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帝王懷 162
得知
顧月嬋被司馬辛嚴陣以待的架勢感染,心中也覺得緊張起來。
為了舒緩心緒,她每日都去禦花園走一走。
“娘子,今日走得夠久了。”
瓊玉扶著她,看了一眼在風中搖晃的柏樹枝:“起風了,怕是要落雨了,還是先回去吧。”
怕是再過一會兒,聖人就要來尋娘子了。
正好顧月嬋也走累了。
“幸好還有半個月就生了。”顧月嬋垂眼瞧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若是再過上幾個月,我可忍不住了。”
自從她有孕滿八個月後,一日十二個時辰,有十一個時辰都是與聖人待在一處,她都覺得悶了。
“娘子放心,沒有人懷那麼久的。”碧文認真道:“下個月,您走路就會輕鬆了。”
顧月嬋眉眼輕彎:“那是,隻是那時候也入冬了,雖然沒什麼可遊玩的地方,不過可以去泡溫泉……”
“娘娘。”一身著青色宮裙的宮人恭敬上前道:“聖人命奴婢請您回去。”
這倒是不稀奇。
聖人近段時日看娘娘看得緊,若是自己脫不開身,命宮人來請娘娘回去也有可能。
隻是此人這麼瞧著眼生。
瓊玉盯著那垂首的宮人,麵露警惕:“你是何人?怎麼從未見過你?”
那宮人低著頭,語氣恭敬道:“奴婢是尚服局的,奉周尚宮的命,去含光殿送聖人與娘孃的常服,恰逢聖人吩咐李內侍來尋娘娘,奴婢與李內侍同行時,不巧李內侍腹痛難耐,又怕耽誤了聖人的吩咐,奴婢這才主動請纓。”
瓊玉聽她解釋了原委,隻是心中仍有點疑惑,卻一時也不知道是哪裡有問題。
“聖人在忙?”
顧月嬋盯著她道:“怎麼他不親自來尋本宮?”
宮人剛欲解釋,忽見身前落下一道陰影。
碧文湊近她,輕嗅兩下。
“碧文,怎麼了?”瓊玉見碧文居然一反常態地去聞一個未曾謀麵的宮人,心中困惑更深,又思及剛剛娘孃的問話。
是啊,聖人若無大事,怎會不親自來尋娘娘回含光殿去。
“她身上味道不對。”
碧文對香料的氣味十分敏銳:“像是有麝香。”
此話一出,瓊玉忙將顧月嬋護在身後,厲聲道:“你們去按住她。”
那宮女還未反應過來,手腳就被從皇後身後快步走出的兩名女子壓製住,她試圖掙紮,隻聽“哢噠”一聲,她瞬間發出一聲痛呼。
這兩人竟然將她的兩臂卸了,讓她根本使不上力氣。
這絕對不是尋常的普通宮女。
被壓著跪倒在地的宮女咬著牙,求饒道:“娘娘,奴婢……嘶,奴婢不知道犯了什麼錯……”
顧月嬋對碧文招招手:“你回來,讓她們押著人先去司正司,有沒有問題,查過便知道了。”
碧文初時還怕自己錯怪了她,她雖相信自己不會聞錯,可是這宮女身上有著麝香的氣味,也許有其他緣由。
但見娘子不曾責怪她,碧文也漸漸放下心。
娘子如今即將臨盆,自然是要慎重些,若是她真的冤枉了這宮女,那到時候就給此人道歉,再給些補償。
反正她的銀子也很多。
那宮女見顧月嬋就要離開,明白自己已然失敗,她竟然不知道皇後娘娘身邊有個鼻子這般靈通的婢女。
她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不遠處那金尊玉貴的皇後娘娘。
“娘孃的姨母殺人奪子,聖人又殺了娘孃的兩位表兄,娘娘真是可悲,將來……唔…唔…”
顧月嬋心口一跳,停住步伐,轉頭望向被人捂住唇的宮女。
壓著人的木輕和木栗忙請罪道:“是奴婢失職。”
未曾想到這宮女居然敢說出這般膽大的話來。
“讓她繼續說。”
顧月嬋冷冷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宮女:“本宮倒要聽聽她還能說出什麼來。”
木輕和木栗二人本該遵循娘娘命令,隻是娘娘如今有孕九月,萬一這宮女又說出什麼惹怒娘孃的話來,到時候她們實在擔不起這個罪責。
