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愛意難回頭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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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冬天,空氣冷冽而乾燥,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蒼白的天光。沈清瀾將自己徹底投入了新的工作環境,像一枚擰緊了發條的陀螺,不知疲倦地旋轉。項目分析、市場調研、客戶會議……她將自己的日程排得密不透風,用高強度的工作填滿每一分每一秒。
她不敢停下來。
隻要稍有閒暇,那些不願回首的畫麵便會無孔不入地鑽進腦海。
婚禮上傅北辰冰冷嫌惡的眼神,懸崖邊他毫不猶豫選擇葉南姝的瞬間,雨林溫室裡爬滿全身的蟲豸,母親那記毫不留情的耳光,還有……那盞在慈雲禪寺為她未出世孩子點燃的、搖曳的長明燈。
每一個回憶,都是一根淬毒的針,紮在她心上最柔軟的地方。唯有讓大腦被繁雜的數據和事務占據,她才能暫時從那種痛苦和空洞中逃離。
連續一個月的高壓運轉,像一根被拉伸到極致的弦。
終於,在一個加班到淩晨的深夜,她剛站起身,準備去衝一杯咖啡提神,一陣劇烈的眩暈猛地襲來,眼前驟然一黑,整個人便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失去了知覺。
意識在黑暗中浮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她感覺自己像是在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海水中下沉,刺骨的寒意包裹著她。然而,偶爾又會有一股暖流悄然注入,驅散些許寒冷。她似乎感覺到有一隻溫暖乾燥的手,偶爾會輕輕探試她額頭的溫度;有溫和的、帶著安撫意味的低語在耳邊模糊響起;還有小心翼翼扶起她,喂她喝下溫熱流質的觸感……
那感覺太過溫柔,太過不真實,像絕望深淵裡透進來的一縷微光,讓她在昏迷中也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白,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她好半天才適應了光線,纔看清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裡。
視線微轉,落在床邊的椅子上。一個穿著淺灰色毛衣的男人正靠在那裡閉目小憩。
他麵容清雋,眼下卻有著淡淡的青黑,顯然是睡眠不足。是謝淮晏,她這次外派項目的直屬上司,也是這家跨國公司北美區的負責人。
彷彿感應到她的注視,謝淮晏倏地睜開了眼睛。眼睛裡還帶著一絲剛醒的朦朧,但在對上她視線的那一刻,立刻變得清明而關切。
“醒了?”他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語調卻很柔和,“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沈清瀾掙紮著想坐起來,但四肢無力,謝淮晏連忙上前扶著她靠在枕頭上。
“謝總……是您送我來醫院的?謝謝您。”
“剛好路過你辦公室,發現燈還亮著,進去就看到你暈倒了。”謝淮晏簡單解釋道,起身為她倒了杯溫水,遞到她手邊,“醫生說是過度疲勞加上重感冒引起的暈厥,需要好好休息。”
他看著她,目光裡帶著不讚同,但更多的是擔憂:“清瀾,工作是做不完的,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沈清瀾接過水杯,溫熱的觸感透過杯壁傳到掌心,她低著頭,小口啜飲著,冇有應聲。
謝淮晏看著她這副脆弱又倔強的樣子,心中微澀。他沉默了片刻,聲音放得更緩:“你國內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
沈清瀾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難堪。
“彆緊張,”謝淮晏安撫地笑了笑,那笑容溫和,帶著一種能讓人安心的力量,“我理解你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忘記那些不愉快。但是,清瀾,”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語氣認真而懇切,“隻是逃避和自我懲罰,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我希望,你能學會好好愛自己。”
這句話猝不及防地撞開了沈清瀾心中那道封閉了太久、積壓了太多委屈和悲傷的閘門。
從父親毫不留戀地離開,到母親一次次索取,再到傅北辰的欺騙、羞辱和折磨……
她的人生,似乎總是在努力滿足彆人的期望,承受彆人的傷害,卻從未有人告訴過她,沈清瀾,你要好好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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