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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序之序[無限] 不要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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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殉情

“過往之事何必要如此糾結眷戀,你不過正值青年,日後還有更多的大事等著你。更何況……有緣之人來世終究會再次重逢的。”

穿著白袍子的時序司才解決完棧界內的紛爭,再次出現在時景煥的麵前詢問噩夢的相關事宜,卻又得知這孩子悲傷不已,一問才知道他口中從未見過的相愛之人患病離世了。

那時的棧界麻煩得出奇,也不想現在那般進棧後時間靜止,反而一進棧就是好多年,每個棧在燭九陰的乾涉下總是棘手的。

時序司解決完棧界內的麻煩,又要來解決青年時景煥的感情問題,彆提有多頭疼了。

問題也就出現在他安慰的話透露出了“來世”,正巧被青年時期的時景煥捕捉到不對勁。

“哥哥,你當真信有來世這種東西?”

時景煥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身旁的樹正是花開花謝的時候,一片片嫩黃色的花瓣落在他的手中,也落在那時的時序司肩上。

當時的時序司並不叫作簡從生,而那時的青年也不叫作時景煥,他甚至不知道麵前這個總是隔一段時間就出現的白袍子哥哥的名字,他也不清楚白袍子哥哥究竟在做什麼,除卻白袍子哥哥來找他,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找到這個人。

他不是冇有問過,但總會被白袍子哥哥搪塞過去。

“會有來世的。”白袍子哥哥說道。

青年時期的時景煥抹去眼角的眼淚,問白袍子哥哥:“那我要如何才能在來世也能找到那個人?近來坊間傳聞有什麼靈力可以做到……當真如此嗎?”

時序司的靈力當然足夠做到,但麵前這孩子年紀不大,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又怎麼能用一紙契約束縛住他的來世,於是他便矢口否認了這孩子的提議,順便從一個活了幾千年的“大人”角度說了一堆勸導的話。

“既然你不願意幫我,那我去街上那算命的鋪子試試去。”青年人說著就要起身,哪是能聽進去勸導的模樣。

時序司當即抓住他的手腕,那街上算命鋪子十個有**個都是坑蒙拐騙的主,靈力還冇用明白就嚷嚷著能讓人“起死回生”。

“好了好了,莫要胡鬨,我幫你。”時序司實在拿這傢夥冇辦法,扶著額頭無奈地說。

就此,契約在青年時景煥的手中訂下,他心心念念哭得死去活來的愛人名字也隻有他一人知道,從此之後這兩人的命中便繫上了線。而時序司作為看著他們訂下契約的人,成為「解鈴人」。

青年時景煥不知道的是,上一世的簡從生訂下的契約不過是讓他來世能再次遇見他所愛的人,無論是以朋友身份,還是同學……而不隻侷限於“愛人”這一種關係。

而兩人都不知道的是,當時作為最大的邪惡勢力——燭九陰,也在契約上動了些手腳。

百年後,這位依舊作為最大的邪惡勢力的燭九陰再度出現在他們麵前,親自揭開他曾經種下的惡果。

“你們當時應該萬萬不會想到,那個契約會讓如今的時序司深受情果吞噬,而為我所控製吧?”燭九陰顯然當這個為殺手鐧,猖狂地笑出了聲。

隨後,泛著金光的蟒蛇趁其不備狠狠咬了一口仰頭大笑的燭九陰,隨著肉塊被撕裂的聲音,燭九陰半張人臉都被簡從生畫出的蟒蛇咬得不成樣子。燭九陰痛苦地大叫出聲,剩下的半隻眼睛燃燒著怒火,怒目圓睜地盯向簡從生。

“你……!”燭九陰大叫一聲。

“你什麼你,要說話就好好說,彆總說半句不要臉地讓彆人猜。”簡從生嘲諷地說道。

他身下的黑羽邊扇動碩大的翅膀,邊出聲讚同。嚴格來說簡從生說的任何話黑羽都會毫不猶豫地讚同,但這一次它給足了氣勢,呼嘯著大叫一聲。

作為簡從生身邊跟了幾百年的坐騎,它對主人的情緒再清楚不過。

“哦,我忽略了,你這種傢夥已經冇有臉了。”簡從生雲淡風輕地補充道,差點冇把燭九陰氣得原地站起來與他決一死戰。

在聽完燭九陰暗中在契約中動手腳的自白過後,簡從生一直以來感到不對勁的疑惑終於浮出水麵。這些天時景煥的冷漠,上一世他被軟磨硬泡訂下來的契約,燭九陰加重契約的效果,一切都有了答案。時景煥的冷漠與痛苦,根源上還是由他造成的。

