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末日,我為救世主 第89章
祈行夜內心思緒澎湃,
但麵上一點不顯,依舊是李龜龜熟悉的那張吊兒郎當萬事不放在心的笑臉。
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祈行夜很快就明白,
他和李龜龜被巨蟒吞噬之後,並不是真的在“巨蟒”腹中。
而是直抵了汙染巢xue最深處的核心。
2777案件嚴格來說,
是沒有汙染源和縫隙的。既然如此,
自然也沒有任何存在能夠操控所有汙染物。
它們就像是一盤散沙,各自的思想和能量都在墮化後融合到一處,
反而是哪股力量最強,
哪股力量局iu掌控局麵。
在殯儀館所有人被汙染之前,
操控這一切的,是最初被汙染的許文靜。
他想要死亡。
於是,汙染粒子的效果在那時間也變成了死亡,
所有被汙染的人,都被捲入了死亡,一如祈行夜出現在冷凍間,
李龜龜看到自己在墓地。
其他的組員,也在被汙染後趨向於許文靜,
想要從痛苦中解脫,
尋求死亡。
他們為許文靜送葬……又何嘗不是將自己的心願投射在了其他人身上。
或許,如果真的能看到許文靜被焚燒成一把灰,
死得乾乾淨淨,他們也會獲得慰藉,
和許文靜的骨灰一起埋在殯儀館後山的某處。
但在汙染波及到整個殯儀館之後,更多的人被捲入其中,
汙染物範圍進一步擴大,
所有汙染物都被絞碎個體存在,
開始融身進唯一的聚合體,像被“銜尾蛇”吞噬的蟲蟻,變成巨蟒的養分。
他們各自的想法,思維,遺憾,也都逐漸交融,打破了原本汙染聚合體的平衡,並重新尋找新的平衡。
祈行夜猜測,他和李龜龜在殯儀館內經曆的混亂虛實,就是這些汙染物之間的思想彼此拉扯割據的結果。
一方壓製另一方,另一方又反抗將一方踩下去,想要做唯一的船長指引聚合體這艘船的航向。
於是,有的人想活,有的人想死。
虛假和現實也不斷交替,令當時還尚未被汙染的人所看到的景象反複更疊,像走在風浪中劇烈顛簸的船上,左搖右晃無法定住身形的迷惑。
隻可惜,汙染物並沒有真正的死亡。
“怎麼對汙染毫無所知就敢研究汙染粒子啊。”
祈行夜一想到大洋科技以及那個實驗組,就覺得太陽xue在劇烈跳動。
他從沒有一刻像此時一樣,明白調查局為何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拚上調查官的性命去填,也要將汙染和汙染相關所有的事物訊息,全都封鎖在黑暗中。
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或是在普通民眾之中造成恐慌擴散……後果,就如今日的殯儀館一樣。
“什麼?”
李龜龜試圖聽清:“祈老闆你說的……汙染?什麼汙染,環境汙染嗎?”
他大為驚奇:“我們都快死了,你還在考慮對環境的汙染嗎?”
祈行夜皮笑肉不笑:“嗬嗬,是你的精神汙染,看到你就煩你什麼時候結算委托費?”
不知道吧?現在你才更像是那個汙染物。
李龜龜擺擺手:“你倒是把我和我徒弟救出去再說委托費啊。”
祈行夜:“記得是按人頭結算。”
李龜龜:“!”
他驚恐:“怎麼還坐地起價的!”
祈行夜微笑。
李龜龜秒慫:“行,你救走幾個我就付幾個人的錢,行嗎?”
得知自己的其中一個徒弟平安獲救,正和明荔枝商南明在一起時,李龜龜長長鬆了口氣,像卸下了一座大山,頓時輕快那裡起來,再沒有後顧之憂的跟著祈行夜向更深處走去。
祈行夜沒有將汙染的具體資訊告知,卻不忘嚴肅聲名,繼續向前有死亡的可能性,要李龜龜做好準備。
李龜龜鬆快的笑了:“祈老闆,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雖然是個街頭擺攤的算命騙子,但我怎麼說也是有正經師承的。家師可是龍虎山天師!有祖師爺在上麵看顧著那種。”
“哦對,你是不是說過你老師姓秦?好像我師父有個朋友就姓秦。說不定我們還是一家人呢。”
李龜龜驕傲叉腰:“平日裡為了混口飯吃也就算了,在這種時候要是還不給師門爭氣,怕不是祖師爺都要氣得半夜入夢來揍我。”
平日裡總是搖著蒲扇帶著墨鏡笑嘻嘻沒個正形的李龜龜,在說起師門的此刻,卻自豪的挺直了腰板,挺拔如龍虎山風與雲間搖晃卻不曾真正彎折的鬆柏。
耀眼極了。
祈行夜唇瓣動了動,眼神複雜,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從戰術背帶中抽出兩把槍扔了過去。
李龜龜一秒慌亂,趕緊手忙腳亂的去接,在半空中連顛了幾次才終於堪堪將槍械拿穩。
他整個人都僵了,像捧著燙手的山芋,不敢拿但更不敢扔。
“臥槽啊……是模型,還是真家夥?”
