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生存指南:他和他的高光時刻 第110章 鏡中之淵
指骨撞擊鏡麵的悶響在空蕩的鏡廊裡撞出回聲時,葉燃幾乎能感覺到指節處傳來的麻意順著神經爬向心口。裂紋以他的拳頭為中心,像蛛網般在光潔的鏡麵上蔓延開,可下一秒,那些細密的紋路便如同活物般蠕動、癒合,隻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白痕,彷彿剛才的重擊從未發生過。
鏡麵裡映出他的臉,額角青筋暴起,眼尾因極致的焦急而泛紅,平日裡總是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眉眼此刻擰成一團,近乎猙獰。“淩曜!淩曜你聽得見嗎?!”他嘶吼著,聲音撞在兩側連綿不絕的鏡牆上,被切割成無數個破碎的迴音,每一個迴音裡都裹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就在一分鐘前,淩曜還站在他身側,指尖剛觸碰到鏡麵上浮現的詭異紋路,那個與他一模一樣的“映象”便從鏡麵裡鑽了出來。
那映象有著和淩曜分毫不差的臉,卻帶著一雙冰得能凍裂骨頭的眼睛,裡麵盛著化不開的絕望。它幾乎沒給人反應的時間,一把扣住淩曜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頭。淩曜下意識想掙紮,可鏡麵突然變得像水波般柔軟,他隻來得及朝葉燃遞去一個驚愕的眼神,便被那映象猛地拽了進去。水波蕩漾兩下,鏡麵迅速恢複成原先的堅硬與冰冷,隻留下葉燃的倒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與他對視。
恐懼像冰水般瞬間澆透了四肢百骸,葉燃甚至打了個寒顫。他不是怕這詭異的鏡廊,也不是怕未知的危險,而是怕——他弄丟了淩曜。在這支臨時組成的隊伍裡,淩曜是眼睛,是大腦,是總能在最混亂的時候找出破局關鍵的人。可現在,他連淩曜被拖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抬手抹了把臉,汗水順著鬢角滑進衣領,帶來一陣微涼。指尖的顫抖漸漸平息,淩曜之前的話突然在腦海裡響起,清晰得像是就在耳邊:“幻城利用我們的恐懼,但恐懼本身也是線索……找到它的‘源點’,就能找到破綻。”
源點……淩曜的恐懼是什麼?葉燃皺緊眉頭,試圖回憶剛才那映象的動作。它拽著淩曜時,似乎低聲說了什麼,斷斷續續飄進他耳朵裡的,是“都是你的錯”“你害死了他們”。這些話像針一樣紮在葉燃心上,他認識淩曜這麼久,從未聽過他提起這樣沉重的過去。淩曜總是冷靜的,清醒的,彷彿什麼事都打不倒他,可剛才那映象眼裡的絕望,卻真實得讓人心驚。
他再次看向眼前的鏡子,這一次,他注意到了不對勁。他的倒影沒有跟著他皺眉,反而緩緩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帶著一種詭異的弧度,完全不屬於他。下一秒,倒影的嘴唇動了動,發出與他一模一樣的聲音,卻裹著一層蠱惑的調子:“想救他?進來啊。直麵你自己的,或者……直麵他的。”
陷阱,這絕對是陷阱。葉燃心裡門兒清,可他沒有任何猶豫。他深吸一口氣,胸腔裡翻湧的情緒漸漸沉澱成灼熱的力量,順著血液流向四肢。那是無數次並肩戰鬥裡,淩曜替他擋下致命攻擊時,他攥緊拳頭的力量;是兩人被困在絕境裡,淩曜笑著說“彆慌,有我”時,他壓下不安的力量。
這股力量凝聚在拳鋒,帶著滾燙的溫度。葉燃盯著鏡中那個還在笑的倒影,低吼道:“彆動他!我來了!”話音未落,拳頭再次轟向鏡麵。這一次,他沒有試圖打碎它,而是將所有力量集中在指骨的一點——就像淩曜教他的,對付看似無懈可擊的屏障,破點比破麵更有效。
鏡麵果然沒有再癒合,而是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泛起劇烈的漣漪。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鏡麵深處傳來,拉扯著他的身體。葉燃鬆開緊繃的肌肉,放棄了抵抗,任由那股力量將自己吞噬。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鏡廊的光影被揉成一團模糊的色塊,失重感傳來的下一秒,他重重落在了一片冰冷的地麵上。
這是一個昏暗的畫室。空氣中彌漫著鬆節油和顏料混合的味道,還裹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絕望,悶得人胸口發緊。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畫框,每一個畫框都被厚重的黑布覆蓋著,像是在遮掩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地麵上散落著無數撕碎的畫稿,紙片上的線條依稀能看出是人物肖像,卻都被狠狠劃上了幾道黑痕,猙獰得很。
而畫室中央,葉燃一眼就看到了淩曜。
年輕的淩曜——不,是那個映象,正死死抓著現實中淩曜的手臂。它的手指深深陷進淩曜的小臂,留下幾道青白的印子。淩曜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線,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極力克製什麼。映象湊在他耳邊,用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不斷重複:“看啊,看看因為你懦弱的沉默,他們變成了什麼樣!”
