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煙火熱烈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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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身未娶。不是冇有過機會,小城裡不乏有看他氣質特殊而試圖靠近的女人,但他總是用最冷漠的態度將人推開。
他的心早已在那場車禍中,隨著阮未晞的徹底離去而死了,隻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在這人世間徒勞地呼吸。
他與外界唯一的聯絡,是一台老舊的收音機和偶爾去網吧檢視的新聞網頁。
他不敢看財經版,不敢看社會版,隻敢在搜尋框裡,極其偶爾地、顫抖地輸入那個刻入骨髓的名字——阮未晞。
每一次搜尋,都是一次自我淩遲。
網絡時代,資訊無法完全隔絕。他零星地看到過一些模糊的照片或簡短報道。
有時是某次慈善晚宴的通稿配圖,阮未晞挽著淩雲深的手臂,一襲禮服,儀態萬方,臉上帶著淺淡卻真實的笑意。
淩雲深側頭看她,眼神專注而溫柔。
有時是財經新聞角落裡的提及,淩雲深如何手腕高超,帶領淩家開拓了新領域,夫妻伉儷情深,是商界佳話。
後來,訊息變得更少,也更錐心。偶爾的提及,變成了“淩氏總裁夫婦喜得麟兒”、“淩雲深攜妻兒度假,家庭幸福美滿”……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針,紮進他的眼睛,釘入他的心臟。
他會對著那些模糊的畫素點,一看就是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酸澀模糊,直到心臟麻木到感覺不到疼痛。
然後,在無數個無法入睡的夜晚,在舊傷疼痛折磨得他意識恍惚的時分,那些被他自己親手毀掉的過往,就會無比清晰地倒帶重映。
他想起十六歲的阮未晞,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站在櫻花樹下,對他露出羞澀又明亮的笑容。
那時他剛替她打跑了欺負她的小混混,額角還帶著傷,她卻踮起腳尖,用乾淨的手帕小心替他擦拭,聲音軟糯:“梁斯硯,謝謝你。”
他想起他拿到狀元那筆钜額獎學金時,第一時間跑去找到她,把卡塞進她手裡,少年意氣風發,眼神炙熱又真誠:“未晞,你看,我說到做到!以後我還能賺更多!都給你!”
他想起入獄前最後一次探視,她哭得幾乎暈厥,隔著玻璃,手指一遍遍描摹他的輪廓,聲音哽咽卻堅定:“梁斯硯,我等你!五年,十年,我都等!”
那些美好的、真摯的、被他棄如敝履的深情,如今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刀刃,日夜不休地反噬著他。
有一次,他發著高燒,意識昏沉地躺在冰冷的床上。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十六歲的自己。
那個少年穿著校服,眼神明亮銳利,帶著不羈和天不怕地不怕的闖勁,站在床邊,冷冷地、充滿厭惡和不解地俯視著他。
“喂,”少年的聲音清脆,卻帶著冰冷的質問,“你就是二十六歲的我?”
他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你怎麼變成了這副鬼樣子?”少年眉頭緊鎖,語氣充滿了鄙夷,“你看看你,像個廢物!像個懦夫!”
“我……”他艱難地發出氣音。
“我那麼拚命地保護她!愛她!把我能給的、不能給的都給了她!我把她看得比我的命還重要!”少年的眼神驟然變得凶狠起來,像是要撲上來撕碎他,“可你呢?!二十六歲的我!你對她做了什麼?!你憑什麼那麼傷害她?!你憑什麼把她弄丟了?!你告訴我!憑什麼!”
少年的怒吼像驚雷一樣在他腦海中炸開!
“對不起……對不起……”他蜷縮起來,痛苦地嗚咽,眼淚洶湧而出,卻無法平息少年那雙憤怒又失望的眼睛。
“對不起有什麼用?!”少年紅著眼,身影開始模糊,“你把她弄丟了……你再也找不回來了……你活該……你就該一輩子活在後悔裡!這是你應得的!”
少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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