是……已經死亡的學生,曾經居住,又被他母親幻想自欺欺人的房間。
即便理智告訴專員,學生已經死亡,根本不會出現在家中房間裡,那隻是母親的幻想。但在越來越嘈雜劇烈的雜音驅使下,他還是起身,顫抖而戒備的緩慢走向身後房間。
手握在門把上,金屬冷得他一哆嗦。
彷彿門後是存放屍體的冷庫,溫度順房門滲透出來。
心一橫,猛地推門
專員緩緩睜大了眼睛,大腦一瞬間空白。
出現在他眼前的房間窗簾緊閉,即便白天也昏暗無光,像某種怪物陰暗xue居的巢xue,散發著潮濕腥臭的濃烈氣息,像海鮮市場裡的氣味,隻不過更加難以忍受,無數魚類死亡腐爛在密閉角落中的惡臭。
青灰色的粘液沾滿地麵,從屋頂到牆壁全部被同樣的黏膩腥臭的液體粘連,黏糊糊像蜘蛛結網後捕捉了死魚。
而在層層粘稠網狀物後麵,有一道格外膨脹肥胖的身影,正靜靜坐在學習桌前,在黑暗裡看向門外的光亮。
藍色。
和監控中一樣的藍色隔離衣。
隻不過已經破損,並且比監控中更加龐大且汙臟,像在死魚泥漿裡打了個滾,不斷有粘稠團狀物從隔離衣上掉落。
“啪嗒……”
渾濁如一大團鼻涕。
卻在動。
鼻涕團緩慢向門外移動,在地麵上拖行留下長長水漬。
直到它靠近光亮,專員才終於看清,那是不祥的暗紅色,像腐壞的血,臭氣直衝鼻子。
當藍色隔離衣行動遲緩的站起身,專員眯著眼睛,逐漸適應了昏暗亮度後,慢了數拍才忽然想起,被自己下意識遺忘了什麼。
這個家庭裡的父親呢?
母親因兒子的死亡大受打擊,父親沒有陪在她身邊嗎?
在的。
隻不過,是以另一個形態。
……粘在另一具人體上。
藍色隔離衣轉過臉,專員也終於能藉助光亮看清了它此時的模樣。
不,不是一個人。
它更應該被準確稱呼為數個人的集合體。
數個人緊緊粘在一起,粘稠破損的麵板已經腐爛,像膠水,將其他人粘在自己身上,本應該是手臂的地方多了橫放的大腿,肩膀旁邊還有另外一個人頭。
而本應該是腦袋的地方,那張臉,專員應該熟悉。
就是檔案中,已經死亡的學生。
它肩膀上的頭顱雙眼大睜,死不瞑目,在它複合的手臂中,還抱著另外一個腦袋,雙目緊閉的慘白青灰。
多出來的肢體和身軀很難駕馭,變得臃腫不堪,每走一步都如此遲緩,且笨重。
“砰!”
地板在顫抖。
順著地麵一直傳到專員腳下。
他下意識後退半步,卻猛地聽身後“嘩啦!”一聲,驚得他立刻轉頭去看。
卻見母親手裡的湯盅摔碎在地麵,麵色陰沉難看。
“你在乾什麼?”她的聲音陰冷如蛇。
專員沒來由心悸,但他仍想要提醒母親,她的孩子已經變成了汙染物,他無法再心軟顧及母親的情緒,想要說出需要被提醒的危險。
母親且尖叫質問:“你乾了什麼!”
“你怎麼敢打擾我兒子!你吵醒了他!”
“他在學習你看不到嗎!”
她衝向專員,表情猙獰瘋癲:“害他考不了好學校你賠得起嗎!你拿命賠嗎!”
母親的力氣大得出奇,專員差點被她撞進房門裡,慌忙抓住門框穩住身形,想要擋在母親和房間的汙染物中間。
母親卻發瘋般一下下推擠著專員:“滾,滾出去!”
