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生存指南：他和他的高光時刻 第35章 鏽蝕齒輪的守護

    夜幕像一塊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壓在廢棄玩偶工廠的穹頂之上。工廠外牆的紅磚早已斑駁，幾扇破碎的窗戶黑黢黢的，像空洞的眼窩，風從窗洞裡鑽進來，帶著外麵的腐味，在車間裡打著旋。車間裡沒有正經的光線，隻有牆角一盞苟延殘喘的應急燈，發出昏黃的微光，勉強照出空中浮動的塵屑——那些塵屑裡混著鏽末和棉絮，飄得緩慢又沉重。空氣稠得像凝固的油汙，吸一口，喉嚨裡就裹著鐵鏽的澀味、朽棉的悶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黏在嗓子眼兒裡，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堵得人發慌。

淩曜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貨架，貨架被歲月蝕得發鏽，輕輕一碰就“吱呀”響。貨架上堆著半垮的玩偶殘肢：掉了頭皮的布偶熊歪著腦袋，露出裡麵發黃結塊的棉絮，棉絮上還沾著幾點發黑的汙漬；一個塑料娃娃的眼珠滾落在淩曜腳邊，眼珠上的漆皮掉了大半，渾濁地盯著地麵；還有個斷了腿的鐵皮機器人，零件散了一地，電線像亂麻似的纏在貨架杆上。他指尖在卷邊的樂園地圖上快速劃過，地圖邊緣磨得發毛，有些字跡被汙漬糊得看不清，指腹蹭過乾涸的黑漬——那是之前蹭到的怪物血，早就乾成了硬殼。最終，他的指尖停在紅圈標記的通道口：那紅圈是上次探查時，用咬破的手指畫的，邊緣還泛著暗紅，像凝固的血痂，在昏黃的光線下格外刺目。

“穿過這條裝配線，就是中央控製室。但上次來，‘它們’在這聚集得最密，光是管道上爬著的，就不下五隻。”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幾乎被遠處管道傳來的“吱呀——吱呀——”的刮擦聲吞沒。那刮擦聲慢悠悠的，每響一下，都像在人的神經上劃一刀，提醒著他們這裡藏著的危險。

葉燃將懷裡的小傑往胸前又攏了攏，孩子不安地動了動，小腦袋往他頸窩裡蹭，滾燙的額頭貼著他的麵板——那溫度像燒紅的鐵塊，燙得葉燃心尖發緊，連帶著自己的體溫都像是被烘高了幾分。小傑的眉頭皺著，小嘴抿成一條線，發出細碎的哼唧聲，後背的衣服被汗浸濕了，貼在葉燃的胳膊上，黏膩得難受。葉燃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嘴唇上的裂口滲著血絲，一舔就疼。他的目光掃過淩曜蒼白的臉——淩曜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然是沒休息好——又落回地圖上刺目的紅圈，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個慣有的爽朗笑，可臉色太蒼白，眼角的肌肉都繃著，那笑也跟著發僵，像硬貼上去的麵具：“怕什麼，一條路而已。你護好小傑，跟緊我，咱們衝過去。真遇上了，我這把斧子還能再劈幾隻。”

三人貼著巨大的機械陰影慢慢穿梭——那是一人多高的衝壓機床投下的黑影，機床表麵鏽跡斑斑，操作檯上還卡著半截布偶兔子的耳朵，上麵沾著鏽粉，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懸在半空的鏽色機械臂一動不動，像凝固的怪獸爪牙，指節粗的鏽釘從機械臂上翹出來，尖端泛著冷光。淩曜的觀察力繃到了極致，他的眼神緊緊盯著高處的管道，每走幾步，就會抬手輕輕按在葉燃的後背，力度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警示。每一次停頓，都精準避開了管道上爬過的“東西”——那是如同磨盤大的鏽色巨蛛，渾身覆蓋著帶刺的甲殼，甲殼上沾著油汙和棉絮，節肢劃過管道時，留下的“吱呀”刮擦聲，像在耳邊倒計時。葉燃攥著消防斧走在最前，斧刃早已翻卷，邊緣缺了好幾塊，上麵還沾著之前怪物的黑血，乾成了硬塊，卻被他握得紋絲不動。他的小臂肌肉繃成硬邦邦的線條，青筋都凸了出來，連呼吸都放得又輕又勻，隨時等著應對突發的危險。