李龜龜嘴長得快要比臉都大了:“祈老闆你怎麼敢的!你這是,這是犯法你知道嗎?誒呀,我怎麼突然就瞎了呢,墨鏡,我墨鏡呢?”
祈行夜:“…………”
他無語:“放心,是真的,要說合不合法……也沒有哪條法規定不能殺汙染物啊?這叫法無禁止即可為。”
祈行夜簡單的將用法和李龜龜說了一遍,告訴他,一旦遇到任何攻擊他並且不像正常人對方的東西,就立刻開槍。
李龜龜:“我有桃木劍。”
祈行夜扯開一個笑容:“你的桃木劍要真能殺那玩意兒,那我有很多朋友想要認識你。”
他將自己身上僅剩的其他防護作用裝備都脫了下來,扔給李龜龜讓他穿上,又讓李龜龜喝下所有剩下的阻斷劑。
李龜龜不明就裡,但祈行夜的聲音太過嚴厲快速,像鐵麵無私的審判官,令人不敢反駁或質疑,隻能乖乖聽令。
“嘔。”
李龜龜麵色難看極了:“祈老闆你這符水也太難喝了!是不是過期了?”
祈行夜:“彆問,問就是三無產品。你要是活著回去了,記得給我加錢,這都是要收費的。懂?”
“行,等我再去街上拽兩個人說他們有血光之災。”
李龜龜:“我去騙其他人養你啊。”
他小聲嘟囔:“這也太摳門了,祈老闆。”
祈行夜聽見了,但什麼也沒說。
隻無聲的歎了口氣。
要是能救李龜龜回來……
他們行走在海底。
四周都是殷紅血水,潮流從身邊波動穿行而過,卻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在海底鋪著的不是精美貝殼珊瑚,而是無數顆沉底腐爛的頭顱。
那些骷髏頭散落在周圍,沒了眼珠的黑黝黝眼窩死死盯著兩人,似乎在無聲的詢問:為什麼,你們還沒有死?
為什麼,我死了,你們還能活著?
這種比死亡更折磨的痛苦,為什麼沒有降臨在你身上。憑什麼!
無數暗流隱秘的湧動。
小小血線從骷髏眼眶中鑽出來,沿著骷髏骸骨攀爬蜿蜒,順著海水遊向遠處兩人的背後。
越來越多的血線,在從各個骷髏中爬出來,像數不清的蚯蚓在蠕動,彙聚,彼此吞噬,爭奪力量,壯大,新一輪的爭搶……
全神貫注深入巢xue最底層的兩人,卻對身後發生的事情全然無知。
李龜龜並不是他那個在城市街頭算命攤前成長,見過最危險的事是兩個阿姨為了一包特價雞蛋打起來的徒弟。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有正經師承的人。
老天師帶徒弟,就一個標準還能喘氣就行。
李龜龜見過厲鬼食人,鬼王焚村,他跟著老道長深入過厲鬼老巢,於生死之間命懸一線,也曾經哆嗦著手將遺書壓在石頭下,給祈行夜打電話哭腔讓他記得給自己收屍。
但之前二十幾年所有的遭遇,都不及今日黑暗中一瞥來得驚心動魄。
“祈老闆……”
李龜龜愣愣仰頭,看向龐大到沒有邊際的猙獰怪物。
他神情恍惚,喃喃問:“這到底,是什麼鬼?”
海中之海,黑暗中,更深的黑暗。
在那最深處的海中海,巨大的怪物仰頭靜立,像遺落在遠古早已經陷落的海底城池雕像,似乎早已經石化。
可當細看之下,卻會發現那怪物身上的紋路極為奇怪,鱗片之間,有很多細細的黑色絲線在海水種飄搖,鱗片的花紋更是詭異。
李龜龜不由自主想要向前走去。
他恍惚著擡起腳,想要向前邁進。
卻被祈行夜大力一把扯回來。
“你乾什麼去!”
