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帝王懷 011
商議
顧月嬋隨母親去拜見許夫人時,鎮遠侯夫人與謝二孃子還未離開,許夫人看到她時,笑意明顯淡了許多,唇角隻維持著客套的弧度。
她心口微堵,竭力維持住笑意,隨母親叉手作揖。
許夫人淺笑道:“鄭夫人,六娘子,坐下說話吧,不必多禮。”
待二人坐下後,婢女進屋奉上熱茶。
顧月嬋沒什麼喝茶的心思,隻緊張地看了母親兩眼,有外人在場,阿孃應當不會立刻談起婚約之事吧。
鄭瀅知道小女兒心氣高,,當著她們的麵,隻隨意談些家常閒話。
廳內三位夫人皆出身世家,不管內心如何鄙夷對方,麵上也是一派溫和,讓人瞧不出惡意來。
顧月嬋規規矩矩地坐在母親身旁,並不多言。
葉徵讓婢女送來糕點,他親手端過青瓷碗碟,坐到顧月嬋身旁,殷勤介紹道:“六娘,這個桂花酥可媲美杏榮居的,你嘗嘗可喜歡,若是覺得好,我讓人多做些,讓你帶回去。”
顧月嬋看了一眼,手還未動,便聽許夫人輕笑道:“二郎,顧家難道還能少了這點吃的,又不是打秋風的窮親戚。”
葉徵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訥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六娘喜愛杏榮居的糕點,我這才……”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許夫人打斷他的話,似又想起什麼,麵上露出同情之色:“不過聽聞顧家如今日子難過,侯爺也可惜,說是當年顧家大郎狀元及第何等風光
,隻是天意弄人,現在沒官可做倒成了小事,最怕有人在聖人麵前進言,反倒讓聖人記起不愉往事。天下腳下,諸事都需謹慎,走錯一步都會萬劫不複,鄭夫人,闔家平安纔是最緊要的。”
顧月嬋聽到此處,手指縮了一下。
會如此嚴重嗎?
那她讓道長在聖人麵前為阿爹美言的請求,會不會害了爹爹?
她整個人都坐立不安起來,反倒沒在意許夫人說這番話的深意。
鄭瀅心裡卻是明白,夫君回京後也拜訪過舊日友人,所得訊息全是不利之辭,她與夫君也沒想過托長平侯的勢來重入官場。
“是。”鄭瀅溫婉笑道:“夫君也說,雲州氣候宜人,人情樸實,回到京都反倒不太適應,待這裡事情解決完畢,便準備舉家搬回雲州。”
她望了眼不知在想什麼的女兒,惆悵歎息:“隻是六娘性情直率,我與夫君皆不放心她獨留京都。”
顧月嬋聽到母親提到她,懵懵地抬頭,怎麼她就要獨留京都了?
許夫人不知她這番話是試探還是真心,假意寬慰道:“六娘成婚後,自有婆家照顧,鄭夫人不必過於憂慮。”
葉徵也鄭重道:“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六娘,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的。”
鄭瀅淺淡一笑:“此事再說吧,今日宴會,我也不說那些惹人煩的話,過幾日,我再來拜訪夫人。”
許夫人若有所思地望了她片刻,難道這顧家人真如此識趣,竟不用她過多敲打。
如此也好,他們家若能主動提出退婚,不耽誤她家二郎前途,她也不用去做那等子惡人,免得與侯爺二郎徒生齟齬。
與鄭瀅相對而坐的鎮遠侯夫人作壁上觀,並不摻和她們家的事。
長平侯府想要與他們家結親,合該拿出誠意,主動解決這門婚事,哪裡用得著她費心,隻是這顧家也屬實可笑,在京都混不下去,灰溜溜地跑回雲州,還要為自己貼層麵皮,倒賴上京都氣候。
因著母親和許夫人的話,顧月嬋整個宴會都心不在焉,也沒精力去應付說話夾槍帶棒的人,倒顯得沉穩安靜了許多。
宴會結束,坐到回程馬車中,鄭瀅笑著誇讚了兩句小女兒,又問夫君與長平侯談得如何。
顧明途回道:“仲之問我有何打算,我已與他言明,不久將會返回雲州,這門婚事許要重做打算,他並不同意,隻道定會好好照顧朝朝。”
他看著小女兒懵懂的臉,語氣和緩道:“朝朝,你可捨不得這門親事?”
“阿爹,阿孃,你們為何要返回雲州?”顧月嬋緊張地坐正身子:“是,是怕聖人想起舊事,會對我們家不利嗎?”
顧明途麵色溫和:“朝朝,這是爹爹要考慮的事情,若是你真心喜愛葉二郎,這門婚事也仍有商討餘地,聖人不是心胸狹窄之人,我們不會有事,隻是京都乃是非之地,我與你阿孃不適宜長久待在此處。”
顧月嬋聽懂了他的意思,嘴角一撇,眼眶瞬間紅了。
“阿爹你還為聖人說話,若他真的寬仁,阿爹你又怎麼會到處碰壁。”她用力眨了兩下眼,逼退淚意:“侯夫人若是真的喜歡謝二孃子,那就讓她做葉家的兒媳好了,我纔不稀罕,雲州的好兒郎多了去,女兒難道還缺人喜歡嗎?”
顧明途歎息:“朝朝,不要意氣用事,你還小,朝堂之上的事情錯綜複雜,聖人是大晉之主,掌生殺大權,底下人畏懼他,自然不敢以身犯險,這與聖人如何想並無乾係。”
顧月嬋哼了一聲:“都是趨炎附勢之輩,真是世態炎涼。”
坐在她對麵的男童讚同點頭:“阿姐說得是。”
顧明途板起臉:“清遠,不要插嘴。”
顧清遠肉肉的臉鼓動了一下,似是不服氣,可到底沒反駁。
顧月嬋:“反正你們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她此刻也不想什麼麵子問題了,她想,阿爹的話定是不想讓她擔心,不然為何要回雲州。
祖父說過,阿爹從小讀書用功,十八歲就考中狀元,得先帝看重,連當時已是中書侍郎的外祖父都願將嫡長女許配給他。
祖父當時臉上的驕傲神色仍未在她記憶中褪色。
回了雲州,就意味著阿爹放棄了他過去的一切。
她想,定是因為阿爹意識到了京都的危險,不然,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顧明途目光猶豫地望著鄭瀅:“夫人覺得呢?”
“既然朝朝同意,那就這樣吧。”鄭瀅按了按額角,緩解酸脹:“解除婚事應當會很順利,回去後,我去與母親說。”
顧明途皺眉:“回雲州是我做的決定,母親那裡也該我去說,你去了反倒容易說不清。”
鄭瀅點頭,沒拒絕夫君的好意。
若是那葉二郎有點眼力,她此刻也不會如此輕易定下退婚之事。
連他母親的言外之意都聽不出來,隻會傻乎乎地附和解釋,她哪裡敢讓朝朝嫁入這樣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