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晝晷 第2章 酒館初夜語

    -

夜色如水，古鎮的石板路在月光下泛起微微青白。靜謐的巷尾，夜溟推開酒館的木門，門上的銅鈴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彷彿為這夜的序章奏響低微前奏。酒館名為“晝晷”，卻隻在夜色最深時悄然開啟，一盞昏黃燈火下，倒影成了兩重世界的界限。

夜溟習慣性地擦拭著櫃檯，將昨夜留存的薄塵拂去。酒館裡陳設極簡，隻有幾張木椅、兩排空杯，以及角落裡那架古老的晝晷。晝晷上鐫刻著繁複的花紋，似乎在訴說著歲月的變遷。而今夜的月光，格外清冷，透過窗欞投下淡淡銀輝。

他在吧檯後站定，低頭調製著第一杯月光靈露。靈露以月色為引，摻雜少許露珠與夜風，入口微涼，帶著溫柔的回憶氣息。夜溟將靈露斟入杯中，杯壁上浮現微弱的光暈，宛如亡靈的低語。夜溟自已並非尋常人，他的血液裡流淌著一片異世的靜謐，每一晚的守侯，都是與逝者靈魂的對話。

午夜將至，酒館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輕響。夜溟抬眼望去，隻見門口站著一位少女。她一襲白色長裙，髮絲如夜瀑垂落肩頭，神情怔忡。月光照在她臉上，輪廓透明而虛幻——顯然，她已非塵世之人。

少女躊躇片刻，終於踏進晝晷酒館。她的腳步悄無聲息，彷彿怕驚擾了這夜的寧靜。夜溟迎上前，溫和地道：“歡迎光臨。今夜，您想品嚐哪一款靈露？”

少女眸中映著月色，聲音細若風吟：“我……隻是想找個地方坐坐，可以嗎？”

夜溟微微一笑，將那杯靈露遞到她麵前。少女指尖輕觸杯沿，似乎感受到了靈露的溫度。她坐在窗邊，靜靜望著外麵沉睡的古鎮。夜溟在吧檯後默默注視，不急於問詢，隻以守夜人的耐心等待她開口。

片刻後，少女低聲道：“我叫清瀾。其實，我不記得自已的故事了。隻記得很久以前，有一段被遺忘的舊夢，似乎很重要，但我始終無法拚湊完整。”

夜溟輕聲迴應：“每一位亡靈的故事都值得被傾聽。你願意和我分享嗎？”

清瀾沉默片刻，終於點頭。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的記憶像被霧籠罩。我記得月光下的庭院，有一棵古槐樹，樹下站著一個少年。他好像在等我，但我始終冇有走過去。後來，我的世界就隻剩下漫長的夜和孤獨。”

酒館裡忽然安靜下來，隻剩晝晷上微微流動的月光。夜溟聽著清瀾的敘述，心頭莫名一動。她的話語，像是觸及了他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那個少年，庭院，月光——彷彿也曾在他的夢境裡出現過。

夜溟端起一杯靈露，遞給清瀾：“月光會幫你找回遺失的片段。每一滴靈露都藏著往昔的餘韻，你不妨細細品味。”

清瀾接過酒杯，微微抿了一口。靈露在唇齒間化為清涼的氣息，她的表情逐漸柔和。窗外的月色深濃，彷彿在呼應她的記憶。夜溟靜靜陪伴，默默守護著這份脆弱的重拾。

時間悄然流逝，酒館裡漸漸多了幾位亡靈客人。他們各自選了角落落座，低聲細語，或沉默不語。夜溟為每一位斟酒，傾聽他們訴說的故事。有的遺憾，有的執念，有的隻剩一句未說完的道彆。每個故事，夜溟都記在心底，以晝晷為證，將亡靈的哀愁暫時安放。

清瀾靜靜望著夜溟忙碌的身影，忽然輕聲問道：“你為什麼要開這家酒館？為什麼隻在夜裡等我們？”

夜溟一愣，目光望向窗外的月亮。他的聲音低沉：“我也在尋找自已的答案。我的過去，像你一樣，被夜色遮蔽。我隻記得，月光下我不是凡人，隻有在這些亡靈的故事中，我才能找到前行的方向。或許，隻有傾聽彆人的遺憾，才能填補自已的空白吧。”

清瀾低頭沉思，手中的酒杯微微發光。她似乎明白了夜溟的孤獨，也感受到了酒館的溫度。她輕聲道：“如果我能想起自已的舊夢，你會幫我找回嗎？”

夜溟堅定地點頭：“我會陪你一起尋找。無論夢境多遠，月光總會照亮每一段回憶。”

酒館的夜漸深，亡靈們的低語與月光交織。夜溟在靈露的微醺中，隱約聽見晝晷的指針悄悄移動。他知道，今夜的來訪者不通以往。清瀾的出現，彷彿為他打開了一道通往自我的門扉。而這扇門的背後，藏著他未曾解開的身世之謎。

午夜時分，亡靈們陸續離去，隻有清瀾尚未起身。她望著夜溟，眼中流露出依戀與迷惘。夜溟心中浮現一個念頭——也許，他該為自已讓一次選擇，不再僅僅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

就在此刻，晝晷的影子緩緩移向新的刻度。夜溟感到命運的軌跡正在悄然改變。他望著窗外漸漸消融的月光，內心第一次升起渴望：他要追隨每一位亡靈的故事，直至找到屬於自已的歸處。

清瀾的目光柔和如水，夜溟輕聲道：“今夜，你可以留在這裡。等到月光褪去，也許你會想起更多。”

酒館裡再度歸於寂靜，隻有晝晷的指針輕輕轉動。夜溟明白，從今夜起，他已踏上另一條命運之路。而這條路，將由每個亡靈的故事鋪就，也由他的選擇指引歸途。

窗外的月光漸漸淡去，但晝晷酒館的燈火依舊溫柔，為每個迷失的靈魂守侯至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