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生存指南:他和他的高光時刻 第54章 無聲協奏曲 II
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像極了歌劇院後台那口常年不化的冰窖。淩曜的手指死死按在那份泛黃樂譜的最後一行——那行用暗紅色墨水書寫的音符歪歪扭扭,與原曲工整的印刷體格格不入,像一道滲血的傷疤,在昏黃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身旁的葉燃瞬間繃緊了全身肌肉,肩背微微弓起,如同狩獵時蓄勢待發的獵豹。他右手悄然按在腰間那把裝飾性的黃銅匕首上(雖無實質殺傷力,卻能給人一絲慰藉),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檔案室的每一處角落,連書架縫隙裡積著的灰塵都沒放過。
“來了?”葉燃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隻剩氣音,混著檔案室裡陳舊紙張的黴味,輕輕飄在空氣裡。
淩曜沒有回答,他的視線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直直投向房間最深處的角落。那裡的黑暗本是靜止的,此刻卻像活過來的墨汁,開始緩慢地蠕動、凝聚。伴隨著陰影的變化,一陣若有若無的和絃悄然響起——那聲音不像來自任何樂器,反倒像無數人被扼住喉嚨時的痛苦呻吟,細碎又密集,順著耳尖往腦子裡鑽。
空氣驟然變得粘稠而冰冷,像是被凍住的糖漿。牆上掛著的煤氣燈突然瘋狂搖曳,橘黃色的火苗忽明忽暗,將兩人的影子在滿是灰塵的書架上拉得又長又扭曲,那些影子張牙舞爪,活像從樂譜裡爬出來的鬼魅。
規則被觸發了。
淩曜的指尖微微顫抖,他太清楚這歌劇院的規矩——任何打破“沉默”的試探,都會引來不可預測的反噬。而這行附加的暗紅色音符,從來不是什麼提示,既是給闖入者的警告,更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
陰影在地麵上流動,漸漸彙聚成型。那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怪物,沒有猙獰的麵容,也沒有鋒利的爪牙,更像一團不斷變換形狀的“現象”——由濃稠的惡意、扭曲的樂符和無數細碎的黑影交織而成,每一次形變,都伴隨著書頁翻動的“嘩啦啦”聲。
它緩緩向前蠕動,所過之處,書架上的樂譜與檔案冊紛紛自動翻開,書頁無風自動,快速地前後翻動,像是在為某種未知的儀式演奏狂亂的序曲。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團“現象”散發出一種無形的精神壓迫,像沉重的巨石壓在胸口,試圖將恐懼與絕望強行灌入兩人的腦海——淩曜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耳邊傳來的低語,全是歌劇演員在舞台上失聲時的哭喊。
“不能讓它碰到!”淩曜猛地回神,急促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迅速將樂譜對折,緊緊塞進懷裡,用手臂死死按住,“它的目標是樂譜,或者說,是阻止我們解讀這行音符!”
“明白!”葉燃低吼一聲,他深知此刻不能硬碰硬——麵對這種無形的“現象”,蠻力毫無意義。他餘光瞥見身旁那座半人高的鐵製檔案櫃,毫不猶豫地屈膝、發力,猛地一腳踹在檔案櫃側麵。
“轟隆——”
沉重的檔案櫃轟然倒地,鐵皮與地麵碰撞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發疼,櫃裡的檔案冊散落一地,暫時在兩人與陰影之間築起一道屏障。
“這邊!”淩曜早已在瞬間將檔案室的佈局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他指向房間另一側那扇貼著“工作人員通道”的小門,門板上的油漆已經剝落,露出裡麵斑駁的木頭紋理。
葉燃沒有半分猶豫,一把攥住淩曜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帶著常年練拳的薄繭,力道大得幾乎能將人捏碎,卻又刻意放輕了些,怕弄疼對方。兩人如同離弦之箭,踩著散落的檔案冊,飛快地衝向那扇小門。
身後的陰影沒有被檔案櫃阻攔太久,它像流動的黑水,輕易地漫過倒地的鐵櫃,那些堅硬的鐵皮在接觸到陰影的瞬間,竟無聲地分解、消融,連一點鐵鏽都沒留下。陰影的速度更快了,如同追獵獵物的潮水,緊隨其後。
狹窄的通道裡,隻有兩人急促的腳步聲、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身後那令人牙酸的、扭曲的樂聲。淩曜能感覺到後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襯衫,冰涼地貼在麵板上,可他不敢回頭,隻能跟著葉燃的腳步,拚命往前跑。
通道的儘頭,是一間不足十平米的道具儲藏室。推門進去的瞬間,淩曜的心就沉了下去——這裡堆滿了破舊的戲服、斷裂的道具劍和蒙著灰塵的石膏像,連轉身都有些困難,根本無處可逃。
而那團陰影,已經順著通道的門縫湧了進來,像活過來的墨漬,迅速鋪滿了地麵,徹底封死了退路。
“該死!”葉燃低罵一聲,立刻將淩曜護在身後,後背緊緊貼著他的肩膀,形成一道堅實的屏障。他的目光飛速掃過儲藏室的每一個角落,最後落在牆角那個被深藍色帆布蓋著的物體上——那東西大概一人高,輪廓看起來像是某種樂器。
葉燃幾乎是撲過去的,一把扯下帆布——下麵赫然是一架相當陳舊的立式鋼琴。琴身的黑色油漆已經斑駁,琴鍵上積著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廢棄了很久。
“淩曜!”葉燃大喊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絲急切,也帶著絕對的信任——他知道,淩曜總能在絕境裡找到破局的辦法。
就在陰影即將撲到葉燃腳邊的瞬間,淩曜的瞳孔驟然收縮,腦海裡閃過剛才死死記住的那行暗紅色音符。沒有時間猶豫,他幾乎是踉蹌著撲到鋼琴前,掀開那蓋著灰塵的琴蓋,冰涼的琴鍵露了出來。
他的手指落在琴鍵上,用力按下。
沒有聲音。
連一絲最輕微的琴音都沒有。這架鋼琴是壞的?還是說,在這歌劇院的“規則”下,所有能發出聲音的東西,本就不該被奏響?
