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帝王懷 083
心意
“臣以為,立後自然要遵循聖人心意。”
司馬辛點頭:“既如此,明日朕便等著秦尚書的奏本了。”
秦尚書忙又道:“隻是臣以為,此事應當徐徐圖之,若聖人有子,到時為國本計,立其母為後,便是太後也無從反對,可若是操之過急,恐怕多有紛爭,於前朝後宮都有諸多不利。”
見聖人不語,他姿態愈發恭敬:“臣句句肺腑,望聖人三思。”
司馬辛垂著眼,指骨輕敲了下桌案,沉默地望著下首的人。
秦尚書額間漸漸生汗。
實在不行,他上奏便是,到時候被百官罵一頓,總好過得罪聖人。
“前朝景帝寵愛許氏,特設夫人位,居於皇後之下。”
司馬辛緩緩道:“秦尚書認為,宸妃這個位份如何?”
聽見聖人肯退後一步,秦尚書忙道:“臣今日便擬好章程。”
“退下吧。”
“諾。”
顧月嬋聽著兩個人打啞謎似地說完了全程。
她隻十分明確一點,聖人想立後了。
不會是想立她當皇後吧?
但聖人好像又放棄了。
顧月嬋覷了聖人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問道:“聖人是什麼意思啊?”
“昭儀送朕的畫,原來是偷的顧侍郎的。”司馬辛似失望地望著她:“看來昭儀的謝禮真是半點不誠心,也不知上次那六百兩的銀子可真是昭儀的嫁妝銀。”
她隻是忘記與阿爹說了,怎麼能算偷呢。
“阿爹說過,書房古玩文畫,妾皆可以取的。”顧月嬋纔不肯擔這個罪:“阿爹都說了無妨的。”
至於那嫁妝銀……確實不是她的嫁妝。
顧月嬋避重就輕:“反正那銀子是妾的。”
司馬辛也沒計較,隻用手指點了下硯台:“夠了。”
顧月嬋乾脆利落地扔下墨條,又欲舊事重提:“那聖人還未說剛才與秦尚書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聽不明白?”司馬辛嘖了一聲:“看來昭儀沒有繼承顧侍郎的聰慧。”
這不就是說她笨嘛。
顧月嬋暗想,她纔不是聽不明白,隻不過是怕自作多情罷了。
雖然她覺得自己甚少自作多情,但鑒於在聖人身上吃虧太多,萬一她說原來聖人是想立她為宸妃,再被聖人反駁一句。
她也太丟臉了。
司馬辛見她不肯再問了,探手握住她的指尖,溫言道:“三妃位置已滿,皇後之事需耗費些時日,暫用宸妃稱號,如何?”
顧月嬋垂眸望著握著她指尖的手,一時心緒複雜。
真奇怪,那些入宮前的忐忑不安,好似快想不起來。
她默默點了點頭:“聖人真好。”
就是不知道事情能不能順利,隻怕太後一定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但她覺得聖人有這份心就已經很好了。
待上元節見到阿孃,她便告知阿孃,她已經將聖人的心拿捏了十成十,阿孃應當不會再擔心她在宮中被人欺負了。
顧月嬋抬起眼眸,向聖人走近了一步。
高大的男子此時坐著,再也無需她仰望著了。
她微微俯身,學著聖人的模樣,輕輕貼了貼他的唇。
退開時,她彎唇淺笑:“聖人,這是獎賞。”
女子唇邊梨渦淺淺,司馬辛望著她,須臾,他輕聲道:“昭儀未免太過小氣。”
顧月嬋給他行個禮:“那晚上再說吧,聖人,妾先告退了。”她步履從容地越過禦案,心裡默默反駁著聖人的話。
她纔不是小氣的人。
聖人可是害她掉了許多眼淚的,可她剛才還親了他。
邁出含光殿,她任由瓊玉裹上披風,目光忍不住望向已升起的紅日,陽光灑在紅色瓦璧上,是她熟悉的亮色。
她小時候走過這裡許多次,後來姨母過世後,她再也沒有入宮過。
姨母曾說,若是可以,讓她再也不要回來。
騎馬射箭,投壺遊景,在外自由自在地過,就當替她去過她曾經想要卻不曾得到的人生。
隻是,她到底還是重新回到了這裡。
若是姨母還在世,她定要與姨母抱怨一句,在京都中,若是沒有權勢在手,真的好難自在地活,幼時的那些無憂日子,不過是姨母替她撐腰罷了。
瓊玉扶著她的手慢慢走過青石板道,見娘子麵無笑意,不禁擔憂道:“可是聖人說了什麼話?”
剛剛她與碧文在殿外守著,可是看著娘子的父親出了含光殿的,娘子應當高興纔是,怎麼此時卻是這般神色?
顧月嬋搖搖頭:“沒什麼,隻是在想,阿姐快回來了。”
她又恢複往日的神態,惆悵地歎息一聲:“也不知道阿姐若是知道了我做的那些事情,可是會罵我。”
瓊玉輕笑:“二孃子一向疼愛您,況且若是得知您入宮,心疼您還來不及……”
說到此,她驟然閉上嘴,訕訕道:“是奴婢說錯了話。”
碧文愣愣開口:“確實會心疼啊,二孃子還是很疼愛娘子的。”
顧月嬋沒再說話。
她一定會在內廷過得很好,不會讓他們傷心的。
日近昏時,司馬辛邁入宸熙宮,跟著的內侍捧來了許多畫卷。
顧月嬋一個一個地翻了翻,覺得聖人帶來的畫未免也太多了。
“聖人是想將宸熙宮的牆壁都掛滿畫嗎?”
司馬辛坐著喝了口茶:“不過是讓昭儀選三幅給顧侍郎,昭儀倒想全要了。”
顧月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原來聖人是不想妾自己作畫還給阿爹,是怕妾勞累對不對?”
司馬辛不語,她便俯身搭著他的肩,輕言道:“聖人不說,妾也明白,是不是?”
“昭儀上次說要與朕一同看畫本。”
司馬辛看了眼許賀,許賀忙上前遞上一個墨色木匣子,放到司馬辛身側的案桌上,而後趕緊退下。
看話本?
顧月嬋頗為好奇地準備開啟木匣子,畢竟聖人喜愛的話本,想來定然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