可就在他們快要穿過最開闊的裝配車間時，異變陡生。

頂棚上那些本該噴彩帶的塑料噴口，此刻像被喚醒的毒腺——噴口外的塑料殼早就發黃變脆，有的還裂了縫——毫無征兆地噴湧出大股暗綠色黏液。黏液從噴口湧出來的瞬間，帶著“咕嘟咕嘟”的聲響，濃稠得像化不開的膿，墜在半空時還拉著黏糊糊的絲，絲垂到一半斷開，砸在地上“啪”地一聲，濺起細小的綠點。“小心！”葉燃低吼一聲，聲音裡帶著急意，左臂牢牢圈住小傑的腰，生怕孩子被碰著，右手猛地將淩曜往旁側推去——他推出去的力道很猛，自己卻因為重心不穩晃了一下。淩曜和小傑踉蹌著撞進巨大的齒輪箱後，齒輪箱上還卡著半隻斷手的布偶，布偶的斷手保持著抓握的姿勢，手指是褪色的粉色，此刻倒成了他們唯一的掩體——周圍除了這半人高的齒輪箱，再沒有能擋東西的地方。

葉燃自己卻因為反作用力慢了半拍，幾滴黏液不偏不倚地濺在他的左臂袖子上。“嗤——”細微卻刺耳的聲響瞬間響起，布料先是發黑，接著就冒出細密的白煙，不到兩秒就爛出了洞，焦糊味混著之前那股甜腥撲麵而來，嗆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下方的麵板傳來火燒火燎的疼，像被烙鐵燙了似的，疼得他額角瞬間冒起冷汗。葉燃悶哼一聲，反手摸出腰間的匕首——那匕首是他從之前的廢棄武器庫撿的，刀身有些鏽，卻依舊鋒利——一刀割掉那片冒煙的衣袖，動作快得沒半點猶豫，哪怕刀刃蹭到了小臂的麵板，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也沒停頓。露出的小臂上，被黏液沾過的地方已經泛了青黑，青黑的痕跡像墨汁似的，正慢慢往周圍暈開。

幾乎同時，頂棚上的巨蛛被動靜驚動，發出“嘶啦——嘶啦——”的刺耳嘶鳴。那嘶鳴聲尖銳得像金屬摩擦，在封閉的車間裡來回回蕩，震得人耳膜發疼。數雙猩紅的複眼在昏暗裡亮得嚇人，齊刷刷鎖定了齒輪箱後的他們，像盯上獵物的毒蛇，一眨不眨。為首的巨蛛比其他的都大一圈，腹部劇烈鼓動著，甲殼隨著鼓動開合，暗綠色的黏液正順著它的口器往下滴，滴在下方的機械臂上，瞬間就腐蝕出小坑——第二波攻擊要來了。

“葉燃！一點鐘方向！牆上的紅按鈕，有層鐵皮罩著的！”淩曜的聲音裹著一層冰碴，因為緊張有些發顫，卻刻意拔高了音調，穿透了蛛怪的嘶鳴，清晰地傳到葉燃耳朵裡。他懷裡的小傑被嘶鳴聲嚇了一跳，身體縮了縮，哼唧聲更明顯了。

葉燃沒有半分猶豫，將小傑往淩曜懷裡一塞——塞的時候，特意用手托了下孩子的後腦勺，怕他磕著齒輪箱——轉身就像離弦之箭般衝出掩體。他沒走直線，踩著翻倒的流水線台車借力躍起，台車歪歪扭扭的，踩上去時晃了一下，他卻穩穩借力，身體在空中擰轉了半圈，險險避開兩道擦著腰側飛過的綠色黏液。黏液幾乎是貼著他的腰側飛過去的，他甚至能感覺到黏液帶來的絲絲涼意，黏液砸在地上，“嗤”地燒出兩個小坑，小坑裡的水泥地麵瞬間被腐蝕成粉末，白煙裹著焦味往上冒，飄得滿車間都是。