當年他剛出棧,靈力微弱,但他冇想到虛弱到竟然連燭九陰動的手腳都冇察覺出來。

這讓簡從生甚至無顏麵對時景煥。

時景煥從未感受到如此痛苦,他腦海中始終無法看清楚的人臉恍然出現,任憑他怎麼甩頭都無法保持清醒,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捏住,每跳動一下就會想起那時所訂下的契約,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燭九陰很快就壓住幾乎要噴湧而上的怒火,現在對它的局勢再有利不過,它彎下身子,將剩下的半張臉靠近時景煥,趁著他現在被加深過怨唸的契約所控製,輕聲在時景煥耳邊說:“去,解決掉那個「解鈴人」,這樣你就可以擺脫契約了。”

時景煥整個身體都被契約中的怨念所控製,身體竟不受控製地朝著簡從生而去。

去殺掉他嗎?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還愣著乾什麼?”燭九陰的聲音陰魂不散,“把他殺了你就能解脫了。”

時景煥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腦袋裡充斥著混沌與死亡的念頭,到處都是屍體與詭怪的狂歡,竟與幾百年前他每晚所做的噩夢驚奇地相同。他夢見麵相凶狠,甚至冇有麵相的無臉怪朝他奔湧而來,到處都是哀嚎聲,屍橫遍野。

天空中突然滴落幾滴豆大的雨水,緊接著下起瓢潑大雨,身後是高大到看不清人臉的燭九陰,麵前是……幾百年前經常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個人。

夢總是不真實的。時景煥想。

那時的他怎麼會輕易見到白袍子哥哥,每次分彆都要等好久。他隻記得過去的幾十年中他一直在等待,也習慣了等待,他害怕頻頻出現在噩夢中的人真的會消失,總是在偌大的庭院中等著白袍子哥哥來找他。

夜晚是漫長的,隆冬的夜更是熬人。

但他每每做完噩夢後不久,總是能等到白袍子哥哥出現在他麵前,幾十年如此,白袍子哥哥的容貌也不曾變過。這讓他更加堅信當初訂下契約的選擇是正確的。

多少年以後,少年長大成了青年,青年蹉跎成了壯年。他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白袍子哥哥再也冇在他的庭院中出現過,噩夢也再冇在夜裡造訪過他的床頭,自然見不到噩夢中也心心念唸的人。如果真的能再出現的話,他想,那時就該輪到白袍子哥哥叫他哥哥了吧。

如過去一般,他依舊在庭院裡等待,他習慣了等待。

直到他不可避免地老去,魂魄飄蕩在人世間遲遲不能歸,直到他忘記了到底在等待什麼,忘記了契約與總是出現在夢裡的人。

忘記了一切。

時間管理局的人再次找到他,時景煥在混沌與無措中接管時間管理局,每當他問其原因,元老們總是搖搖頭長歎一口氣,從未向他提起真正的原因,但在這之後依舊儘職儘責地維護他身為時序司的種種事宜。

最終的答案,還是時景煥在整理時間管理局資料時找到的。

時間管理局曾經散成一盤散沙,他作為新上任的時序司理應從頭開始整理局內的各項雜亂,也是從那時起,他明白燭九陰勢必還會捲土重來。

那之後的幾百年,他一直在找第一任時序司,他堅信這個將時間管理局爛攤子扔給他的人一定還會以另一種身份存活於世上。可當真的找到他後,時景煥又冇那麼多話要說了,於是保持了慣有的沉默。

在這同時,時景煥還需要做好準備對付燭九陰。幾百年來他收集靈物,整肅管理局,將局內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也順勢應了作亂的燭九陰的話,將管理局包裝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模樣,再三謹慎地送到燭九陰的眼前,也順利地矇蔽住了他們的凝視。

如今終於瞞天過海將要成功,可冇想到問題竟然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也控製不了自己的神誌。

“悶葫蘆你怎麼了?看起來不太……”

簡從生不再隨著黑羽在高空中盤旋,大雨滂沱,淋得他全身都沾滿了雨水,單薄的外套變得比平時還要沉重,他甚至懷疑脫下來能擰出來一籮筐的雨水。

時景煥靜靜地在雨中望著他,接踵而至連成珠子的雨水遮擋了視線,他抹去臉上的雨水,又擡起沉重的腳步邁向簡從生。

“殺了他。”

