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生存指南:他和他的高光時刻 第119章 心之壁壘與碎裂之聲
消毒水的氣味像一把淬了冰的針,猝不及防紮進淩曜的鼻腔。
他猛地頓住腳步,指尖的涼意順著血管爬遍全身,連呼吸都凝滯了一瞬。眼前那片由流光與碎鏡構築的、光怪陸離的幻城景象正在飛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白——白得發灰的牆壁,白得晃眼的床單,還有空氣中彌漫著的、混合著藥物氣息的死亡味道。
這是醫院。是他以為早已被歲月塵封,卻總在午夜夢回時將他拖入深淵的地方。
病床上躺著的人,讓淩曜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母親的臉比記憶裡更蒼白,顴骨高高凸起,發絲枯槁地貼在鬢角,胸口微弱的起伏幾乎要被監護儀上緩慢跳動的綠線吞沒。那綠線每一次起伏都拖著長長的尾音,像在為生命倒計時,敲得他心臟發緊,連帶著太陽穴都突突地跳。
這是他十七歲那年的夏天,是他人生中最無力、最悔恨的一天。
“又回到這裡了,淩曜。”
一個與他自己彆無二致,卻裹著冰碴般冷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淩曜猛地回頭,看見“自己”正斜倚在門框上,白大褂的下擺隨意垂著,臉上掛著一種糅合了悲憫與殘忍的笑——那是他從未有過的神情,卻偏偏長在一張完全相同的臉上。
是鏡中人,是他心底滋生的魔。
“你當時為什麼不在呢?”鏡中人向前走了兩步,腳步聲在寂靜的病房裡格外清晰,“如果你沒有因為那個無關緊要的校際比賽離開,如果你能早點放下那點可憐的好勝心,你就能握著她的手,陪她走完最後一程了。”
它停在淩曜麵前,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麵板,聲音壓得更低,像毒蛇的信子舔過耳廓:“是你,親手拋棄了她。”
“不……不是這樣……”
淩曜的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乾澀得發疼。他想反駁,想嘶吼著說那天比賽的時間與母親病危的通知撞得猝不及防,想解釋他趕回來時急救室的燈已經滅了,可話到嘴邊,卻被胸口翻湧的愧疚堵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理智像一道細弱的光,告訴他這是鏡中人編織的幻象,是心魔用來吞噬他的誘餌。可心臟傳來的劇痛如此真實,那些被他強行壓在記憶深處的畫麵——母親臨終前可能流露出的孤獨,醫護人員遺憾的眼神,父親沉默的背影——此刻全都掙脫了束縛,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指節因為用力攥拳而泛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
“不是嗎?”鏡中人輕笑一聲,聲音裡的惡意幾乎要溢位來。
話音未落,周遭的場景驟然扭曲、切換。刺目的白光變成了賽場的聚光燈,消毒水味被汗水與歡呼聲取代。淩曜站在領獎台上,手裡握著冰涼的獎杯,台下是隊友興奮的呐喊,可視線所及之處,卻偏偏映出了另一幅畫麵——醫院的病床上,母親虛弱地伸出手,嘴唇翕動著,像是在呼喚他的名字。
兩幅畫麵在他眼前交替閃現,一邊是少年意氣的榮耀,一邊是天人永隔的遺憾。
“你看,”鏡中人的聲音在耳邊盤旋,“你在為你微不足道的榮耀歡呼時,她正在黑暗裡,孤獨地等你回去。”
“呃——”
淩曜悶哼一聲,膝蓋一軟,重重地單膝跪在地上。冰冷的地麵讓他打了個寒顫,卻壓不住體內翻湧的混亂。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這片記憶的泥沼拖拽,越掙紮陷得越深。麵板表麵開始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像是被重擊的玻璃,順著手臂向上蔓延,隱隱透著內裡破碎的光。
而不遠處的鏡中人,身影卻越發凝實,它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正享受著淩曜這份絕望帶來的“養料”。
就在淩曜的意識快要被黑暗徹底吞噬時,一聲模糊卻無比熟悉的咆哮,如同驚雷般穿透了幻境的壁壘。
“淩曜——!”