專員錯愕:“不……女士!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他跳河自殺,屍體遭到了汙染……”
話沒能說完。
一股冰冷的觸感,從身後慢慢靠近專員,順著地麵,纏上了他的腳踝。
冰得他倒吸一口冷氣,連忙低頭去看。
一大團粘液纏住他的腳腕,並順著小腿迅速向上,像是豬籠草對待落進囊袋裡的昆蟲獵物。
但它碰到了專員身上的防護服,瞬間觸電般縮回去,忌憚防護服的存在。
專員立刻想要去關門,將汙染物關在房間裡然後通知調查官。
可就在他伸手瞬間,卻有“人”率先抓住了他。
專員瞳孔緊縮,擡頭看去。
藍色隔離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身後,他一轉頭就能和那懷裡的頭顱臉貼臉,冷櫃的寒氣撲麵而來。
專員想要抽回手,但就像被強力膠水黏住,他拚命回縮卻徒勞無功,甚至連小臂和另外一隻手也在掙紮中被黏住。
然後,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麵板像是在融化,和汙染物粘連,被那青灰色的粘液包裹住麵板又順著手臂蔓延,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被粘液拉扯向前,像被磁鐵吸引。
觸碰到汙染物的瞬間,專員和對方觸碰的地方就粘連在一起,像是從出生起就是連體嬰。
他在被汙染物吞噬,融化,合為一體。
專員驚恐,本能想要呼救,卻在張嘴瞬間被一股粘液衝進嘴巴裡,快速沿著食道衝進身體內部,衝破胃袋又膨脹腹腔,他吹氣球一樣鼓脹了起來,像是被灌滿了水的水球,不受控製的翻著白眼,求生本能還在讓他試圖後退。
卻越掙紮被粘得越快。
膠水裡的昆蟲。再如何努力扇動翅膀,還是被沾上更多膠水,然後徹底溺斃其中,無法掙脫。
房間重新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咕嘰,咕嘰……”的粘稠聲音。
母親恢複了慈愛溫柔,囑咐孩子再去睡一會。
“我燉了湯,你起來再喝。”
像往常一樣的溫馨。
房門被關上,房間徹底投身於黑暗。
廚房裡咕嘟咕嘟冒著香氣,母親坐在客廳,這個家庭一如既往的運轉。
調查官在樓下擡頭,指向樓上某扇開啟的廚房窗戶:“做飯那家,是嗎?”
同僚點頭:“問過負責跳河案子的警官了,就是這沒錯。不過。”
他轉頭看了眼四周,嘟囔疑惑:“我們是第一個到的嗎?不應該先有專員過來確認情況嗎?我怎麼沒看見他人在哪。你收到報告了嗎?”
調查官搖頭:“難不成是他最近忙昏頭了,忘了發給我們了?”
“走吧,先上去看看。如果祈行夜說的是真的,那學生是汙染源,那他母親就有危險了。”
“祈偵探不是說……”
“汙染物哪有理智?指望它們像個人那樣還善良?得了吧,它恨不得吞噬所有人。”
兩人低聲交談著,腳步聲逐漸遠去,上了樓。
上班時間,小區空曠。兩人離開後,無人的樓門外隻剩下冷風吹卷落葉。
地麵在蠕動,土壤翻開,粘液滲出堆積在路邊。
陰影裡一團團黑色纏繞翻滾,發出黏膩陰森的咕嚕聲,像翻滾的海蛇。
最後在樹冠陰影下停止不動。
有老人牽著孩童走過,孩童被路邊的粘液吸引注意力:“奶奶,那是什麼呀?是小蝸牛嗎?”
老人彎腰,慈愛但同樣疑惑。
而不遠處的樹乾後,沒有人發現,一具腐屍緊貼著樹皮,靜靜隱沒於陰影中。
直到有人轉身離開。
腐屍悄無聲息的跟上。
“滴滴!”計數器突然響起警報。
站在走廊門前的調查官瞳孔一縮,立刻檢視汙染計數器。
就在這時,學生母親也來應門,警惕看向門外:“你們有什麼事?”
另一名調查官揚起笑臉:“我們是負責調查你兒子的失蹤案的。”
母親卻疑惑:“失蹤?”
她笑道:“你們搞錯了,我兒子沒失蹤。”
“他一直在家學習呢。”
計數器一直在響,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安可按掉警報,嚴肅看向眼前的祈行夜:“怎麼辦?”
