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帝王懷 012
訊息
既然阿爹已決意回雲州,她明日就再去一趟永安觀,回來就將事情全盤托出。
阿孃已責罰過她一回了,看在她主動認錯的份上,應當不會再讓她跪祠堂了吧。
希望青玄道長還未曾在聖人麵前提起阿爹。
隻是半月之期已經過去八天,萬一道長已經提了,得到的卻是聖人的怒火,那可怎麼辦……
在她忐忑不安中,馬車穿過長街,駛入興平坊,停至顧宅門前。
顧月嬋滿腹心事,待其他人皆出了馬車,這才慢吞吞地走出。
手剛搭上瓊玉的胳膊,腳還未落到矮凳之上,遠處傳來一道清朗的喊聲,嚇得她差點踩空。
瓊玉眼疾手快地托住她:“娘子,小心。”
“嗯。”顧月嬋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踩著矮凳下了馬車,目光卻定定地落在不遠處的年輕男子身上。
她不認識他,可他身上的道袍卻十分眼熟。
永安觀的人,除了青玄道長,皆是身穿此種青色道袍。
顧月嬋的心急遽跳動起來。
是青玄道長讓他來的嗎?
馬車前的人也不約而同地往那年輕男子的方向看去,他那聲洪亮的“顧六娘子”實在令人無法忽視。
在眾人的注視中,身著青色道袍的男子從容上前,走至顧月嬋麵前,客氣施禮後方道:“師兄讓我前來告知娘子一聲,應你的事已成,請娘子安心留在京都。”
顧月嬋一瞬間不知該作何表情。
這句話意味著阿爹的官位有了著落,若是早一些聽到這句話,她定會欣喜不已。
可現在……這到底是福是禍啊。
她凝了凝眉,可想到旁人如約幫了自己的忙,自己怎可愁眉苦臉的,她又趕緊露出笑臉,回禮道:“多謝道長。”
青衣道士微笑頷首,話已帶到,他也該回去複命了。
他剛欲轉身離去,就聽那小娘子細弱開口:“道長,不知青玄道長明日可在觀內,我想親自向他道謝。”
這話不太好答,聖人隻偶爾去觀內散心,明日在不在,全看聖人心思。
青衣道士麵色不改,溫聲回道::“師兄並不常在觀內,娘子的心意我會轉告師兄。”
顧月嬋暗想,許是青玄道長常伴聖駕,這才行蹤不定。
“那好吧。”她失落地抿了抿唇:“那請您替我謝過青玄道長,改日有緣見到他,我再向他當麵道謝。”
青衣道士:“好。”
待人離去,旁觀許久的鄭瀅冷聲開口:“朝朝,此人是誰?”
顧月嬋小心地覷了眼阿孃的臉色,麵沉如墨。
她烏龜似地往前踱了兩步,低聲道:“阿孃,我們回去說吧。”
二叔一家人的馬車落後他們不遠,此時剛下馬車,正看戲似地瞧著他們這裡。
她不想在外麵丟人。
“大嫂,這是怎麼了?”
