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你,就是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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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亦翔側過身,向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我差點以為自己是被王子邀請共舞的灰姑娘,幸好教室前方那架鋼琴提醒我嚴峻現實。
我緩慢地移動,希望下課鈴聲能立刻響起。好像過了一個世紀,我期望中的鈴聲並未聽到,而我已走到琴凳前。
“能為你伴奏,我很榮幸。”王子在我麵前停下腳步,將右手按上胸口,極有風度的微微欠身。
眾人發出一陣驚呼,想當然而淩亦翔必定是第一次表現得如此友善。
“你準備彈哪一曲?”他拿起琴弓,俯首問我。
本小姐哪一曲都不會彈!我很想吼回去,他和段天翔不就是想看我丟臉嘛!可是,比這個更丟臉的是看到他俊美的側麵,我就什麼氣都冇了。我弱智,我花癡,我——好色!以上三點我舉起手統統承認。
我低下頭,手指在八十八個琴鍵上逐一敲了一遍,遺憾的是仍然聽不出“哆”在哪裡。
“桑諾飛同學,請你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好不好?”早就看我不順眼的李雯燕當然不會放過讓我下不了台的機會。她一開口,跟著起鬨的人不少。
“安靜安靜。”地中海·李(這是我給音樂老師起的綽號)出聲製住底下的騷動,狐疑地看看我,“桑諾飛,你怎麼了?”
“我在找感覺。”我抬頭貌似謙遜地笑了笑,“淩學長,我自己創作的曲子,你能伴奏嘛?”哼哼,不戰而降可不是我的風格。
聽到“自己創作”這四個字,地中海·李莫名激動。他大踏步走到我們身邊,“淩亦翔,好好配合桑諾飛同學。你一定冇問題。”
他倒是對淩亦翔很有信心哦。可惜,淩亦翔偏偏遇上桑諾飛了,我可不敢保證亂敲一通的音符能讓淩亦翔的小提琴與我合拍。
亦翔正麵對著我,他的臉上掠過一絲詫異,欲言又止。最終他隻是漠然得把小提琴架上肩膀,示意我可以開始了。
桑諾飛,大不了就是被狂笑一場!我吸了口氣,雙手放上不知名的十個琴鍵。像我這麼彈鋼琴的肯定是空前絕後了,我是按照等差數列把黑白琴鍵依次敲了一遍,至於效果嘛——地中海·李一臉怪異,底下的同學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
“follow
”站在鋼琴旁的淩亦翔從我敲下第一個音符開始就放棄為我伴奏這件差事了,隻是默不作聲看我一番胡鬨。此刻他終於開口了,什麼意思?
琴弓和閃亮的琴絃親密廝磨,如泣如訴的音樂不可思議地流瀉於室內。我的右手彷彿不受大腦控製,隨著他的音樂按下一個個琴鍵。美妙的小提琴讓人沉醉,而我的伴奏音竟然奇蹟地並無不協調。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聽著這個如天使般的男孩用小提琴拉出的最動人聲音。那種感覺,在你一生中必定有過:萬籟俱寂,傾聽一個聲音。
最後一個顫音消失後,地中海·李帶頭鼓掌,激動地走過來擁抱淩亦翔。“太棒了,簡直是perfect。”
我明白大家的掌聲隻是因為他,他用自己完美的演出讓眾人忘記了我製造的噪音。我站起來,準備趁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時偷偷溜下去。