祈行夜僵立在原地,隻有眼睛在轉動向四周檢視。
他們附近的小巷地形複雜,不熟悉就會走進死衚衕,錯綜複雜的小路和矮牆,成為最佳的迷宮地點,無法迅速判斷出汙染物的方位。
安可手中的計數器不論向左移還是向右,汙染係數一致。
像是他們處於圓心,四麵八方皆是汙染物,根本無法以計數器判斷。
兩人不敢輕易行動,像被狼群盯上,貿然行動隻會讓狼群率先發起攻擊。
“你手裡的裝置充足嗎?”
祈行夜:“能撐多久?”
安可:“滿倉。”
“之前來檢視的同事說,往小巷這邊跑的應該是醫院的屍體。比起自殺的屍體乾淨很多,沿路沒有看到掉落的腐爛屍塊。”
安可試圖安慰祈行夜:“我們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祈行夜:“……謝謝你,剛剛把範圍縮小了七個。”
他必須要考慮,三十幾具屍體大多都聚集於此的可能性。
如果屍體“複活”後很快逃竄,七具腐屍的複活時間比來自醫院的屍體要早。既然他在辦公室鐵皮櫃後麵發現了屍體,就不能排除其他屍體也都在這附近的可能。
祈行夜心中掂量了一下雙方的戰力情況,問安可:“你加上我,我們兩個人有希望對付三十個汙染物嗎?”
安可嚴肅點頭:“值得嘗試。”
祈行夜點頭:“那就來吧!”
他笑著揚了揚下頷,向安可道:“速戰速決,我們還等著去拜訪汙染源呢。”
話音未落,祈行夜已經抽出武器衝向旁邊的小巷。
圍牆下的陰影將他吞沒的瞬間,電線杆後猛地竄出一條影子,在衝向他的時候被他果斷反擊,一棍子抽翻在地麵。
安可緊跟在祈行夜身後,抓緊祈行夜為他爭取到的時間,迅速向羅溟回報後方巷戰。
“有可能聚集大批量汙染物,請求支援!”
“嘭!”的一聲。
和安可的聲音一起響起的,是屍體重重摔進垃圾桶裡的聲音。
屍體支在外的腳趾上,還晃晃蕩蕩掛著小牌,寫明他的身份和死因。
已經完全化開的屍體散發著輕微臭味,軟塌塌像是反複冷凍又化開的豬肉,骨頭也在衝擊中被摔斷數根,但依舊掙紮著張牙舞爪想要衝向祈行夜。
“噗呲!”一聲。
飛擲的棍子穿透屍體胸膛,準確無誤將它釘死在牆壁上。
祈行夜眼中厲光閃過,緩緩站直身軀,手中已經又抽出另外的武器,警惕掃視旁邊。
安可錯愕:“祈偵探!你不能這麼傷到汙染物,破損的載體會讓汙染粒子滲漏。”
“這不是汙染案件,應該沒有這個必要吧。”
祈行夜失了平時可親的笑意,冷得淬冰:“束手束腳太慢了。這樣快一些。”
比起完美確保屍體不會泄露粒子,他更在乎汙染物是否會趁時間差攻擊居民。
轉角後的矮牆,陰影在晃動,什麼東西隱約一閃而過。
祈行夜迅速轉頭,目光如電死死將其盯住,隨即腳下發力如離弦之箭直衝而去,不等看清矮牆後的東西,武器就已經向前送出。
“鐺!”
金屬相撞,聲音清脆。
頭顱高高飛起,青白死人臉在陽光下透明。
安可愕然擡頭下意識看向頭顱,視線又跟著它一起下落,頭顱摔向地麵發出巨大聲響,像熟透的西瓜般破碎成數瓣。
“安可!”
祈行夜的聲音從矮牆後麵傳來:“我負責這邊,你去看彆處!”
