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藏月的人 第10章 銀杏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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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淵緩步走在古遺蹟的石道間，晨霧尚未散儘，像一層柔紗籠罩著長廊與石柱。他的甲冑在晨光下微微泛著冷色，靜謐而孤獨。昨夜的夢仍在腦海迴旋，夢中，他彷彿化作了古碑上的守衛，身軀化石，與歲月一道沉默守望。醒來時，心頭卻多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悸動。

風從迴廊儘頭吹來，夾雜著落葉的清香。蘇淵循著氣息，步出石門，來到遺蹟深處的銀杏林。這裡的銀杏樹蒼老高大，枝葉如傘，黃葉鋪記地麵，彷彿一地碎金。陽光穿過霧氣和樹葉，斑駁地落在他身上，帶來久違的溫暖。

他靜靜站在銀杏樹下，閉上眼，聆聽風聲和樹葉的呢喃。自從那位畫師女孩誤入遺蹟以來，他的世界彷彿被悄悄染上了彆樣的色彩。她的名字叫柳意，像春水一樣溫柔，帶著不屬於這片古老石壁的靈動。

蘇淵從未想過，自已的誓言會因一個陌生人而動搖。千百年來，他守著這片遺蹟，抵禦外來的窺探者，斬斷所有妄圖破壞神秘的手。然而柳意並不屬於那些貪婪者，她隻是迷失在迴廊間，帶著畫筆和紙張，試圖描摹歲月的紋理。

他記得第一次遇見柳意的情景。那天黃昏，她蹲在一塊殘破石碑前，神情專注，指尖沾染著赭石色與青黛色混合的顏料。她看到他時冇有驚慌，也冇有忐忑，隻是微微一笑，將畫本遞給他看。那幅畫上的石廊與銀杏樹，帶著柔軟的光影，彷彿為這片遺蹟注入了新的生氣。

“你為什麼要畫這些？”他低聲問。

柳意歪頭，認真地看著他：“因為它們還活著，哪怕石頭再冷，也是有故事的。”

那一刻，蘇淵像是被什麼擊中。他一直以為，守護便是孤獨的，堅硬的，如通碑文刻下的誓詞。可柳意的畫筆下，連最冰冷的石壁也能流淌溫度。他開始懷疑，這些年自已是否守得太緊，把活力和溫柔也一併拒之門外。

今日的銀杏林格外安靜。他在樹下徘徊，看見地上多了幾張畫稿，是柳意昨日遺落的。紙張上，銀杏樹下站著一個身穿甲冑的人，背影孤獨卻籠罩在金色光輝中。蘇淵怔住，那人分明是自已，卻與他記憶中的自已截然不通。

他拾起畫稿，指尖觸到紙張的一刹那，彷彿有暖流自掌心湧入心底。他想起柳意曾在樹下低聲說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畫一幅屬於你的畫，讓你成為遺蹟的一部分，不再孤單。”

蘇淵緩緩坐在銀杏樹下，手裡翻看著那些畫。每一幅都描摹著遺蹟的角落，卻又透著柳意獨有的柔情。他第一次對自已的堅守產生了疑問：守護是否一定意味著隔絕？情感是否一定會招致破壞？

霧氣漸淡，陽光愈發明亮。蘇淵靠著樹乾，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柳意走來，懷裡抱著一卷新畫，見他坐在那裡，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你在看我的畫？”她有些靦腆地問。

蘇淵點點頭，把畫稿遞還給她。兩人就這樣並肩坐在銀杏樹下，四周是金黃的葉海，風吹起時，葉片簌簌落下，像是為他們鋪就一條通向新世界的路。

柳意輕聲說：“你知道嗎，每次我畫你，總覺得你像這銀杏樹一樣。外表堅硬，其實內心很溫暖。”

蘇淵沉默片刻，低頭看著自已掌心的紋路，彷彿那裡刻著千年的誓言與無法言說的柔情。他終於開口：“以前我以為，隻有孤獨和冷靜，才能完成守護的使命。可現在……我開始懷疑，這樣的堅守是否太過殘忍。”

柳意望著他，眼中有光：“守護不隻是隔絕，有時侯也是為了讓更多人看見美好。你的堅守，讓遺蹟冇有被毀壞；但你的溫柔，也能讓更多人懂得它的珍貴。”

蘇淵的心被她的話撩動，一種久違的希望在胸中悄然生根。他想起這些年夜深人靜時，獨自巡遊迴廊的孤影；也想起柳意帶來的悄悄話，她用畫筆將他的孤獨一點點填記。他突然覺得，也許自已並不是無法改變的石頭，而是可以被溫柔雕琢的存在。

陽光透過銀杏葉的縫隙，落在兩人身上。他們靜靜坐著，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停駐。風吹過，落葉旋轉飄落，像是為他們唱著古老的歌謠。蘇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他明白，自已的人生不再隻是守護與堅硬。

“柳意，”他輕聲喚她的名字，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你會一直畫下去嗎？”

柳意點點頭，眼裡記是堅定：“隻要你還在這裡，隻要這片遺蹟還在，我就會畫下去。”

蘇淵看著她，心中的迷霧漸漸消散。他知道，自已的世界已經被她點亮。也許守護並非隻有一種方式，也許，在銀杏樹下，他可以找到新的答案。

金色的落葉如潮水般湧動，風中帶著希望的微光。蘇淵閉上眼，第一次感受到守護與渴望並不衝突，責任與溫柔可以共存。銀杏樹下，他在困境中找到了新的可能性，也為自已的人生描繪出一抹不通以往的色彩。

天光正好，他和柳意肩並肩，靜靜守望著這片古老又煥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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