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有鹿飲銀河 第6章 風鈴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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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如洗，仙界的夜色遠比人間深沉。雲漪立於無名峰頂，霜雪覆肩，冷光自她衣袂流轉，映在遠處神祇宮殿的琉璃瓦上。她靜默凝視著下方的萬界縫隙，一如既往，冷靜而疏離。

今日的風，卻帶著異樣的訊息。霧色漸起，彷彿有某種力量在深處悄然攪動。雲漪微微皺眉，指尖拂過腰間的青玉風鈴，那是她自幼佩戴之物，平衡神魔秩序的象征，亦是仙界唯一的和平使者印記。風鈴素淨，聲響清冽，每一次輕響都宣告著絕對秩序的存在。

而今，這風鈴卻在無風中顫動，殘響如泣。

“來者何人？”她聲音如霜，冷然無情。

霧中一道身影漸顯，步履悠然，長髮如墨。那人並非仙族，卻也不是魔域之物。眉目間帶著妖族的靈動，又有神祇的威壓。衣袍流光，似乎鑲嵌星辰。

“你……”雲漪極少有驚訝之色，但此刻，她的眸光微微閃動。

來者微笑，目光坦然：“和平使者雲漪，久仰。”

雲漪凝眸，不言。

那人自霧中走出，腳步踏在青石上，聲如玉擊金：“吾名鹿辭，乃星淵古族後裔。”

“星淵？”雲漪思索片刻。星淵古族，早在遠古神魔大戰時便已隱冇，傳說他們以星辰為飲，以銀河為居，獨立於萬界之外。鹿辭的出現，意味著失衡的裂隙正在擴大。

鹿辭不避她的審視，反而坦然道：“你守恒久，終究難敵變數。萬年秩序，終有崩塌之時。”

雲漪冷聲：“唯有平衡，萬界方能存續。”

鹿辭輕笑：“可你未曾問過萬界的意願。”

雲漪的手指微微收緊，風鈴輕響，彷彿迴應她的心緒。她始終不相信所謂眾生的願望，她隻信自已的判斷——秩序如刃，足以斬斷所有混沌。

“你來此，意欲何為？”雲漪問。

鹿辭目光如水，平靜無波：“為破平衡而來，也為守護而來。”

“自相矛盾。”雲漪淡淡道。

鹿辭卻不以為然：“有時，打破舊有的秩序，才能催生真正的和平。”

雲漪沉默。她從不畏懼權謀與爭端，她的冷漠是天然的屏障。但鹿辭身上的氣息，卻讓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他並非尋常的挑戰者，更像一個古老的謎題。

霧色愈濃，夜風捲起枝葉。遠處神祇宮殿的燈火忽明忽暗，似受到某種無形的乾擾。雲漪感知到神域的結界正被悄然侵蝕，妖族的氣息自下界蔓延，魔域的黑影也在暗處潛行。

“你攜帶星淵之力，欲攪動萬界？”雲漪步步逼近。

鹿辭微微一笑，目光溫和：“我不為攪動，隻為喚醒。你守著裂隙，卻不知裂隙為何而生。萬界眾生的慾念、怨恨、渴望，不是你能以絕對秩序一刀切斷的。”

雲漪冷靜地注視他，風鈴在她掌心微顫。她從未允許任何人質疑她的方式。她以孤獨為盾，以冷豔為刃，遊走邊界，調和恩怨。眾生的苦樂，於她而言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波紋。

鹿辭卻步步緊逼：“你可曾見過霧中鹿飲銀河？它不為眾生而生，隻為萬物平衡而存。但平衡本身，也有裂痕。”

雲漪黯然，內心深處的某根弦被輕輕撥動。

忽然，夜空之中傳來一道血色閃電，轟然劈下神祇宮殿。仙界的結界發出低沉的哀鳴，眾仙驚懼，人間的神使也遙感不安。神魔邊界劇烈震盪，裂隙擴展，萬界的平衡瞬間瀕臨崩潰。

雲漪反應極快，一揮衣袖，霜雪化作屏障籠罩結界。但她清楚，這並非尋常的天象。鹿辭的出現，正是引發這場異變的導火索。

“你究竟要什麼？”雲漪目光如刀，逼視鹿辭。

鹿辭不避鋒芒，語氣低柔：“我要一個真正的選擇。不是你的裁決，不是神祇的威壓，也不是魔域的吞噬——我要眾生自已決定裂隙的歸宿。”

雲漪的內心第一次動搖。她自幼被灌輸平衡的理念，從未懷疑絕對秩序的意義。而此刻，鹿辭的言語如通一道裂縫，悄然蠶食她的信念。

風鈴殘響，聲聲如泣。

她忽然記起多年前的一幕。那時，她獨自鎮守魔界入口，萬妖來襲，她一人鎮壓，卻在血色殘陽下看到一隻幼鹿飲水。它不畏混沌，不避爭端，隻在霧中靜靜飲著銀河倒影。那一刻，她以為自已終將孤獨而冷漠地守護萬界，卻未曾想過裂隙之外，是否還有彆的選擇。

神魔邊界震盪愈烈，眾仙神祇紛紛現身，妖族首領、魔域霸主、人間使者皆聚於峰下。雲漪身披霜雪，目光冷冽如昔，卻在鹿辭的注視下，第一次感到自身信唸的脆弱。

“你能改變萬界的命運？”她低聲問。

鹿辭答：“我不能，但眾生可以。”

風鈴殘響，在夜霧中迴盪。雲漪靜默良久，終於緩緩鬆開握緊的青玉風鈴，任它隨風而動。她望向鹿辭，眸光不再是寒潭般的絕對冷靜，隱隱多了一抹複雜難明的色彩。

萬界的裂隙在風鈴的餘音中微微收縮，彷彿在等待她的最終抉擇。

霧色深沉，星河浩渺。雲漪的身影被冷光與夜色包圍，孤獨而決絕。她知道，權謀與孤獨的極致美學，正在這一刻被改寫。而她的裁決，將不再隻是鋒利的利刃。

風鈴殘響，夜色無聲。鹿辭的出現，終究改變了力量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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