陰影已經觸及葉燃的衣角,那刺骨的寒意順著布料滲進來,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葉燃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匕首,哪怕知道沒用,也想拚儘全力護著身後的人。
可就在這時,淩曜沒有停手。他像是完全無視了鋼琴發不出聲音的事實,指尖在布滿灰塵的琴鍵上快速移動。憑借著驚人的記憶力和孤注一擲的信念感,他精準地、一遍遍地按出了那行暗紅色音符組成的旋律——沒有聲音,隻有指尖與琴鍵碰撞的細微觸感,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奇跡發生了。
那即將撲到兩人麵前的陰影,驟然定格在原地,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緊接著,它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撞擊,開始劇烈地扭曲、波動,原本濃稠的黑色變得稀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泛起一圈圈漣漪。
那段無聲的演奏,對它而言彷彿是最刺耳的噪音。陰影發出一陣尖銳的嘶鳴——那聲音無法被耳朵捕捉,卻能直接作用在人的精神上,淩曜和葉燃都忍不住皺緊眉頭,捂住了耳朵。
下一秒,陰影像是遇到了剋星,猛地向後收縮,如同退潮般迅速湧回通道,最終消失在黑暗裡,彷彿從未出現過。
儲藏室內恢複了死寂,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彼此胸腔裡瘋狂跳動的心跳。葉燃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襯衫緊緊貼在麵板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架安靜的鋼琴,又轉頭看向臉色蒼白、額角滲著冷汗的淩曜。
危機暫時解除。
淩曜虛脫般地靠在鋼琴上,緩緩合上琴蓋,指尖還在微微顫抖——剛才那幾分鐘,像是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
“你…你怎麼知道這樣有用?”葉燃喘著氣走過去,聲音裡還帶著未平的心悸,他伸手想扶淩曜一把,卻怕碰碎了這個剛從絕境裡走出來的人。
“賭一把。”淩曜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目光落在那架鋼琴上,“這歌劇院的規則是‘絕對的寂靜’,但它沒說不能‘演奏’寂靜。那行暗紅色音符……我猜它不是攻擊指令,而是一段‘安撫’或者‘驅散’的旋律,隻是必須以‘無聲’的形式呈現。”
葉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從來不是擅長推理的人,但他願意無條件相信淩曜的判斷——從他們踏入這歌劇院開始,淩曜的每一次判斷,都讓他們從絕境裡活了下來。
他走上前,想拍拍淩曜的肩膀,說句“沒事了”,卻發現淩曜的目光沒有半分放鬆,反而更加凝重地盯著鋼琴的琴身。
葉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鋼琴光滑的黑色漆麵上,借著從門縫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剛才淩曜手指按壓過的琴鍵上方,空氣正微微扭曲,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鑽出來。
緊接著,一行泛著銀白色微光的字跡緩緩浮現,字跡優雅流暢,卻透著一股刺骨的冰冷,如同樂譜上的注釋,清晰地映在兩人眼裡:
“演出即將開幕,第一幕:啞者的告白。角色:不幸的畫家(淩曜)、忠誠的侍衛(葉燃)。”
角色……被指定了!
淩曜的指尖猛地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葉燃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他看著那行字跡,又轉頭看向淩曜。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巨大的寒意。
他們以為解開了樂譜的謎題,是找到了破局的關鍵。可現在才明白,他們不是解開了謎題,而是順著謎題,無可挽回地踏入了這場致命歌劇最核心的舞台——從這一刻起,他們不再是闖入者,而是被命運指定的演員,必須按照“劇本”,演完這場沒有退路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