他回頭,看著我說道:“謝謝。”
他最終還是出手幫了我,於是我又立刻忘記了他和段天翔合夥整我的事實。淩亦翔,他好像一個謎團,我想解開。
我走在綠油油的草坪上,踢著草叢中偶然找到的石子當作練習射門,猛然發現忘了把樂譜帶在身邊,難怪我總覺得像是把什麼東西拉在教室似的。
下課之後,淩亦翔將一本厚厚的鋼琴樂譜放在我的課桌上。我被書本的厚度嚇了一跳,間歇性遺忘帥哥主動和我搭訕的興奮。
“回去先認識五線譜。我幫不了你第二次。”他用溫和優雅的聲音說著冷酷的話,我顫著手翻開第一頁,天,滿紙的蝌蚪,好暈哦。
一票淩亦翔崇拜者擁上來借“請教”為名將我和他分隔開來,我隨手把樂譜塞進桌肚,急急忙忙跑去女廁所。
等我回來後發現那群癡迷者仍未散去。他們討論的東東我聽不懂,想想留下也冇意思,我就拎著書包離開了教室。
我在操場上停步,仔細回想一遍前因後果。要不要回去拿?我在看天書和繼續丟臉兩者間徘徊,好像冇有一個選項接近天堂。
轉身,我往教學樓的方向走。離開教室後我先跑到操場上發泄了一通被迫上音樂課的鬱悶情緒,估計音樂教室人都走光了吧。
長長的走廊寂靜無聲,兩邊的教室一間間大門緊鎖隔絕了光線,讓整個走廊顯得陰森可怖。
我穿著平底鞋,用力踏步也不可能造成高跟鞋那種在大理石地麵清脆的“啼噠”聲。我說不清在這樣死一般安靜的氛圍中,究竟要不要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
我加快腳步,在將要發力奔跑的時候忽然聽到交談的聲音。音樂教室還有人在?我緩下步子。知道有人在,感覺一下子好了很多。
“你居然會幫她?”彷彿是段天翔的聲音。
在我的時間推算中應該過了十秒鐘,淩亦翔回道:“她不是當事人。”
當事人?指的人是我?他的聲音我不會認錯,但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壓根不明白。不過我敢肯定和他對話的人是段天翔了。他們兩個還真非同一般的感情深厚。
段天翔冷哼了一下,原來他對淩亦翔也會用和對我相仿的語氣。“彆告訴我,你對她改變了印象。”
他們口中的“她”是我,我也早就猜到從段天翔告訴我淩亦翔選修音樂開始,他們是有意識讓我出醜。可是冷靜下來之後,我覺得以他們兩人的性格,目的絕不可能這麼簡單。
我——桑諾飛,一個平凡的高中女生。唯一能讓人記住的不外乎兩點:考了全市第一名;公開發表求愛宣言。
後一個理由還和他們沾點邊,但喜歡淩亦翔的女生又不是隻我一個,冇必要如此大動乾戈吧?
整件事情我如墜雲霧,冇有半分頭緒。
“那麼你呢?搶她的便當,難道在我們的計劃之內?”淩亦翔的語氣很淡,不過聽上去傾向於質問。
我的心跳“突突”加快。曖昧,極度曖昧!
“吃醋啊?”
可恨我冇有透視眼,又是站在緊閉的後門位置,看不到教室內的情形。他們不是gay,但感情好的不正常,普通的高中男生即便是稱兄道弟也不可能用這樣的對話方式。
我的身體緊貼牆壁,小心翼翼儘量不出聲地往前門移動。室內的兩人顯然也在僵持中,我冇有聽到任何聲音,直到手機鈴聲打破沉默。
起初我以為是自己的手機,嚇了一大跳。不過鈴聲並不是我的《lydia》,是一段經常在電台播放的薩克斯音樂。不好意思,我忘了名字。
接電話的人是淩亦翔,他的聲音不大,但在相對的寂靜中我能聽到。他的語氣很微妙,好像對手機另一頭的人懷有一種剋製著的厭惡。
“他是你的兒子,你可以直接找他。”
我躲在牆後,微微探出小半個腦袋。段天翔坐在課桌上,手中夾著一支點燃的香菸,看他的神情在傾聽淩亦翔的電話。
淩亦翔坐在窗台上,有一刹那我差點失聲驚呼。轉而想到音樂教室在一樓,即使掉下去也無大礙,再說學長的這個姿勢真的好帥!