木輕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娘娘身側的瓊玉,盼著她能勸著娘娘些。
瓊玉自然也知曉厲害,雖然她剛才也被那宮女的話驚到了,但這宮女本就心懷叵測,誰知她會不會是編造謠言,好挑撥娘娘與聖人之間的關係。
“娘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宮女說的不過是都是虛妄之言,若是娘娘想知道什麼,回去問聖人就是。”
說到此處,瓊玉難以克製地頓了一下,若是那宮女說的事情都是真的,那聖人又怎麼可能告訴娘子實情。
但她此刻卻不能這樣說。
“聖人待娘子向來有應必求,隻要娘子開口,聖人哪有不說的道理。”
顧月嬋麵容平靜得不似尋常。
“本宮何時說過信她的話了。”
見娘子似仍有讓那宮人繼續說的意思,瓊玉實在沒法子,跪下懇求道:“娘子,就算是為了您的身子,為了這個孩子,也不要再聽這些對您心懷不軌的人口中吐出的無稽之言了。”
碧文見瓊玉跪下,也要跟著跪下。
隻是她剛彎了膝蓋,就聽娘子道:“罷了,回去吧,好好看著她。”
等皇後娘娘走遠後,木輕與木栗二人方輕舒一口氣,幸好皇後娘娘無恙。
一路上,瓊玉都仔細瞧著娘子的臉色,生怕她還在對剛才那人的話耿耿於懷。
“明日夫人就要入宮了吧,聖人特意將流光殿撥給夫人居住,好讓夫人能陪著娘子生產呢,娘子剛剛還說要讓人再送些器具過去,好讓夫人住得更舒適的。”
一直沉默著的人這纔有了些許反應。
顧月嬋低低嗯了一聲:“你說得是,阿孃明日就入宮了,之前我就與聖人說,讓阿孃早些入宮,隻是聖人都推三阻四。”
瓊玉:“許是聖人不捨得與娘子分開,若是夫人入宮了,娘子總是要去和夫人住的。”
這麼久了,瓊玉也覺察出聖人對娘子的獨占欲來。
“聖人。”
顧月嬋忽而停住步伐,望著前方向她快步走來的男子。
不知道他是得知了訊息而趕過來的,還是僅僅想要接她回去的。
司馬辛步伐極快,幾息之間就走到了她的身前。
宮人們忙跪地請安,司馬辛隨意道了聲“起”,讓他們起身,隻目光卻始終落在顧月嬋的臉上,不曾偏離半分。
“朕見你遲遲不回來,正好去尋你,不曾想朝朝也正好準備回來。”
司馬辛抬起手,本扶著顧月嬋的瓊玉識趣地退下去。
“手涼了。”司馬辛將她的手裹入掌心:“天漸冷,你分娩前,不如就暫時隻在含光殿內走動,免得起風也來不及轉回,可好?”
顧月嬋盯著二人交握的手片刻,忽而開口:“妾還以為聖人知曉了剛才禦花園發生的事情。”
司馬辛還未答話,就見她抬眸,目光冷冷。
“許內侍怎麼不跟在聖人身邊。”
司馬辛指腹壓著她的手腕,緩緩沉下氣,道:“朝朝,這件事等之後,朕定然會與你解釋,你先平穩呼吸。”
顧月嬋閉了閉眼,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
“回去吧。”她道。
司馬辛握著她的手走了幾步,忽而感覺到她的掌心似出了汗,他神經驟然繃緊,去瞧她的神色。
“可是不舒服?”
顧月嬋終於無法忍耐地抱住肚子:“有點疼。”
瓊玉和碧文都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娘子的產期本就在十月,怕是剛剛被那宮女的話刺激到了,而且那宮女身上還攜帶著麝香,雖然未曾靠近娘子,隻是碧文都能聞到,娘子怕是也聞到了一些。
也不知道會不會令娘子早產。
司馬辛捏著顧月嬋的脈,有條不紊地吩咐道:“讓穩婆準備好,將太醫署的所有太醫帶過來,去請鄭夫人立刻進宮。”
瓊玉慌慌忙忙地應下,快步往含光殿跑去,連行禮都忘記了。
司馬辛屈膝俯身,將人環抱起:“彆怕,隻是提前半個月而已,你和孩子都會平安的。”
顧月嬋想說她沒怕,明明是聖人在怕。
當她感覺不出來剛才聖人的手都在抖了嗎?