祈行夜皺眉嚴厲:“你是第一天入行嗎李龜龜?你和你師父去殺鬼的時候也是這麼莽撞嗎?”
李龜龜像一頭倔牛,一門心思的往前衝,拽都拽不住。
如果不是祈行夜力氣大強行將他定在原地,甚至會被他拉著一起衝進前麵那片海中海。
祈行夜見李龜龜神情一直都恍惚著雙眼發散,也不再等,立刻兩個巴掌重重甩過去。
“啪!啪!”兩聲。
李龜龜:“嗷!”
他被扇得人都咧過去了,驚恐回神趕緊捂住臉,看向祈行夜控訴:“你怎麼又打我!不是說好了不打嗎?”
祈行夜假笑:“誰讓你喊也喊不醒。”
“你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往前跑,拉都拉不住,哈士奇嗎?”
李龜龜委屈捂臉:“我想要仔細看清那個東西啊。”
他擡手指著那巨大的怪物:“你不覺得它的鱗片很奇怪嗎?距離太遠了,我看不清,當然要離近點。”
祈行夜聞言看去,想起的卻是商南明的話。
2777案件的溯源案件ab0009案件,其中已經被證實的一條粒子效果,就是吸力。
即便當時很多人隻是在汙染影響外圍受到波及,處於微汙染狀態,但仍舊感覺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在要求他們走進汙染深處。
這使得很多原本可以獲救的人,都在自殺行為之下墮化成了汙染物,更因此而增強了汙染物集合體的力量,吸力增強,更多人受害……惡性迴圈。
李龜龜所察覺到的致命吸引力,恐怕也是如此。
隻不過祈行夜對此全無反應,那怪物在他眼裡,隻是怪物而已,不存在任何吸引力。
不知是他特殊體質的緣故,還是因為他早就近距離看過那巨蟒。
“我們總不能站在這裡光是看著吧。”
李龜龜兩邊臉腫的老高,說話聲音都因此支吾發悶:“那祈老闆你說,怎麼辦。”
祈行夜麵無表情扯下自己大衣腰帶,利落拽過李龜龜的手腕,將他和自己綁在一起。
“跟在我身後,離我不能超過一米遠。我讓你去做什麼,你再做什麼。”
“尤其不可以自己靠近那東西,明白嗎?”
李龜龜剛忿忿想要反駁。
卻見祈行夜冷笑:“不然就把你徒弟喂鬼吃。”
李龜龜:“q皿q”你才更像魔鬼吧祈老闆!
長時間待在汙染現場,就算李龜龜沒有變成汙染物,也早就處於微汙染狀態,他身上的汙染粒子像是本能尋找母親的小羊羔,不可抗拒的吸力將他緊緊指引向那仰頭靜立於海底的巨大怪物。
幾次,祈行夜都一錯眼就差點抓不住李龜龜,讓他越過自己衝向了怪物。
“我想仔細看看那東西,不覺得它有點像亞特蘭蒂斯那種嗎?”
李龜龜試圖為自己辯解。
但事到如今,他自己也逐漸察覺到了不對,越說聲音越小。
“臥槽……祈老闆,它該不會是水鬼吧?誘惑人到水邊淹死好代替自己。”
李龜龜壓低聲音警惕:“是水鬼嗎?我祖師爺殺水鬼可有一手,隻殺不渡的那種。”
祈行夜心累的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倒不如仔細看看我的襯衫,白的都被你蹭成黑的了。
和一具焦屍共處是什麼體驗?
祈行夜:請各位注意,和焦屍近距離接觸時不要穿白襯衫,否則你將得到一幅水墨畫。
如果說一開始祈行夜還有些嫌棄李龜龜,覺得被一具焦屍抱住有點臟兮兮的惡心,那現在,他已經攔腰拽住往外衝撒手沒的焦屍到麻木了。
什麼焦屍?這是李哈士奇。
祈行夜:老道長當年絕對是給李龜龜改錯名字了,李哈士奇多好聽。
“手銬”也不管用,祈行夜隻好自己死死拽著李龜龜的手臂,覺得自己的輕微潔癖都被焦屍治好了。
嚴防死守之下,他才帶著李龜龜警惕靠近海邊。
在海底,仍舊有另一處斷崖,是更深深海的岸邊。
祈行夜站在岸邊向下望,一眼望不到底,整個斷崖下麵全都盤踞著怪物巨大肥碩的身軀,不知邊際到底在何處,這怪物又有多龐大。
更像是整片黑暗,都被它所占據。
你注視過黑暗嗎?
