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生存指南:他和他的高光時刻 第41章 緘默的舞台與第一滴血
指尖猛地鑽進一絲寒意,像有枚冰針順著指縫紮進骨縫——淩曜低頭,掌心的黑色卡片厚得像塊老木頭,邊緣燙金在昏光裡磨出冷澀的亮,華麗的花體字纏纏繞繞,最終凝在“舞台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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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五個字上,像道烙上去的印。
他抬眼時,廊柱上的鎏金纏枝玫瑰先撞進視線——金粉早磨禿了,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色,裂紋裡卡著點灰,和這條“奢華”的走廊格格不入。猩紅天鵝絨地毯厚得能陷進半隻鞋,他悄悄動了動腳尖,連半點聲響都沒漏出來;牆壁上的鎏金壁燈蒙著層薄塵,光線透過磨砂燈罩灑下來,在浮雕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影,像有人貼在牆後晃悠。空氣中的氣味更怪了——陳舊木料的黴味裹著點甜膩的香,那香像放了幾十年的香水瓶,隻剩點若有若無的尾調,混著黴味往鼻子裡鑽,悶得人胸口發緊。
葉燃就貼在他胳膊肘邊,指尖把卡片捏得發皺,指節泛白,他的卡片邊角蹭過淩曜的手腕,冰涼。“舞台助理?道具員?這破身份是鬨哪出?”葉燃的聲音壓得像蚊子叫,嘴唇幾乎沒動,“這地方靜得能聽見自己頭發絲飄,跟之前的副本完全不是一個路數——太邪了。”
淩曜沒說話,指尖輕輕往自己唇邊一按,指腹還帶著卡片的涼意。他的目光掃過牆上掛著的油畫——畫裡的歌劇演員穿著華服,可眼睛是空白的,像被人用顏料蓋住了——最後停在廊尾那幅銀邊畫框上。框裡不是畫,是張卷邊的羊皮紙,濃黑的墨字透著股舊氣,標題紮眼得很:《歌劇院員工守則》。
“這是規矩,也是死線。”淩曜的聲音輕得隻剩氣音,落在死寂的走廊裡,卻像塊石頭砸進水裡,漾開細碎的慌。
兩人貼著牆往廊尾挪,羊皮紙被風吹得輕輕顫,邊緣的毛糙磨得像砂紙,上麵的條款像用冰錐刻的,字字紮眼:
1.
演出即天條:就算後台塌了,舞台上的調子也得唱全——演出高於一切,包括你的命。
2.
閉嘴當啞巴:後台說話隻準動唇形,跑一步、吵一句,都是在跟“規矩”作對。
3.
守好你的坑:卡片上寫啥就乾啥,彆人的道具彆碰,不該去的地彆踩,好奇會把你拖進黑窟窿。
4.
序曲要敬著:前奏一響,立刻停手站好,臉朝舞台閉眼聽,少一秒都不行。
5.
彆管怪事兒:見著飄的影、聽著哭的聲,就當是戲裡的景——敢多問一句,你就是下一個“景”。
“規則怪談,玩的是心跳。”淩曜的視線在“演出高於一切”上頓了頓,睫毛顫了下,“抓三點:演好身份,彆出聲,彆犯渾。”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蹭過一陣風——不是自然風,是布料擦過空氣的輕響。淩曜猛地頓住腳,葉燃差點撞他背上。回頭時,一個穿陳舊燕尾服的男人就站在兩步外,臉白得像刷了層牆灰,嘴唇是死灰的,眼窩陷得能塞顆彈珠。他的燕尾服下擺沾著塊暗褐色的印,像乾涸的血,沒等兩人反應,隻伸手指了指廊尾的黑門,便機械地轉身,腳步輕得像飄,沒在地毯上留下半點印。
是管理員。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葉燃眼裡慌得很,淩曜隻輕輕點了下頭,跟著往黑門走。
推開門的瞬間,後台的“靜”撲麵而來。穿戲服的演員坐在鏡前,臉上塗著厚厚的粉,嘴唇紅得像血,可對著鏡子半天不動,像尊蠟像;化妝師捏著粉撲,手抬到半空能停十秒,落下時輕得像羽毛掃過;道具師搬著半人高的鎏金燭台,腳步飄得像沒踩著地,遞東西時隻抬抬下巴,連眼神都不敢多交——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笑,嘴角彎的弧度都一樣,可眼裡空得很,像蒙了層霧的木偶。
淩曜被分到樂譜架旁,譜子散在架子上,紙頁黃得發脆,他指尖捏著頁角翻,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餘光沒停:左側道具間的鎖是銅的,鏽得快粘住了;右側樓梯扶手上有幾道深痕,像被指甲摳的;最裡頭那扇鐵門更紮眼——鏽得紅一塊黑一塊,門把手上連個指紋都沒有,像是沒人敢碰。他甚至能跟著佈景師的手勢轉方向,對方抬左手,他就往左邊挪,配合得像練過千百遍。
葉燃就沒這麼順了。他搬的道具箱是實木的,沉得很,他弓著腰,胳膊肘夾得死緊,每走一步都先把箱子往地毯上蹭蹭,再慢慢放。有次箱子底磕到了道具架的腿,“咚”的一聲輕響——雖小,卻像炸雷似的。周圍的人瞬間僵住,所有木偶似的腦袋齊刷刷轉過來,眼裡的空蕩全沒了,隻剩慌,直勾勾盯著葉燃。葉燃僵在原地,後背的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直到管理員的影子從遠處晃了晃,那些人才慢慢轉回頭,繼續當“木偶”。葉燃咬著後槽牙,悄悄往淩曜身邊挪了挪,嘴形動了動:“嚇死我了。”
“吱——!”