隻是她心情不好,肚子又墜疼得厲害,根本不想與聖人講話,隻張了張唇,沒有吐出半個字來。
司馬辛見她不吭聲,隻悶著腦袋靠在他的胸口,心中慌意更重。
“可是疼得厲害?是朕思慮不周,不該讓許賀去處理……”
“彆說話了。”顧月嬋忍著疼,語氣煩躁道:“吵到我了。”
司馬辛猝然抿住唇。
自她入宮後,罕有待他這般不耐的時候。
默然無言中,含光殿已近在眼前。
瓊玉先一步回到了含光殿,焦急地喊來丹靈,讓她去讓孫內侍出宮去讓夫人趕緊入宮來,娘子許是要生了。
而後又讓人去太醫署將今日當值的所有太醫都請來,若是樊太醫不在,便去人去他家中請來。
最後她讓四位穩婆做好準備,差使宮婢們準備好一應物件,忙得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如此才趕在娘子與聖人回到含光殿的時候,勉強將東西都備好了。
顧月嬋被輕輕當到床榻上後,為首的丁穩婆想要上前為皇後娘娘檢視胎像,隻是又不敢開口趕聖人離開。
“現在還疼得厲害嗎?”
自她有孕後,司馬辛也是看過不少關於孕婦的醫書,若是剛有生產的跡象便痛得厲害,怕是不妙,故而就算顧月嬋不肯回他的話,司馬辛也多問了幾遍。
“聖人出去吧。”
顧月嬋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此刻聖人在此處隻會礙事。”
司馬辛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怔然不語。
丁穩婆著急地看了一眼皇後娘孃的近身女官,這聖人與皇後娘娘是怎麼了?怎麼兩個人的態度都瞧著這般不對勁。
這哪有在人生產的時候爭吵的,萬一皇後娘娘被聖人氣出個好歹來,那到時候聖人不還是要拿她們這些下人出氣。
況且,聖人又不會接生,怎麼一直待在產房裡不肯走,這可怎麼辦纔好啊。
瓊玉心中也是焦急得很,她知道娘子因為那宮女說的話而生聖人的氣,可是這個時候了,娘子又何必與聖人置氣,若是氣傷了身子,吃苦的不還是娘子。
她大著膽子上前,道:“聖人,還是先讓穩婆為娘子瞧瞧胎位可正,剛才娘子畢竟受了顛簸,聖人不如先去外麵等候著。”
司馬辛抬眸,又望了一眼正在忍痛的人。
在滿室寂靜中,他站起身,輕聲道:“待會兒朕再來瞧你。”
顧月嬋隻是輕哼了一聲。
隻是待腳步聲響起時,又忍不住分了一點餘光落在他離開的背影上,往日挺拔的身影此刻竟顯得有些許喪氣。
她眼眶濕了些,又趕緊將目光收回,對瓊玉道:“讓人出宮去尋我阿孃了嗎?”
瓊玉剛讓丁穩婆趕緊上前為娘子檢視胎像,聽到娘子的問話,她忙回道:“娘子放心,已經讓人出宮去請了,隻是夫人入宮隻怕還要些時辰,娘子如今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了,先生下孩子纔是正經。”
顧月嬋也明白此時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時候。
那個宮女是誰的人,她暫時還不清楚,但是那人選在這個時候將事情告訴她,定然是不安好心的。
隻是就算她不想,腦子裡卻怎麼也無法忘記。
“娘娘孕期養得好,身子康健,胎位也正,隻是受了刺激,這才比太醫推算的產期提前了些,幸好娘孃的胎也有九個月。”
丁穩婆檢查過後,輕聲安撫道:“娘娘深呼吸幾次,放寬心,這個孩子您一定會平安生下的。”
瓊玉聽完穩婆的話,心中稍稍放下心些。
都說生孩子就如同過鬼門關,若是娘子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瓊玉抿住唇,壓住鼻尖的酸意,她實在不敢想。
顧月嬋隻是輕輕頷首,聽從丁穩婆的話平穩心緒。
這件事她定要是查個清楚的,那宮女是何人所派,目的又是為何,等她生產完,定要讓他們好看。
當然,聖人那處她也不會輕輕揭過的。
這段時日的不同尋常之處一一在她腦中湧現,聖人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