呂雁芳目光劃過顧月嬋的臉:“難道是六娘又闖禍了?剛才那人又是誰?大嫂,若是出了什麼大事,你可不能瞞著我和明昌啊。”
鄭瀅已經想起小女兒曾去過永安觀,那男子又身著道袍,恐怕和永安觀有些關聯。
她輕瞪了一眼滿臉心虛的女兒,轉身揚起笑:“都是一家人,若是真出了大事,我又怎麼會瞞著你們。不過是她貪玩,獨自出府也未告知我,若二弟妹不放心,等明日去母親處請安時,我再詳細說與你聽。”
呂雁芳嘴角微扯,誰不知老太太最疼六娘,去老太太麵前說,隻怕天大的事情都能被老太太輕輕揭過。
前幾日那車夫不過是儘職向她稟告府內人行蹤,倒被六娘說成多嘴,轉眼老太太就派人將車夫打發出府了。
連長平侯府的婚事,也未作商議,就直接定給了六娘,明明當年她女兒五孃的年紀與那葉二郎更相配。
都是她的親孫女,有什麼好東西,儘可著六娘享用。
當初鄭家勢大,她便是心有不忿也隻能強壓心底,如今不同了,鄭家倒台,六娘有何底氣嫁入侯府。
可惜五娘已嫁人,不然這門婚事,她也要爭一爭的。
“大嫂哪裡的話,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呂雁芳假意笑了笑:“六娘從小性子散漫,若是此時還是九年前的景象,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現在……”
她連連歎息兩聲:“大嫂,彆怪我說話直,六娘若再不改改性子,將來嫁入侯府,可是要吃苦頭的,大嫂還是得狠下心纔是,彆像上回不痛不癢的。”
阿孃都還未曾說她,二叔母不知事情經過,就認定是她犯錯了,還提起過往。
顧月嬋憤然抬頭,剛想說話,就聽母親輕輕咳嗽了一聲,警告意味頗濃。
短暫被怒氣壓製住的心虛重新占據高地,她重新低下頭,作認錯狀。
鄭瀅:“弟妹的話我記下了,隻是此處不便談話,弟妹下次還有什麼難聽的話,還是回府關上門再說為好。”
什麼叫難聽的話?
呂雁芳麵色一僵,真是不識好歹。
鄭瀅沒有與她糾纏的意思,說完此話,就領著人入府回院。
進了錦秀院的正屋,鄭瀅讓一眾婢女退下,掩上屋門。
顧月嬋低眉順眼地站在廳內,瞧著地上的光影變暗,緊張地攥了攥手指。
“說吧。”鄭瀅站在她麵前,冷下臉:“上次去永安觀到底做了什麼。”
顧月嬋揚起桃花似的臉,討好笑笑:“阿孃,要不您坐下喝口茶?女兒慢慢說給您聽。”
鄭瀅不語,隻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片刻後,顧月嬋敗下陣來,一五一十交代她去永安觀做的事情,包括她是如何結識那位道長的。
“那道長今日讓人來與我說的那句話,應該是阿爹能重回朝堂了。”顧月嬋抬起眼,可憐兮兮道:“阿孃,我是不是做錯了。”
鄭瀅目露震驚,那永安觀有何人竟能左右聖人的想法。
若那人沒有撒謊,這樣受聖人信任的人物,又怎會輕易被幾百兩銀子打動。
她望著女兒嬌豔的臉,心口湧上一股慌意:“他可曾靠近你?”
顧月嬋沒聽懂,她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靠近?”
鄭瀅見她神色不似偽裝,暗暗鬆口氣:“道士畢竟是男子,你怎可獨自與他相處,若是他對你心存不軌,你便是後悔也不來及了。”
顧月嬋嘟囔道:“道長是修行之人,怎麼會貪圖美色。”
而且他瞧著一臉正氣,根本不似那些對她獻殷勤的男子。
在道觀時,隻想著讓她走趕緊走呢。
不過這話就不用說給阿孃聽了,她隻在心裡默默抱怨兩句。
“身份與品行並非絕對契合。”鄭瀅怕她往後莽撞,輕信於人,細細叮囑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往後與人來往,需確保自己安全,可明白?”
顧明嬋認真點頭。
見她聽進去了,鄭瀅這才轉身望向夫君:“此事你怎麼看?”
顧明途正在默默思考,他回京都已有半年,也探聽到近幾年的不少事情,隻是女兒說的人,他卻沒什麼頭緒。
他到底遠離京都太久了。
“聖人性情……”他略頓了頓,道:“他的決策難以被人輕易撼動。”
鄭瀅:“你覺得那道長是騙人的?”
顧明途不好下定論:“也許,那道長不過是說出了聖人的心思。”
那就是說,聖人應當並未下令不許顧家人重入仕途。
隻是此時,誰也無法確定聖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