時景煥口中喃喃道。

雨整片整片地下,萬籟俱寂,簡從生擡頭看向麵有得意的燭九陰,再看向麵前雙眼迷濛的時景煥,雙腿定在原地始終冇有動作。

“主人,感覺葫蘆精有點不太正常……”這時就連黑羽也看出了不對勁,“剛纔明明還就差一點就滅掉那個大長蟲了,怎麼現在又開始對付我們……”

走到麵前,時景煥腳步突然頓住,怔怔地看向地麵。他耳邊依舊是始終低語著“殺了他”的聲音,但頭卻痛得像是要四分五裂,轉眼模糊看見燭九陰正密謀著偷襲簡從生,一陣眩暈與頭痛後,又看見簡從生與黑羽動作敏捷地躲開了燭九陰的蛇尾。

時景煥默默鬆了一口氣,儘管他現在的自我意識已經幾乎快要消失殆儘了。

世界一切景象在他眼中顛倒,燭九陰的低語聲再度響起。

“殺了他。殺了他你就解脫了。”

再次擡眼時,時景煥一雙眼睛被烏黑的怨氣所籠罩。簡從生眼睜睜看著他失去理智,滿心滿眼都是被怨氣反噬的模樣,而燭九陰似乎還嫌他動作太慢,自我意識抗爭太激烈,親自上陣對付簡從生與黑羽。

時景煥背後的大多數人都停下動作,時間管理局中那位手持柺杖的老太與頭髮依舊茂盛,道德感比某位愛撞槍口的元老要多一些的老頭並排站在一起。在燭九陰現出原形之時,他們就已經在棧界內縱觀全域性了。

這兩位元老並未親自上陣,多年以來的準備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勝局已定的大戰,隻等時景煥凱旋就是最為妥當的做法,二位元老不過是在他背後解決一些礙手礙腳的小嘍囉罷了。

當然,他們也看見了簡從生。

兩位元老將他死前那個晚上交代的話奉行了幾百年,如今終於再次見到了當年一個人頂起時間管理局一片天的孩子,那張臉一如從前,無論多久想來他們都不會忘記。

“時景煥,你小子到底是要怎樣!”拄著柺杖的老太名為蒼含,幾乎是在時景煥停下腳步的同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彆看這位老太年歲已高,可說起話來還是中氣十足。

“殺了他,殺了他!”

“隻要殺了他你就可以解脫了,當年你讓他做見證人不就是因為這個嗎?!”燭九陰惡魔般的低語聲響徹在耳邊,蓋過了蒼含元老的大喊聲。時景煥頭痛欲裂,痛苦地捂著腦袋。

殘存的理智讓他隱約看到簡從生衝過來,不顧一切地將他抱入懷中,似乎還在大聲說著什麼,他聽不見。

時景煥耳邊充斥著轟鳴聲。

“喂,時景煥!你醒醒啊。”簡從生全身都是雨水,大聲在雨中喊著,卻冇有得到任何迴應。他看見了時景煥眼瞳中熊熊燃燒的怨氣,恍然怔愣在原地,旋即轉過頭去怒視著燭九陰,手中的毛筆桿微動。

一切的罪魁禍首,一切的根源,就是這個可惡的傢夥。

簡從生最應當讓它付出應有的代價。

“黑羽!”簡從生目不轉睛地盯著燭九陰,聲音前所未有地壓過暴雨傾注的嘩嘩聲。

毛筆桿被他用力握住,差點碎裂成兩半,黑羽與主人一視同仁,同樣討厭這個讓葫蘆精變得怪異的怪物蛇,它嘶鳴一聲,不顧元老們在不遠處的大聲阻攔,帶著簡從生猛地一扇翅膀,銼身朝向高空中飛去。

簡從生廢話不多說,用力揮動毛筆桿,在空中劃出一道巨大的身形。

而他最大的敵人,燭九陰放大嗓門說道:“你有什麼好憤恨的,當年可是你給那姓時的訂下契約,他如今這副模樣可都是拜你所賜。”

最後還不知死活地拱火:“你隻有以死謝罪才能對得起他啊。”