安可下意識領命,握緊計數器向另一邊跑去。
祈行夜的速度很快,他完全舍棄了穩妥的方法,以可能的滲漏換取更快速的力量,以身做誘餌,幾分鐘內就找出三四個汙染物並釘死在原地,防止其繼續逃跑危害旁人。
也破壞了原本的包圍圈,讓汙染程度變得不平衡。
計數器重新發揮作用,濃度差為安可提示了汙染物可能的藏身之處,他迅速衝上去,武器沉穩對準汙染物接連開槍。
兩人剛相識不久,但配合還算默契,很快就殺出一條血路。
祈行夜經過之處,滿地狼藉翻倒帶著碎肉骨茬,牆壁上釘死屍體,任由屍體如何張開大嘴嘶吼掙紮,也無濟於事。
有居民聽到異響,疑惑從房屋中走出來想要檢視情況。
祈行夜餘光瞥過,眼疾手快將剛開啟的大門又一把摔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差點摔在居民臉上。
居民火氣上來了:“???”
“誰在外麵?乾什麼呢?!”
祈行夜揚聲:“運垃圾呢,臭!彆甩你身上,有屎!”
居民:“……哦。”
忽然就不生氣了,並且果斷關好大門回房間。
祈行夜轉頭,向怨毒看著自己的屍體聳聳肩:“看,大家都討厭你,就我一個不嫌棄你。”
他甚至有時間感動:“我真是個好人。”
尖刀狠狠刺進屍體額頭,紮穿頭骨又插進地麵。
祈行夜背光而立,半跪在屍體旁,笑眯眯問:“你覺得呢?”
屍體發出“嗬嗬”氣音,伸出手臂試圖抓撓向祈行夜脖頸。
另一把刀又將手掌釘死在地。
祈行夜直起身,左右轉了轉脖子,發出不急不緩的清脆聲響,環顧四周,目光銳利雪亮。
“捉迷藏嗎?”
他低聲自言自語:“下一個出現的會是誰?”
“你們都藏好了嗎?”
祈行夜笑眯眯跨過屍體,小刀在手掌中迅速轉過一圈,刀花甩得漂亮:“我來找你們了哦,老鷹捉小雞”
一角青白從牆邊滑過。
祈行夜迅速衝過去。
沿途時不時有人想要出門,都被祈行夜直接從外麵用木棍彆上了大門,大聲說外麵在清理公廁。
“要出來也行,什麼東西迸身上我們可不管啊!”
居民:“……怪不得一股爛肉味。你們快點!”
祈行夜一邊歡快應下,一邊吹了個口哨揚起笑意衝向屍體,在街巷中快速追逐。
成為萬聖節的樂園迷宮。
牆壁上釘死的屍體,地麵上破碎淋漓的碎骨爛肉,翻倒的垃圾桶和路邊雜物……
羅溟和其他人迅速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祈行夜和安可不知所蹤,留下滿地“驚喜”。
“羅隊長!”另外一名調查官趕緊從附近趕過來,向羅溟說明瞭情況。
“祈偵探本來是要去追汙染源的,但他聽我們說這邊和居民的工作不好展開,就說這邊他熟人多,來幫忙。但是,中途發現不少汙染物都藏在這!”
羅溟麵色嚴肅,立刻指揮人將小巷收拾乾淨,所有汙染物全部拘束控製。
而這一路的屍體,也成為找到祈行夜的“麵包屑”,指明方向。
小巷的聲音驚動了居民,但讓羅溟奇怪的是,沒有人試圖開門檢視。
羅溟:?
一般出任務時,總有人好奇想要看個究竟。住在這邊的人都不好奇的嗎?
但門內的居民:外麵拉糞車,誰願意看啊,嫌棄。
“你們什麼時候能清理完公廁啊?”
有居民在院子裡揚聲大喊:“我還要出去買菜!快點!”
羅溟:“…………”
破案了。
他無語:“祈行夜,真會找理由。”
旁邊人點頭:“不過確實有用。”
有居民忍不住開了條門縫小心檢視,看到調查官時,還愣了一下,嘀咕道:“誒呦,現在考試這麼卷嗎?連拉糞的都長這麼好看?”
“還有專門的製服?”
調查官:啊……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解釋。
羅溟:“祈行夜呢?找到他和安可的蹤跡了嗎?”
“在找了。但是。”
調查官手中的計數器指標,在不斷顫動,逐漸向d級高濃度區靠近:“汙染係數在上升。”
羅溟臉色一變:“趕緊找人!”
