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瞳眸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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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
皇帝批完奏章，今日終於得閒。他手持撥浪鼓，宛如孩童般在搖籃旁邊，輕輕搖動著撥浪鼓，逗弄著自己那可愛的雍公主。雍公主咿咿呀呀地迴應著，恰似黃鶯出穀，清脆悅耳。在四下無人之際，皇帝小心翼翼地讓人取下了公主眼眸上的白紗，那白紗是保護公主的一道屏障。除非雍公主要見外人，否則皇帝絕不會讓人為公主的眼蒙上這層白紗，以此來確保雍公主的安全。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此次大皇子武弘日的慘死，更是讓皇帝深刻地領悟到了這個道理。武弘日之死，實則是代替雍公主赴死。幸而雍公主是女兒身，使得大燕的那些人誤將武弘日當作帝霸星，從而讓雍公主逃過一劫。大皇子武弘日的離世，讓皇帝深知，日後必須更加謹慎地守護雍公主的人身安全。
太監曹德端著今晚的綠頭牌，如捧著稀世珍寶一般，誠惶誠恐地來到皇帝麵前，以求皇上寵幸。皇上抬眼望去，隻見曹德身後的小太監端著十幾盤綠頭牌，宛如一座小山。皇帝轉過身來，目光如炬，迅速掃描了一下，在最近的綠頭牌處，一眼便瞧見了珍妃的綠頭牌。他心中瞭然，明白自己的表妹已經想通了。畢竟皇帝與珍妃自幼相識，有著青梅竹馬的深厚情誼。皇帝毫不猶豫地伸手翻了今晚珍妃的綠頭牌。
禮王府
宮中密探來報：“恭嬪已遭禁足，而珠兒則下落不明。”想必是已被皇上打入宮中暴室。宮中暴室，任是鐵骨錚錚之輩，進去後也難以守口如瓶。自己所行之事，恐怕皇兄已然知曉。此番怕是在劫難逃。昔日皇帝爭位之手段，禮王自是心知肚明。先皇膝下本有十數皇子，而今皇帝的親兄弟僅餘二人，一為與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弟禮王，另一則是皇帝養母敬明太後之子雍王。
雖禮王與當今皇上乃一母同胞之親兄弟，然皇上更為疼惜與之一同長大的弟弟雍王。昔日，皇帝生母懷慈太後百裡氏病故，將長子當今皇上及長女永福長公主交予敬明太後撫養。而禮王則由先皇交予當時的寵妃禮太妃撫養。故而，皇帝與禮王雖為親兄弟，卻彼此不甚親近。
後皇帝登基，依祖製，禮王本應被冊封為雍王。蓋因“雍”乃皇後嫡出之子封親王方可擁有之稱號。相較雍王，禮王自覺更具受封“雍王”之資格。隻可惜皇上對雍王偏愛有加，雍王之封地廣袤無垠，為諸親王之首。此等情形，令禮王心有不甘。若非當年自己年幼，亦有爭奪皇位之可能。可惜皇位未得，封王之名號與領地亦非最優。如此，禮王豈能不心生怨恨。
何況，皇帝登基之後，年逾而立，仍無子嗣。即便曾議過繼宗氏之子，皇帝所慮者，亦為雍王之子武柏舟。全然未曾念及自己的親弟禮王，此令禮王如何不恨？故而，當皇帝得有子嗣，禮王遂與妻妹李恭嬪共謀，百計千謀，欲使皇帝子嗣神不知鬼不覺地殞命，自身亦常與宗族諸王往來頻繁，所圖者，無非皇帝無子、崩逝之後，自身得以承繼皇位。畢竟，於皇位之第一順序人而言，父死子繼之後，即為兄終弟及。而自身，則為合乎禮法之第一人。
然，此次下毒竟出如此大之紕漏，實出禮王意料之外。往昔三度，皆未現此情形。究竟何處出錯？禮王苦思冥想，終不得其解。
宣室殿皇帝的寢宮
皇帝正擁著珍妃百裡氏，在床榻之上纏綿繾綣。皇帝輕撫著珍妃那如絲般柔滑的麵龐，柔聲說道：“朕已將雍王世子武柏舟接入皇宮，讓他居於太學處，明日朕便遣他前往你的寢宮探望你。”
“你們這表姑侄倆，可要好好地暢敘一番。”
“那孩子著實可憐，母妃早逝，又不得父王寵溺。在雍王府中，他猶如孤鴻一隻，煢煢孑立，形影相弔。”
“如今他入了宮，你們表姑侄倆大可推心置腹，一訴衷腸。”
“想當年，珍娘你尚未出閣之時，與伊人阿姊在家中可謂情同手足。隻可惜伊人阿姊天妒紅顏，過早離世。”
談及這些往事，皇帝和珍妃皆不禁感慨萬千，往昔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皇帝的外祖父百裡老令公膝下育有兩子一女。長子百裡空，乃敬明太後未出閣時的心上人。怎奈天不遂人願，當今太後的嫡長子夭折，為保呂家地位穩固，隻得讓隔房的敬明太後入宮爭寵。一對苦命鴛鴦，就這樣被活活拆散。
因皇上容貌酷似其長舅百裡空，敬明太後入宮後對其寵溺有加。這份寵溺，更甚於敬明太後親生的一兒一女——雍王與永壽長公主。