一聲尖響突然炸開,像生鏽的鐵片狠狠刮過鋼化玻璃,尖得能刺進腦子裡,瞬間把後台的“靜”撕了個口子。
所有動作全停了。補妝的化妝師手懸在半空,粉撲上的粉簌簌往下掉;搬道具的道具師膝蓋彎著,像被凍住了;連鏡前的燭火都猛地跳了一下,然後瞬間暗了半分,影子扭成了麻花。他們的脖子像生了鏽的軸承,“嘎吱”一聲,齊刷刷轉向左邊——舞台角落,一個穿小醜戲服的人僵在那,紅鼻頭歪到了臉側,手裡的小提琴斷了根弦,琴弓還搭在上麵,抖得像篩糠。
小醜的臉白得像紙,油彩順著臉頰往下淌,紅的白的混在一起,像哭花了臉。“我……我不是故意的!弦……弦自己斷的!”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嘴張得老大,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徹底踩碎了“閉嘴”的規矩。周圍人的眼裡更慌了,有人悄悄往牆角縮,像在躲什麼。
管理員不知啥時候站到了小醜身後。他沒出聲,枯瘦的手直接扣住了小醜的肩膀,指節泛著青白,像鐵鉗似的。小醜猛地一顫,回頭時臉都綠了:“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他瘋狂掙紮,手往旁邊抓,想拽道具架,可管理員的手紋絲不動,拖著他就往鐵門走。小醜的腳在地毯上蹭,留下兩道深痕,哭喊變成了嗚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貓。
淩曜和葉燃站在原地,沒動。淩曜的手攥著譜子,指腹把紙頁捏出了褶;葉燃的指甲掐進了掌心,疼得發麻。他們能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不是看小醜,是看他們倆,像在確認這兩個“新人”會不會犯傻。
鐵門越來越近,那股黴味混著腥氣更重了。管理員抬手推開門,門軸“吱呀”一聲,像老人在咳嗽。門後是黑的,深不見底,冷風裹著股說不出的腥氣撲出來,颳得人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管理員沒停,手腕一甩,像丟垃圾似的把小醜往門裡摜。
“啊——!”
慘叫從門裡炸出來,尖得能穿透耳膜,可剛喊到一半,突然沒聲了,像被什麼東西一口吞了。空氣裡隻剩那股腥氣,越來越濃。
“哐當!”
鐵門被狠狠關上,鎖扣“哢噠”一聲扣死,在死寂的後台裡,像敲在每個人的心上。管理員轉過身,眼神像冰,慢慢掃過全場——在淩曜臉上停了一秒,又移開,沒什麼表情,卻透著股“再犯事就是這下場”的狠。然後他往後退了兩步,影子融進牆角的黑裡,沒了。
後台靜得能聽見燭火“劈啪”的聲。恐懼像水似的往上漲,漫過腳踝,漫過胸口,壓得人喘不過氣。葉燃的嘴唇抖著,想說話,又趕緊閉上了。
“咚——咚——咚——”
鐘聲從前廳的穹頂往下滾,撞在後台的石壁上,回聲嗡嗡地繞著耳朵轉,每一聲都沉得像敲在心上。
像按了啟動鍵似的,僵著的人突然動了。化妝師繼續補妝,粉撲的輕響又回來了;道具師搬著燭台,腳步依舊飄著;連剛才往牆角縮的人,都回到了原位,臉上又掛著那副程式化的笑,彷彿剛才的慘叫、鐵門後的黑,全是場夢。隻有地上那兩道拖拽的痕,和空氣裡沒散的腥氣,在說剛才的事是真的。
葉燃往淩曜身邊湊了湊,嘴形動得很小:“剛……剛才那是?”
淩曜沒回頭,眼神沉得像深潭。他往地上抬了抬下巴,葉燃順著看過去——猩紅的地毯上,那兩道拖拽痕裡,絨毛被磨得倒向一邊,而痕的儘頭,鐵門底下的縫裡,正滲出來點紅。那紅比地毯深,稠稠的,順著地毯的絨毛往四周爬,在昏光下像條慢慢蠕動的暗紅小蛇,悄無聲息地暈開。
“記好第一條。”淩曜的聲音壓得很低,冷得像冰,“演出高於一切。”他的眼尾掃過那扇鐵門,瞳孔裡映著一點暗紅的光,再抬眼時,目光穿過忙碌的人群,落在了那道酒紅色的幕布上。幕布後麵靜悄悄的,可淩曜能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在黑裡盯著,帶著惡意,像餓了很久的狼。
“他們的演出要開始了,我們的也一樣。”
這座華麗的歌劇院,早把他們拖進了一場以命為賭注的戲。剛才的小醜,不過是落在地毯上的第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