他跟著祈行夜留下的痕跡,大步流星追上去。
終端在響。
但祈行夜沒有時間去接。
他在和汙染物對峙。
準確來說,是劫持了人質的汙染物。
“救,救我!”
男人被嚇破了膽,拚命想要向祈行夜伸手,雙腿戰戰。但他身後的死屍緊緊貼在他後背上,讓他根本無從逃離。
死屍將男人拽在身前,像盾牌擋住它自己,渾濁無神的眼睛看向祈行夜。
它的異化,已經開始了。
很難說那還是人。
一隻被剝皮到一半的狗身軀墜在它肩膀上,鮮血順著它冷白僵硬的身軀流淌,將本來冷凍冰霜未化的屍體染上血色。而死屍的手臂上,還有其他的某些部分,像被用膠水粘在上麵。
老鼠皮,昆蟲翅膀……它們在蠕動,被青白的麵板包裹,像是人類受傷後的自愈過程,但是卻將這些原本不應該屬於人體一部分的東西,一同粘進了麵板下麵,變成“人”。
它們在融合。
蠕動的脆弱麵板下,還能看到血管和肌肉在二次生長,接納縫合不屬於自己的另外部分。
就連死狗屍體,也在被死屍逐漸吸收。
像是將所有肢體打碎後又重新拚湊,粗糙的縫合技術讓它看上去似人非人。
祈行夜第一次親眼見證異化過程,那場麵惡心得讓他忍不住皺眉欲嘔。
“你還能跑過來嗎?”
祈行夜冷靜問被劫持的男人:“我會攻擊你身後的東西,趁這個時間差,你就往前跑,懂嗎?”
“我數三個數,然後你不要回頭,什麼都不要管,隻要往前跑。”
男人驚恐的眼淚直流,艱難點頭。
祈行夜深吸一口氣,倒數三個數,在衝向死屍的瞬間衝男人大吼:“跑!”
刀尖直指向死屍,攻擊它的雙眼。
死屍被激怒,雜亂嘶吼著想要衝向祈行夜將他撕碎,也因此放開了鉗製男人的手臂。
男人哆哆嗦嗦就要往前跑,但驚恐和緊張讓他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肢體,剛一擡腿就雙腿一軟往地麵摔去。
祈行夜餘光始終關注男人,見此也隻能繼續擋在死屍麵前,不斷攻擊死屍為男人爭取時間。
死屍的手臂被劃開。
瞬間,破裂開的麵板下麵湧出一股股粘液,噴濺向祈行夜。
他來不及後退,被迸濺在風衣上,死屍鋼刀一樣的指甲也在他肩膀劃開鮮血淋漓的一長條,一直到胸膛前,直到祈行夜回手將刀刺向死屍的手掌,才逼得它主動後退。
祈行夜沒時間去管自己的傷勢,疼得齜牙咧嘴,但也隻能用肩膀受傷的那邊手臂試圖去拽男人,想要腿軟到跑不動的男人拎走。
但是他一動,男人卻疼得大叫。
“不行,不行!”
男人像壞掉的水龍頭,眼淚不受控製的在流淌,大腦一片空白:“我被什麼東西黏住了,在我後麵!”
祈行夜皺眉低頭,隨即眼瞳重重一縮。
男人的後背……和死屍的腿緊緊連在一起。
就像死屍身上的死狗屍體和老鼠皮,它們像是從出生起就在死屍身上,男人的後背也是如此。
皮肉相連。
在融化,擴散,粘連的麵積越來越大。
“啊!啊啊啊啊!!”
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疼,好疼啊啊!!”
“救我,求你救我!”
他向祈行夜伸出手臂,想要抓住祈行夜這根救命稻草。
門外卻傳來暴喝:“退開!”
是熟悉的聲音。
祈行夜依言迅速後退,撤離死屍和男人身邊。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旋風一樣衝進來,武器砰砰作響。
死屍頭顱和胸膛上迅速出現數個彈孔,衝擊力讓它不斷搖晃著後退。
但男人也像被死屍拽住一樣,在地麵上拖行著後退。
他在哭,驚恐讓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團,但無論如何掙紮他都逐漸融化在死屍的腿上,從後背,肩膀,手臂到後腦。
整個人都像融化在柱子上的蠟像,全部緊緊粘在死屍腿上,共用一張麵板,拉扯著他的五官都在變形,定格在痛苦猙獰的一團皺褶,再也分不開。
“救我!救我!求你彆把我一個人扔在這!”