而後，皇帝的長舅因修築河道，殫精竭慮，最終累死在任上。其小舅百裡究亦因病離世。如此一來，百裡家後繼無人，行將冇落。敬明太後遂令其子雍王迎娶百裡空之獨女百裡美兮，字“伊人”，為妻。又將其女永壽長公主武令佩許配給自己小舅百裡究的長子、百裡家的長孫百裡穆為妻，並過繼給長舅百裡空為子，承襲了他的爵位“穆國公”。
皇帝本人亦納小舅之女，如今的珍妃百裡玉珍為妃。如此種種，皆是為了鞏固百裡家的地位。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雍王對雍王妃毫無愛意，遙想當年，雍王尚未迎娶雍王妃之時，便一直與敬明皇後爭執不休，堅稱絕不迎娶百裡美兮。彼時，雍王的心中所愛，乃是如今的雍王妃韋家女郎韋靜好。然而，敬明皇後卻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要挾，迫使雍王迎娶雍王妃百裡美兮為妻。
而那韋家女郎，亦是性情剛烈之女子。即便已過適婚之齡，亦終身不嫁，苦苦守候著雍王。直至前些年，雍王妃百裡美兮因病離世，韋家女郎才得以正妃之禮被迎娶入雍王府。如今敬明太後已逝，再無人能管束雍王。再加上雍王對韋家女郎心懷愧疚，如今的雍王妃韋氏在雍王府可謂是說一不二，無人膽敢忤逆。對於雍王世子武柏舟這個情敵所生之子，又怎能有好臉色相待？不過是為了做足表麵功夫，在外人麵前稍稍照拂一二罷了。如今雍王妃韋氏已為雍王再添一子，雍王的心更是偏到了九霄雲外。
永壽長公主亦是個命苦之人。雖說她也是依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了百裡穆，但夫妻二人伉儷情深，彆無他求，堪稱美滿。駙馬百裡穆更是對永壽長公主情有獨鐘，身旁再無其他姬妾，獨獨疼愛永壽長公主一人。隻可惜，永壽長公主連生四子，卻皆早夭。而她的夫君百裡穆，也如流星般過早隕落。獨留她孤身一人，在京城的佛寺代發出家。
如今，百裡家僅餘四人。皇帝表弟百裡溪繼承了“穆國公”的爵位，卻體弱多病，賦閒在家，且兼祧兩房。其所生一兒一女，百裡螽斯與百裡丹若尚年幼。
見此情景，珍妃亦是憂心忡忡，雖有榮華富貴在握，卻無人可與之共享。人丁凋零，這富貴恰似過眼雲煙，轉瞬即逝。
此時，天空中響起了陣陣驚雷，猶如萬馬奔騰，氣勢磅礴。那聲音震耳欲聾，令人毛骨悚然。皇帝心頭一緊，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雍公主武瞳眸的身影。他急忙從床上躍起，腳步匆匆地趕往雍公主的側殿，珍妃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一到側殿，便聽到雍公主武瞳眸的啼哭聲，如泣如訴，彷彿整個宮殿都被這哭聲所籠罩。皇帝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從乳母春娘手中接過武瞳眸，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輕聲呢喃道：“辰兒乖、辰兒乖、辰兒乖……不怕，阿耶在。”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春風拂麵，小心翼翼地哄著懷中的小寶貝。
皇帝回頭瞥見身後的珍妃，緩聲道：“辰兒年幼，懼怕打雷，今晚朕就在側殿陪伴辰兒。你去朕的寢宮歇息吧！”
珍妃凝視著眼前細心嗬護雍公主的皇帝，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酸楚。她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孩兒，那個尚未在世間留下太多痕跡的小生命。皇帝對他的關注寥寥無幾，彷彿隻有自己還記得他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望著被皇帝寵溺著的雍公主，珍妃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雍公主竟是如此深得皇帝的寵愛。在此之前，陛下雖有四子一女，還有那剛剛離世的大皇子武弘日，然而陛下對他們並未過多上心。不知為何，陛下獨獨對雍公主如此偏愛有加。珍妃苦思冥想，始終不得其解。日後，自己執掌這後宮諸事，這雍公主的事情定然是重中之重，萬萬不可有絲毫怠慢。如今後宮中已有數位嬪妃相繼懷有身孕，不知新降生的皇子、公主是否會分走雍公主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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