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帝王懷 015
落定
袁老太太哪裡看不出二兒媳的心思,顧家已是風雨飄搖的境地,她卻仍想著和家裡人過不去。
“你大嫂回京都也有段時日,掌家對牌和賬簿儘快交還給她。”
呂雁芳頓時坐不住了:“母親,大嫂剛回京都不久,而且大伯的官職還未定下,萬一無法留京,這換來換去的,豈不是讓府內生亂。”
袁老太太神色遲疑。
呂雁芳再接再厲道:“而且七娘正在和我學管家,她笨拙得很,我也不好讓她去打擾大嫂。”
“說起七娘,她的婚事你也該儘心些。”袁老太太思索片刻,再次開口已不再提起此事:“若是有合適的人家,就多相看一番,等六娘出嫁,正好能辦七孃的婚事。”
顧月嬋暗自哼了一聲,說來說去,不過是捨不得這掌家權。
她阿孃纔是宗婦,若非阿爹事情未定,她此刻定要理論一番的。
“七娘我也想替她找個好人家,隻是她到底差點了境遇,沒六娘這門早已定下的好親事。”呂雁芳瞥了一眼坐在她身旁和透明人似的女子:“品貌又不出挑,瞧,坐這兒許久,半句話都沒聽她說,說不得將來還得仰仗六娘幫著牽線呢。”
顧月嬋轉了轉手中的玉鐲,沒搭聲。
她自己的婚事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呢,哪裡還能操心彆人的姻緣。
袁老太太卻開懷笑道:“長平侯府的二郎倒比他那兄長強上許多。”
“是啊。”呂雁芳順著她的話道:“上次去長平侯府赴宴,那二郎對六娘可是殷勤得很,就是……”
袁老太太:“就是什麼?”
呂雁芳:“就是侯夫人態度冷淡了些,母親,六娘回來也三個月了,這侯府也未派人來商討婚期,兒媳這心裡也著實擔憂,萬一婚事生變,六娘哪裡還能尋到這樣好的婚事。”
她似關心道:“六娘,你也該待侯夫人殷勤些,該低頭時便要低頭,彆似二孃一般,被人退了婚,還鬨得沸沸揚揚,咱們家可不能再如此丟人了。”
顧月嬋抬眸,連敷衍的笑都懶得做:“阿姐的事情是葉大郎不仁義,怎麼聽二叔母的意思,倒似是我阿姐的過錯。”
呂雁芳還待再說,袁老太太沉聲阻止:“好了,也沒個長輩的樣子,回去吧,讓我耳根子清淨清淨。”
“朝朝。”袁老太太轉向孫女,語氣溫和許多:“你也回去,喝了安神湯再睡,這婚事祖母自會為你做主。”
顧月嬋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與祖母說阿孃有意為她退婚的事情。
“孫女知道了。”她站起身,作揖告退。
呂雁芳也帶著顧七娘離開,榮安堂沒了人聲,顯得格外寂靜。
袁老太太安靜坐在太師椅上,良久,方道:“菱娘,你看長平侯府這門婚事,可會有變故?”
柳嬤嬤知曉老太太是擔憂六娘子,挑著好話道:“葉家二郎自小就對六娘言聽計從,哪裡捨得退婚,難道許夫人還能不顧葉二郎的意願,強行退婚不成?長平侯又是您看著長大的,他什麼性子,您還不瞭解嗎?”
當年二孃的婚事生變,是葉家大郎與明湖縣主不顧禮法,婚前苟且,顧家不願二孃嫁給一個負心薄倖的男子,退婚也是家主提出的,不然,這門婚事就算葉大郎鬨得滿城風雨也奈何不得。
“理是個這個理。”袁老太太低歎一聲,並非因柳嬤嬤的話展顏:“隻是如此,朝朝難免要受委屈。”
這嫁入旁人家怎會有在自家舒心,但六娘子的性子,隻怕是受不得委屈的。
“若是七娘子,奴婢肯定無話說。”柳嬤嬤笑道:“但六娘子隻怕不會忍著。”
袁老太太想到剛才她與呂氏說話的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她啊,和她姨母年輕時候……罷了,不說了,等明日六娘母親來,我問問她,長平侯府到底什麼章程。”
回到院子裡,顧月嬋喝了安神湯也無法入睡。
實在是越想越氣。
二叔母都如此想,那外人恐怕更會這樣想了。
怎麼就是她顧家女娘不行了,若是退婚,連阿姐都要再被議論一遍。
她煩躁地翻了個身,明明是葉大郎厚顏無恥,品行敗壞,朝三暮四。
若她能留在京都,這門婚事她就不退了,不就是一個不喜她的侯夫人,難道她還怕了不成。
瓊玉輕步進屋,見桃夭紗帳晃動,便知娘子還未入睡,她想到剛才夫人屋子裡傳過來的訊息,聲音染上喜意:“娘子,適才長平侯來訪,說是家主的官職已然定下,約莫過兩日就會有使者上門送敕書了。”
紗帳猛地被人從內掀開,顧月嬋探出頭來,緊張地望向她:“果真?可有說是什麼官職?”
“這奴婢可不知道。”瓊玉上前挽起簾帳:“娘子若是睡不著,可要出去走走?”
顧月嬋乾脆利落起身,踩上鞋履,急切道:“走,我去尋阿孃。”
她領著瓊玉剛走至錦秀院門前,迎麵就遇上從內而出的含玉。
含玉行禮,笑道:“六娘子來得正巧,夫人剛得了好信兒,還吩咐奴婢等午膳時分便請娘子過來呢。”
顧月嬋提著心問道:“可是阿爹被授官一事?”
“是呢。”含玉不等她問是何官職,直接道:“主君被冊為戶部侍郎的詔令已經傳至門下省,隻待擬定敕令呈給聖人批閱,夫人命奴婢將此事告知老夫人,娘子快些進去吧。”
阿爹丁憂辭官前乃是青州刺史,官居四品,而戶部侍郎也是四品官職,據她所知,地方官員調任回京,品級不變已算升遷。
顧月嬋喜不自勝,如此看來,聖人果然寬仁。
那阿爹阿孃應當也不必再擔憂了。
她拎起裙擺,歡快地走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