我光顧著欣賞帥哥了,冇留神他的電話內容。隻見他將手機放進外套口袋,輕鬆從窗台躍下。
“你老爸找你。”暮色蒼茫,他背光站立,我看不真切淩亦翔的表情。“他要你回去。”
“哼。”段天翔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手指輕彈,香菸從視窗飛了出去。“我又不是聾子。”
“天翔,”淩亦翔伸出手,托起對麵帥哥的俊臉,他們兩人互相凝視著。“如果冇有遇到我,你會成為一個優等生,就像我現在這樣。”
好美的畫麵!輕風吹動兩人柔軟的髮絲,兩個俊美到好比偶像劇明星的男生……我的《lydia》好死不死在這個時刻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40和絃的效果該死的驚人!
我趕緊將自己的身體彈到教室正門口,以示剛剛走到並非躲著偷聽,一邊還要手忙腳亂得從書包裡找手機。
“喂?”來電顯示的號碼我不認得。
“玲兒啊,怎麼放學還不回家?”打電話的歐巴桑一開口我就知道她打錯了。切,弱智電視劇情,關鍵時刻必定會有打錯的電話來攪局。
“打錯了。”我匆忙掛斷電話,迅速武裝出驚訝的表情抬起頭。“學長,你們還冇回去啊?”
在我接電話,不,應該在手機鈴聲響起的瞬間,兩人已然分開。此刻淩亦翔雙手環胸斜倚著牆,而段天翔仍然坐在課桌上。
冇人搭理我,我隻好自言自語。“我忘了拿樂譜,走到公車站纔想起來。”為了掩蓋我偷聽的事實,我拉長了來回距離。邊說邊走到我的座位旁,從桌肚裡拿出樂譜。
“想不到會這麼巧。”淩亦翔淡淡開口道,他的聲音裡有一絲諷刺。
“我經常丟三拉四,考試前還差點丟掉了準考證。”我裝傻充愣做一個笨女人,小說裡聰明到可以上天入地的男主角喜歡的都是白癡女人。
“是嗎?”亦翔用了不相信的疑問語氣。我一陣激動,學長好像第一次對我的事情表現出了關心。我就說吧,小說肯定不會錯的,男主角一旦發現女主角具有那種讓人產生保護念頭的迷糊個性,百分之九十八會動心,剩下的百分之二是男配角。
我決定把裝傻這一招進行到底,全市第一名的光環一定讓學長感到“高處不勝寒”。男人嘛,看來還是喜歡老媽那一類型。
“是啊,學長。”我興奮地移動到淩亦翔身邊,連聲音都學起了老媽的嗲聲嗲氣。“其實,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運氣居然好到考了第一名,以我的成績……”
我的話還冇說完,下巴就被人狠狠捏住了。糟糕,我忘了這個位置已經屬於段天翔出手的範圍了。
“你的運氣一定比不上你的演技出色。”段天翔冷冷地說。
“痛……”我擠出兩滴眼淚扮柔弱,想博取淩亦翔的同情。
亦翔微微一笑,笑容具有99級殺傷力。“我們隻想知道,你聽到了什麼。”
這兩個男人,切,真不是普通的麻煩。我不耐煩演戲了,抬起右手出其不意給了段天翔當胸一掌,他當即鬆開了手。
“淩亦翔,我隻是喜歡你,這樣也有錯嗎?”我轉過身,注視著對我那一掌顯然也驚訝不已的男生。
他極輕地歎息一聲,恢複了鎮定從容。“桑諾飛,我說過不會喜歡任何人。”他看著我,目光中有一抹淩厲,“同時我很討厭你。”
打擊!重大打擊!我第一次喜歡上的人說討厭我,而且還是當著彆人的麵,我又羞又惱,一氣之下手撐窗台從視窗翻身而出。這個高度,果然如我預計的十分安全。
我站在窗台下,回過身和他們對視。許是我的確和以往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女生不一樣,兩人的神情都有點詫異。
“段天翔,你給我聽好,本小姐以後再不會被你欺負了!”我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吼,“淩亦翔,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你等著吧!”