“吼！”巨蛛被徹底激怒，發出一聲震耳的嘶吼，猛地從頂棚撲了下來。它撲下來的速度極快，帶著一陣腥風，節肢上的倒鉤清晰可見，泛著寒光，直插葉燃的後背！

千鈞一發之際，淩曜抱著小傑往齒輪箱深處縮了縮，後背都貼到了冰涼的齒輪上，手臂緊緊護著孩子的頭。同時，他彎腰抄起腳邊一根彎了的鐵棍——那鐵棍是之前從地上撿的，上麵還沾著油汙和鏽跡——用儘全身力氣砸向身旁的高壓控製閥。“砰！”閥門外殼是薄鐵皮做的，一砸就崩開，碎片濺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白色的高壓氣體“嘶——”地噴了出來，像條狂躁的白蛇，氣柱不停扭動，掃過旁邊的玩偶零件，零件瞬間就被吹得飛了起來，尖嘯聲瞬間蓋過了所有動靜。

所有巨蛛的動作都頓了頓，複眼快速轉動，顯然被這突然的動靜吸引。那隻撲向葉燃的巨蛛，爪子都已經快碰到他的衣服，卻硬生生停住了，腦袋轉向氣體泄漏的方向。就這不到一秒的間隙，葉燃已經借著這空當，幾步衝到了牆邊——衝得太急，膝蓋磕在了牆根的鐵塊上，疼得他皺了皺眉，卻沒停下。他右拳狠狠砸向按鈕外的鐵皮保護罩，鐵皮是薄薄的一層，邊緣都鏽得捲了邊，“咚”的一聲悶響後，鐵皮瞬間陷下去一塊，邊緣的鏽渣掉了一地。他毫不猶豫地將手掌按了上去，掌心全是汗，按在冰涼的按鈕上時，甚至能感覺到按鈕上的紋路，按下的瞬間，按鈕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嗡！——

整個車間突然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傳送帶瞬間停轉，傳送帶上卡著的幾個沒完工的布偶晃了晃，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懸在半空的機械臂失去動力，“哐當”一聲重重砸在地上，震得地麵都晃了一下，零件“嘩啦啦”掉了一地。更詭異的是，那些噴口像是程式錯亂般，開始瘋狂噴灑黏液，暗綠色的“雨”密密麻麻地砸下來，瞬間將車間澆成了腐蝕地獄——遠處的流水線台被黏液澆到，瞬間就開始冒煙，金屬外殼慢慢變形；地麵很快積了一層黏液，腳踩上去會發出“咕嘰”的聲響。那些巨蛛像是極度厭惡這黏液，發出驚恐的嘶叫，慌慌張張地往頂棚爬，有的爬得太急，從管道上滑了下來，摔在黏液裡，瞬間就被腐蝕得發出“嗤嗤”的聲響，很快沒了動靜。

危機暫時解除。葉燃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每喘一口氣都帶著牽扯的疼，後背的衣服被汗濕透了，貼在身上涼颼颼的。他順著牆麵慢慢滑坐到地上，膝蓋彎曲，手撐在地上，才能勉強坐穩。剛想回頭給淩曜一個“搞定”的眼神，卻見淩曜的目光死死盯著自己的右手，臉色白得像紙，嘴唇都沒了血色，連抱著小傑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葉燃心裡一沉，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剛才按按鈕時，噴濺的黏液沾了幾點在手背上。那黏液沒有像之前那樣很快揮發，反而像有生命的墨漬，順著他手背的紋路慢慢滲進去，所過之處，麵板泛起詭異的青黑，連手背上的汗毛都先是發黃，接著變脆，輕輕一碰就掉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並非來自體感，而是順著血管往心臟鑽，爬過胳膊，到肩膀時，連心臟都像是被凍住了似的，跳得又慢又沉，凍得他指尖不受控製地發顫，連想握成拳都做不到。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懷裡的小傑不知何時醒了。孩子之前燒得迷迷糊糊，此刻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睛，眼神還有些發直。他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像小水晶似的，卻沒掉下來，也沒哭沒鬨，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葉燃滲著黏液的手背，小身體一動不動，安靜得反常。那雙本該清澈的童眸深處，一道墨綠色的幽光像小蛇似的，快速閃了一下，又悄無聲息地隱了下去——那光很淡，卻在昏黃的應急燈下格外明顯，快得像錯覺，卻又真實得讓人心頭發涼。

葉燃的心猛地沉到了底，一股無力感瞬間湧了上來，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這滲進麵板、不斷蔓延的詭異液體是什麼？小傑眼底那道轉瞬即逝的墨綠色幽光，又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