“救救救救救我!”
“救…………”
男人依舊在喊叫。
但他的聲帶已經開始異化,開始含混不清,空洞而詭異。頭顱連同頭發也全部變成死屍腿上融化變形的人臉,頭發纏繞的黑線乍一看像是黑色的絲狀紋身。
像在熱油中變成一團油脂和煮熟的麵板,軟乎乎油膩膩貼上在觸碰到的物體上。
祈行夜愣愣看著眼前場景,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大腦還沒來及反應過來這超乎常識的到底是什麼,像轉動中卡殼的齒輪,霎時間一片空白。
一秒也如光年漫長。
直到一股力量拽住祈行夜的手臂,毫不猶豫將他向後扯去。
“祈偵探!那不是人了,是被汙染物吞噬的食物,是汙染物的一部分!”
祈行夜恍然回神,轉頭看去,就看到安可擔憂焦急的臉。
“你沒事吧?”
安可伸手在祈行夜麵前晃:“這是幾?你叫什麼名字?”
祈行夜遲緩眨了下眼眸,男人的慘叫和求救聲依舊縈繞在耳邊,腦海中亂糟糟的,所有畫麵閃現後,定格在商南明的麵容上。
他彷彿還能聽到商南明在說不要靠近黑暗水潭,祈行夜。
祈行夜抖了抖,徹底清醒了。
他回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將自己的外套脫掉扔到一旁。
安可:“!!!”
“臥槽祈偵探你要乾什麼?嗷!”
祈行夜看著雙臂交叉在胸前的安可,一時無語:“………”
“外套剛才被汙染物沾到了。你想什麼呢?”
他似乎不會被汙染,但安可卻不一樣。他不清楚那粘液到底是什麼,但還是小心為好,不能危及隊友。
祈行夜轉身向死屍看去。
它異化的速度很快,幾秒的時間就把男人粘連吸收在身上,屍體本身也鼓脹了一圈,像突然變胖,多了一層肉。
男人的臉被橫向扯得厲害,變形嚴重,已經很難認出那原本是一張人臉。
隻剩下最後的意識還在無神重複著最後的話語。
“救,救,救…………”
像卡死的碟片。
死屍也停頓在原地,它在蠕動,粘液順著傷口流淌滴落在腳邊,所有接觸到粘液的生命體,全部被粘在死屍腳邊的麵板上,也被融合包裹成它的一部分。
昆蟲,螞蟻……無一倖免。
祈行夜厭惡皺眉,難過又惡心。
安可看在眼裡,無聲歎氣,拍了拍祈行夜的肩膀:“祈偵探,你來不及救他的。”
“在你發現他之前,他就已經被汙染物吞噬了。隻不過異化現在才剛剛開始。”
死屍剛才被傷到而噴出的粘液在咕嚕冒著泡,像溶解了皮肉的高濃度硫酸。
祈行夜無法像對待之前那些汙染物一樣對付它,粘液會對安可和其他生命造成威脅。
異化後的死屍變成了棘手的存在,殺不死,也傷不得。
祈行夜頭痛:“你們以前是怎麼對付這種情況的?”
“沒什麼好辦法。”
安可搖頭:“隻能先拘束,然後等汙染源被捕捉並銷毀之後,再對付汙染物。等汙染粒子的供應被阻斷之後,它的威脅性就會隨時間流失,儲存在調查局,等時限一到,再用特殊化學試劑溶解掉。”
“不過往好處想想,最起碼我們現在知道cd5111案件汙染粒子的特性了。”
安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輕快一些。
他馬上聯係了羅溟,將眼前發生的一切全部彙報,並說明瞭兩人的當前位置。
羅溟:“讓祈行夜站在原地不要動!這附近整片街巷都有其他人在負責追蹤外逃屍體了,祈行夜隻要安安穩穩聽話,我就燒高香了!”
總不能真還回去死的祈行夜吧!