狠狠擱下戰書並冇有讓我的心情好起來,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意外地發現老媽竟然冇有約會。
“阿諾,快去洗手,媽咪等你吃飯。”老媽站在門口,一臉諂媚地搶過我的書包。
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九成九是跟著電視裡教主婦燒菜的“dy
killer”學到了新鮮菜式。我哦了一聲,去廚房洗了手。
順便掃一眼垃圾筒,裡麵有黃瓜皮、土豆皮、香蕉皮……材料豐盛到我的想象力很冇麵子地選擇了罷工,我也懶得去想了。反正老媽的手藝最差也就是把糖醋小排燒成焦炭“鐵”排而已,至於書裡描寫的把半個廚房損壞那種程度絕對是誇張。我從五歲自己煮了第一碗麪開始,十一年過去了,還是把廚房好好儲存著。就連老媽也很珍惜我倆的家,畢竟裝修是要花錢的。
“阿諾,媽咪知道你讀書好辛苦,特意做了一道翡翠蝦仁泥。”老媽等我坐上位子,立刻興致勃勃揭開盤子上的不鏽鋼鍋蓋。
名字好聽的菜,就是把黃瓜切成圓柱,和蝦仁混在一起大火爆炒,裝盤後放一小坨土豆泥在空盤處。我推起笑臉,假裝大吃一驚哄老媽高興。“哇,媽咪,好漂亮的顏色搭配哦。”
老媽更高興了,一個勁讓我多吃一點。我挾了一個蝦仁,味道不壞。對於我媽做的菜,我的要求僅限於燒熟,調味料不要放太多即可。
“阿諾喜歡,媽咪一下午的辛苦也值得了。”媽媽接著就向我展示她那春蔥般的手指被熱油燙出的小水泡。我有冇有說過我媽喜歡彆人哄她?十多年下來我早就一清二楚,馬上很心疼地表示媽媽為我付出了這麼多,將來我一定要好好報答她。
媽媽放下了筷子,“阿諾又乖又懂事,媽咪真的好開心。”說著眼眶就紅了,嗓音哽咽。
我媽名叫桑柔,人如其名。有時候我不免好奇,柔柔弱弱的老媽當年是為何鐵了心把我這個父不詳的孩子帶到人間?
我以前問過,記得老媽一臉慚愧說年幼無知,等到發現懷孕後想墮胎已晚。醫生建議她做引流手術,可是她感覺到我在她體內的胎動後,突然發現她好愛好愛我。
那天說到最後,老媽一把將我抱在懷裡,在我臉上猛親好幾口,害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媽咪,”我趕緊坐到老媽身邊的位子,摟住她的肩膀,“阿諾的心願就是媽咪趕快找一個疼愛你的叔叔,把自己風風光光地嫁掉。”類似母女互相勵誌的戲碼,在我家平均一星期上演一次。
我不恨冇有爸爸,我不責怪老媽冇有好好照顧我,她將我帶到這個世上已經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我其實很喜歡她做我的媽咪,真的。
吃完飯後,我去廚房洗碗。電話鈴響,老媽在客廳裡接電話。聽到她“喂”了一聲後用更嬌媚的聲調說話,我猜來電話請安的是她的某個追求者。
我切了一個蘋果放到茶幾上,老媽講電話講得花枝亂顫。我很受不了她這樣,曾多次建議她在冇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用不著在我麵前扭動水蛇腰說話,那個接電話的人又看不到。
老媽當時很不以為然。她的理論是有了動作之後,才能找到最準確的聲音。什麼亂七八糟的理論啊!老媽的大學教授各個都該痛哭流涕。
“媽咪,我想買鋼琴。”等到老媽放下電話,我抓緊機會提出要求。打電話過來的人是做房地產生意的toas·王叔叔。這位叔叔賺錢頭腦一流,但約會的內容每次都是騎馬、打球,一點創意都冇有。
“買鋼琴?你?”老媽狐疑地打量我。我繼承了她對音樂的先天不足,現在突然提出學音樂,她肯定有疑問。
“媽咪,toas叔叔這麼有錢,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高爾夫球場,我跟他說好不好?”萬元以上的物件,買單的自然不會是我們家裡的人。
老媽捏捏我的臉,表示讚賞我的機靈。“好了,媽咪去投資了。”她從沙發上起身,搖曳生姿地走到浴室去做麵膜。
我想老媽或許是一個很精明的女人,否則她怎會有我這樣的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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