是葉燃!
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幾分急切,像是隔著厚厚的屏障傳來,卻精準地撞進了淩曜的心底。幾乎同時,整個病房的場景劇烈晃動起來,牆壁上出現細密的裂痕,監護儀的綠線開始紊亂,像訊號不良的電視畫麵,閃爍不定。
鏡中人的臉色終於變了,它沒想到外部的乾擾會如此強烈。但僅僅一瞬,它便重新穩住心神,聲音變得尖利而刻薄:“看,有人來救你了。他總是這樣,像個傻瓜一樣不管不顧地衝進來。可你值得嗎?”
它逼近淩曜,語氣裡的惡意像淬了毒的冰錐:“一個連母親最後一麵都見不到的人,一個被愧疚釘在原地的人,隻會拖累他。終有一天,你也會像拋棄你母親一樣,拋棄他的,不是嗎?”
“閉嘴!”
淩曜猛地抬起頭,眼中的迷茫與痛苦被一股銳利的光取代。葉燃的呼喊像一束穿透烏雲的陽光,刺破了濃稠的黑暗,也喚醒了他腦海中那些被忽略的、溫暖的記憶。
他想起在末日樂園,自己被怪物抓傷昏迷,是葉燃背著他在廢墟裡狂奔,後背的溫度燙得驚人;想起在浮空歌劇院,他們默契地完成那場險象環生的演出,葉燃在後台笑著拍他的肩,說“淩曜,我們果然最搭”;想起在深空航行時,麵對未知的危險,葉燃毫不猶豫地說“我信你”,眼神裡沒有半分懷疑。
那些真實的、滾燙的羈絆,像一道道暖流,衝刷著心底的愧疚與自責。
“那不是我的錯……”淩曜緩緩站直身體,掌心的傷口還在流血,卻不再讓他覺得疼,“我從未拋棄過任何人。”
他不再去看病床上那個虛幻的影子,而是死死盯住鏡中人,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我當年拚儘全力趕回去,後來努力活著,努力變強,就是為了不辜負那些信任我的人。你想用過去困住我?休想!”
這一次,他沒有再抵抗心底的愧疚。他承認那天的遺憾,接納了那份未能說出口的告彆,但也清楚地知道,沉溺於過去不是對母親的紀念,帶著那些溫暖的羈絆好好活著,纔是對所有愛他的人最好的回應。
當這份覺悟在心底紮根的瞬間,淩曜周身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那些蔓延在麵板上的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破碎的光彙聚成一道屏障,將鏡中人的氣息隔絕在外。
“不!這不可能!”
鏡中人發出淒厲的尖嘯,它沒想到淩曜會突然掙脫掌控,更沒想到這份愧疚不僅沒成為吞噬他的武器,反而成了他變強的養料。它的身影開始不穩定地閃爍,卻依舊瘋狂地調動著幻城的力量——整個病房場景開始崩塌,牆壁、病床、監護儀都化作無數鋒利的鏡片,旋轉著形成一道風暴,朝著淩曜席捲而去。
最終的對決,一觸即發。
可就在這時,一聲清晰無比的“哢嚓”聲,突然貫穿了天地。
那聲音不像是幻境裡的產物,反而帶著現實世界的質感,清脆得讓人心頭一震。淩曜下意識地抬頭,看見頭頂那片由無數記憶碎片構成的“天空”,赫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正在飛速蔓延的裂痕。
緊接著,一道熾熱如朝陽般的光芒,從裂痕中透射進來,驅散了周遭的黑暗。伴隨著光芒而來的,是葉燃那無比清晰、充滿力量的怒吼:
“淩曜!給我回來——!”
鏡中人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它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似乎畏懼著那道來自現實的光。而淩曜站在光芒之中,感受著那束光帶來的熟悉溫度與力量,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堅定的弧度。
他知道,葉燃在外麵找到了打破幻城的關鍵。而他的反擊,現在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