安可乖巧應聲,但一轉頭,就看到祈行夜並不準備聽話,依舊在戒備死屍。
剛剛吞噬了男人並開始異化的死屍,就像吃掉了過於巨大的獵物而無法移動的蛇,即便想要攻擊祈行夜,也隻能困守在原地,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他,發出“嗬嗬!”氣音。
祈行夜圍繞著死屍轉了兩圈,謹慎讓安可退到門口。
安可:“?”
然後他就看到,祈行夜拿著脫下來的外套,竟然在死屍的冰冷凝視下無所畏懼的上前,包裹住死屍被劃傷的手臂,用外套給死屍包紮了個蝴蝶結。
死屍:≈!!
安可:…………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給汙染物包紮。
“沒事,這東西對我似乎不起作用。”
祈行夜滿不在乎拍胸膛:“這樣等羅溟他們找過來,也好處理一些,這惡心黏糊的東西彆沾他們身上。”
“不過,我們還是要先去找汙染源。”
祈行夜轉身就走:“但是也可以在路上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汙染物。最好趕在這些東西開始異化之前……”
他似乎笑了下:“弄死它們。”
不小心看見這個笑容的安可抖了抖。
等祈行夜走出去一段之後,都快要跨出門了,安可才反應過來,趕緊追過去:“祈偵探!羅隊長讓你在原地等他!”
祈行夜頭也不回的揮手:“替我向他問好。”
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安可目瞪口呆。
他看了看祈行夜的背影,又看著身後嘶吼嚎叫的死屍,一時猶豫不知道應該跟上祈行夜,還是留下看管異化的汙染物。
最後他一咬牙,還是快速向羅溟彙報了情況,然後道:“請儘快派人過來拘束汙染物,祈偵探就一個人,我怕他出事……”
羅溟罵了兩句,趕緊讓安可跟上祈行夜:“把他抓回來!彆來搗亂!”
安可誠懇問:“羅隊您看我像是管得住祈偵探的嗎?他連你都敢罵。”
“祈偵探好像不是會聽話的人啊。”
羅溟:“好了你閉嘴,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安可追出來之後,更加慶幸自己的決定。
祈行夜並沒有乖乖找個安全地帶站著,而是繼續追蹤其他汙染物,沿路檢視有無漏網之魚。
剛才被吞噬的男人給他提了個醒。
這些外逃的死屍,不一定隻停留在街巷裡,甚至可能躲藏進居民家中,趁人不備吞噬居民。
剛開始異化的汙染物是饑餓的,像剛出生需要食物。
它們也許會吞噬同類,強大自己。但沒有同類,那曾經是同類的人,也是它們的吞噬範圍。
所有死屍在的地方,就算不會造成汙染擴散,對附近的人們也是個威脅。
祈行夜對自己剛才釘死幾具屍體心中有數,就算不加上其他調查官找到的,粗略估計,還有二十具屍體在外。
他從來都是彆人家的孩子,試卷很少扣分。
但這不僅是他交給商南明的試卷,也不是他的勝負欲。
還有他的憤怒。
“還有多少屍體在外?”
安可追上來還不等說話,就被祈行夜詢問。
他愣了下,趕緊檢視終端。
“已經拘束了二十一具屍體,全部是來自於醫院的。分析部認為,它們還在周圍,在有同類受傷的氣息時,它們更願意埋伏吞噬同類,跑不遠。”
祈行夜勾了勾唇:“那就先把這些東西都找出來吧。”
“提前給他們過萬聖節。”
安可縮了縮肩膀。
他覺得汙染物可能不太喜歡這個節日。
“商長官認為,祈行夜會通過嗎?”
冰冷空曠的會議室內,有人提出質疑:“即便我們給他機會。”
商南明微微垂眸:“他會的。”
“正如我所瞭解,和期待的那樣。”
笑意一閃而過。
商南明掀了掀眼睫看去,依舊淡漠:“哪怕隻有一秒,他也會抓住。”
“所以各位,我願意為祈行夜要一秒鐘。各位願意嘗試新的可能性嗎?”
“還是,吝嗇於一秒鐘。”
穹頂會議室內,重新安靜。
商南明站起身:“我為祈行夜擔保。”
“他將是,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