會不會偶爾有時候,忽然覺得黑暗對你有種特殊的吸引力,讓你想要向黑暗裡走去,有人在那裡呼喚著你的名字?
你注視過深海嗎?
當你走在海邊,漂浮在海麵,向下看去時,會不會忽然看到又龐大的黑影遲緩略過,令你悚然的冰冷,手腳發麻無力。
橋邊,水邊,岸邊……有沒有哪種時刻,你會聽到水麵下對你的呼喚,吸引著你,像在說:來吧,跳下來吧,和我們團聚,這裡纔是你永恒的歸宿。
你有沒有感知過那種致命的吸引力。
讓你摒棄所有虛假麵目的所謂現實,揭開世界早已經被入侵的真相,走入那邊黑暗的水潭。
你有沒有想過……
或許,那些都是真的。
它在呼喚著你的名字,將你拽向它的深淵。
在海底,在無人可知之處,最終彙聚成不可感知的龐然大物。
祈行夜眼瞳緊縮,猛然屏住了呼吸。
……為那張出現在視野中,熟悉的臉。
在這個距離下,很多之前被忽略的細節,都得以一一詳細浮現。
那鱗片間飄搖著的,哪裡是什麼海帶或水蛇。
分明是……人的頭發。
而那鱗片,就是人的頭顱。
正對著祈行夜的那片鱗片,那顆頭顱,卻是不久前才見過麵的老熟人。
徐麗麗。
她睜著一雙無神的美目,生前美豔的臉早已經青白發脹,像被海水泡開,麵板脫離下麵的血肉筋骨在油油飄搖,被撕扯得不似人形。
可祈行夜怎麼會記不得他的敵人,手下敗將。
他記得很清楚,徐麗麗被3隊帶走訊問,榨乾所有有價值的情報後,隻剩下一桶血肉油脂,連人形都拚湊不起來,又被扔進了總部監獄。
層層嚴密守衛,道道武裝把關。
由調查局局長林不之親自鎮守,局長辦公室距離監獄入口不過幾百米遠。真真正正的,總部心臟,重兵關卡。
祈行夜敢說,除非國內調查局所有人全部死亡,林不之和商南明戰死,否則,世界上沒有任何人,任何調查局,能夠從國內調查局的監獄裡堂而皇之的帶走一個汙染物。
徐麗麗本身,絕不可能出現在京郊殯儀館!
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在這裡的,不是徐麗麗的身軀。而是,它已經墮化失去的“理智”。
是靈魂。
不僅如此,在其他鱗片上,祈行夜還看到了許多陌生的臉。
他認出了殯儀館內死者家屬們的臉,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金發碧眼的人,很多不同人種,不同國家和膚色的長相。
男女老少,世界諸國。
在死亡前麵,一切平等。
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一張張定格在死亡時驚恐絕望的麵目。
當人看到他們,就會深切感受到他們曾經的無助和痛苦。
祈行夜知道這樣一種說法,所有人類的意識,其實都是同一座冰山,它被海水吞沒龐大本體,隻能窺探海麵上的冰山一角。
其名為阿賴耶識。
人類意識集合體。
而在銜尾蛇中,所有的意識,也都融合到了一處。
在外吞噬祈行夜的,是銜尾蛇的“身體”。
此刻他所看到的海底巨獸,是銜尾蛇汙染物的意識集合體。
這纔是,真正的銜尾蛇。
貪婪吞噬世界的巨獸。
二十年來,從ab0009銜尾蛇案件開始,至2777為止,死去的所有人,所有汙染物。
都存在於此。
祈行夜心底震撼。
他緩緩仰頭看去,海水拂過發絲,繚亂了他的視線,他微微眯起眼,海底龐大巨獸占據了他所有的視野,飄搖著的血線觸角油油劃過海水,遮天蔽日。
在那巨獸之下,任何人,都如此渺小。
不堪一擊。
任何人看到如此龐大不知具體,彷彿占據著整個海洋深處的怪物,都會不由得心生出絕望詢問:我們,真的能戰勝這種怪物嗎?
那怪物似乎感知到了祈行夜專注炙熱的視線。
它緩緩挪動,海水怒浪翻滾。
碩大的眼球低垂。
死死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