話音剛落,那些覆蓋在畫框上的黑布突然無風自動,齊齊掀開一角。佈下的畫麵模糊不清,卻透著一股濃烈的悲慘——燃燒的木屋,火焰舔舐著窗欞,裡麵似乎有隱約的哭聲;高空墜落的身影,衣角在風裡翻卷,像折斷翅膀的鳥;還有一張模糊的臉,眼眶通紅,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嘴裡似乎在喊著什麼。
那些畫麵像針一樣紮進淩曜的眼睛裡,他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原本清明的眼神漸漸變得渙散。他張了張嘴,聲音輕得像夢囈:“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如果我沒有閉嘴……”
“放開他!”葉燃的怒吼如同驚雷,瞬間打破了畫室裡絕望的沉寂。他幾乎是本能地衝了過去,伸手就想把那個映象從淩曜身邊拉開。可映象像是早有準備,反手一揮,地麵上那些破碎的畫稿突然動了起來,化作一條條黑色的、粘稠的觸手,朝著葉燃的四肢纏了過來。
觸手冰涼滑膩,像蛇一樣緊緊裹住他的腳踝和手腕,一股陰冷的力量順著觸手鑽進體內,試圖壓製他的力量。葉燃渾身肌肉猛地繃緊,胸腔裡的灼熱力量瞬間爆發,氣浪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將那些觸手震開些許縫隙。他趁機往前衝了兩步,朝著淩曜的方向咆哮:“淩曜!彆聽他的!那是假的!過去的都過去了!”
可淩曜像是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裡,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他的目光死死黏在那些畫麵上,瞳孔裡映著燃燒的火焰和墜落的身影,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映象又湊近他耳邊,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致命的蠱惑:“看,他又要來救你了。你這樣的累贅,憑什麼一次次連累他?上一次是他們,這一次是他,你隻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
淩曜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神裡的痛苦更濃了。
葉燃心裡一緊,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他不該去攻擊映象,映象本就是淩曜心魔的化身,攻擊它隻會讓淩曜的愧疚更深。他立刻放棄了掙紮,任由那些觸手重新纏上來,甚至主動鬆了力氣。他抬起頭,目光穿過那些扭動的觸手,直直落在淩曜失神的眼睛上。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裡沒有了剛才的急躁,隻剩下前所未有的堅定,像是在宣誓一般:“淩曜!看著我!”
淩曜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有了一絲反應。
葉燃朝著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露出手背上那些細小的、還沒癒合的傷痕——那是之前為了保護淩曜,被怪物的爪子劃到的。“我在這裡,不是因為你連累我,”他一字一句地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畫室裡的沉悶,“是因為我選擇和你一起。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們在一起,這纔是真的!”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瞬間劈開了籠罩在淩曜眼前的重重迷霧。他渙散的目光猛地一凝,緩緩聚焦在葉燃的臉上。葉燃的額角還在冒汗,發絲被汗水黏在麵板上,臉上沾了點灰塵,卻依舊透著一股執拗的認真。他的手就那樣伸在半空,布滿傷痕,卻無比堅定。
淩曜看著那隻手,心裡某個緊繃的地方突然鬆了。他深吸一口氣,胸口的悶痛漸漸消散。他不再去看那些讓他窒息的畫麵,而是緩緩轉向身邊的映象。映象還維持著抓著他手臂的姿勢,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彷彿認定他會永遠困在愧疚裡。
“你說得對,”淩曜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平靜,“那是我的罪,是我曾經沒敢麵對的過去。”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葉燃,眼神裡的絕望和混亂漸漸退潮,一絲清明重新浮現,“但我不會讓它困住我,更不會讓它傷害我現在要守護的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畫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牆壁上的畫框紛紛墜落,地麵裂開一道道縫隙,那些黑布和破碎的畫稿像是被狂風捲起,在空中亂舞。那個映象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扭曲成猙獰的模樣,它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身體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裂開,每一道裂縫裡都透出微弱的光點。最終,它徹底崩解,化作漫天細碎的光點,消散在空氣裡。
纏在葉燃身上的觸手也隨之煙消雲散,陰冷的氣息褪去,畫室裡的鬆節油味漸漸淡了。淩曜的身體一軟,像是抽走了所有力氣,朝著地麵倒去。葉燃立刻疾步上前,伸手穩穩地扶住了他的腰,將他半攬在懷裡。
兩人都大汗淋漓,胸口劇烈起伏著,呼吸帶著劫後餘生的急促。淩曜靠在葉燃的懷裡,抬頭看他,眼裡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的迷茫,卻多了點依賴。葉燃低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兩人都沒說話,卻從彼此的眼神裡讀出了同樣的慶幸——還好,你沒事。
然而,這份慶幸並沒有持續多久。周圍破碎的景象並沒有恢複成之前的鏡廊,而是在震動中漸漸重組。畫室的牆壁、地麵和那些畫框都化作細碎的光點,重新凝聚成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虛空中沒有上下左右,隻有無數麵巨大的、破損的鏡子懸浮著,像是一片由鏡麵組成的星海。
葉燃和淩曜下意識地靠在一起,抬頭看向那些鏡子。每一麵鏡子裡都映著畫麵,清晰得像是在播放電影——那是他們在不同副本世界裡掙紮戰鬥的場景:在布滿迷霧的森林裡,淩曜牽著他的手避開陷阱;在燃燒的古城裡,他擋在淩曜身前,擋住飛來的箭矢;在冰封的雪山之巔,兩人背靠背對抗圍攻的怪物……
那些畫麵一幕幕閃過,像是有人刻意記錄下來的存檔,無聲地訴說著他們一路走來的痕跡。葉燃的心裡泛起一陣怪異的感覺,這些鏡子為什麼會記錄他們的過去?
就在這時,淩曜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他伸手拽了拽葉燃的衣袖,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看那裡。”
葉燃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穿過那些懸浮的鏡麵,落在了所有鏡子的最深處。那裡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而在黑暗的中心,一個模糊的、非人的巨大陰影正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那陰影沒有具體的形狀,卻透著一股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彷彿是這片虛空的主宰。
淩曜的聲音在虛空裡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們打破的,似乎不僅僅是淩曜的心魔,還有這個“鏡中幻城”的……表層。而藏在表層之下的東西,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詭異和危險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