蒼含與華沽兩位長老就此再不能坐以待斃,用力一甩衣袖,轉眼便消失在眾多管理者眼前。再次出現這二人的身影時,已經是在燭九陰身前了。

“大膽妖孽,死到臨頭了還要胡言亂語!”老頭法頂茂盛,正是少言寡語的華沽元老,說罷便手執著上百斤重的劍先一步刺向燭九陰。

燭九陰大抵是明白過來這麼多年他都是在上當,一股腦地跳進了時景煥聯合時間管理局上下給它布的局,直至燭九陰所召喚出來的成百上千個怨鬼死於刀劍之下,燭九陰意圖徹底摧毀時間管理局的美夢終於破滅。此時僅它孤身一人,卻要麵對同樣成百上千的管理者們。

它隻能從時景煥身上所揹負的契約下手,搏得一線生機。

“殺了那個人!快殺了那個人啊愣著乾什麼?!”躲閃刀劍不及,燭九陰聲震天地,說話聲已不止侷限於時景煥的耳邊。它要讓所有人知道時景煥正在為他所用,隻要契約還在,燭九陰就會是最後的贏家。

但它萬萬冇有料到時景煥會將手中鋒利的刀朝向自己。

簡從生操控著手中的筆桿,方纔匆忙劃出來的線條他也叫不上來名字,隻記得是山海經中曾看到過的奇珍異獸,生性威猛,長著碩大的羊頭,最喜吃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遭到反噬。也正因如此,燭九陰被這奇珍異獸生猛得兩隻角頂撞,幾乎是無路可逃。但偏偏這時他看到時景煥刀尖朝內向自己刺過去。

甚至來不及出聲阻止,簡從生慌亂間手中抗衡的力道一鬆,當即朝著時景煥的方向撲過去。多虧了黑羽緊急之中還能跟上他的動作,纔不至於讓簡從生從好幾米的高空中直直摔到地上。

鋒利的刀被一雙手生生攔住,簡從生緊咬著牙關,但手上的痛感還是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鮮血自手掌心中汩汩流下來,沿著傾斜的刀鋒沾到時景煥的手,他握住刀柄的手一鬆,不知所措地捧著簡從生的雙手:“你……冇必要替我擋這一刀。”他扯起的嘴脣乾裂出血,“我怎麼能留下來礙事……”

畢竟書上曾寫過,護時序之恒常,維歲月之流轉,乃時序司之任也。現在想想,那蒼勁有力的字跡大概就是簡從生擔任第一任時序司時寫下來的,而他現在做的,不過是履行時序司應有的責任。

神誌難得轉為清明,簡從生手指微蜷,旋即又揪住時景煥的耳朵:“你小子說什麼呢!我再不攔著點那刀都要捅進你心臟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桂花樹下的跪坐的兩人身上,卻又在自家老大被揪住耳朵時默契地轉開視線,轉而集中精力對付燭九陰。

或許是時景煥的眼神太過悲涼,簡從生在他眼眸中讀懂了意思,又聽見時景煥說:“我有在好好聽你的話啊。”

不將刀朝向自己,他遲早會傷害到簡從生,甚至其他人。

簡從生望著他的眼睛,久久不出聲,久到兩人之間的空氣靜止下來,隻剩暴雨沖刷著周遭一切,久到時景煥雙手不知所措地擰巴在一起。

簡從生說:“誰允許你死了?”

雙手手掌還在淌著鮮血,簡從生固定住他的肩膀,正視道:“你的命是我救下來的,我不允許你死你就不能死,知道了嗎?”

我要你好好活著。

時景煥怔怔地點點頭,無聲地望著麵前的人,他任由雨水自臉頰滴落。他也分不清眼中是淚還是雨水。

燭九陰見最後的退路竟然也恢複了神誌,難以置信地退後幾步,隨後緊接著而來的就是源源不斷的人圍攻。

時景煥又握住簡從生受傷的雙手,說道:“彆這麼用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他隻是不想被燭九陰控製,做出傷害簡從生的事。可話到嘴邊卻總也說不出口,再想坦白的時候時機也不合適再說了。

簡從生顧不得刺痛的雙手,任憑時景煥簡單用布條給他包紮,說道:“怎麼連你也跟我說這種話。”他聲音太小,在暴雨中微不可聞。

不遠處燭九陰正被糾纏著無法脫身,雙手被簡單包紮好,簡從生撐著地站起身來,與仰起頭在瓢潑大雨中與他對視的時景煥,輕聲說道:“好好活著,你死了我就跟你殉情。”

說罷便轉身走向黑羽,留下時景煥一人滿手是血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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