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之媽祖:瀚海一統 第3章 無人信的警告
天剛矇矇亮時,東邊的天際線還浸在一片淡青色的朦朧裡,海麵上浮著層薄薄的晨霧,像被誰抖開的紗巾,輕輕籠著遠處的礁石。林默是被心口那陣尖銳的悸動感驚醒的,睜開眼時,茅草屋頂的破洞正漏進一縷灰撲撲的光,落在她攤開的手背上,帶著清晨特有的涼意。
她猛地坐起身,後頸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三天前她為了撿被風吹落的漁網,不慎從村東頭的礁石上摔了下去,昏迷了整整兩天兩夜,醒來時腦子裡多了個自稱“海洋預警係統”的東西,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沉在水底的月亮。而此刻,那係統的提示音正尖銳地在腦海裡回蕩:【緊急預警:今日午時,北緯37°21′至38°05′海域將出現強風巨浪,風力可達九級,浪高預計五米以上,伴隨短時強降雨,極度危險!】
這聲音太過真切,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林默甚至能感覺到那虛擬麵板上的紅光在眼前明明滅滅。她顧不上穿鞋,赤著腳就往屋外跑,粗糙的泥地硌得腳底生疼,卻遠不及心裡的焦灼。
王老五家在村子最東頭,緊挨著海邊,一間低矮的茅草屋歪歪斜斜地立在那裡,像個隨時會摔倒的老人。此刻屋門緊閉著,門板上糊著的舊紙被海風颳得破破爛爛,露出裡麵朽壞的木頭。林默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按在膝蓋上喘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通紅的手掌,用力拍向那扇木門。
“砰砰砰——砰砰砰——”
拍門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格外突兀,驚飛了屋簷下棲息的幾隻麻雀。林默的手很快就拍得發紅,指節處泛起刺目的紅,可屋裡還是沒什麼動靜。她心裡更急了,加大了力氣,掌風帶著風聲,幾乎要將那脆弱的門板拍碎。
“來了來了,誰啊這是,大清早的不讓人安生!”
屋裡終於傳來王老五不耐煩的聲音,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還有木床吱呀作響的動靜。片刻後,門“吱呀”一聲被拉開,王老五披著件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舊褂子,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後,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帶著濃重的睡意。他看見門口的林默,愣了一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默娘?你咋來了?這大清早的,有事?”
他身上還帶著一股海腥味和汗味混合的氣息,那是常年跟大海打交道的人纔有的味道。林默看著他惺忪的睡眼,急得聲音都發顫了,嘴唇哆嗦著,幾乎是脫口而出:“王伯!不能出海!今天真的不能出海!午時會有強風巨浪,特彆大的那種,會出人命的!”
她的聲音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尖銳,在空曠的晨霧裡蕩開。王老五被她這副模樣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仔細打量著她。見她頭發亂糟糟的,赤著腳,腳踝處還沾著泥,眼神裡滿是焦灼,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裡帶著明顯的不讚同:“你這孩子,是不是腦子還沒好利索?前幾天從礁石上摔下來,是不是把人摔糊塗了?”
他伸手指了指東邊的天空,那裡的晨霧已經散了些,露出一片乾淨的淺藍色,幾顆疏淡的星星還沒完全隱去,太陽正準備從海平麵探出頭來,霞光像融化的金子,一點點暈染開。“你自己看看,今早這天氣,晴空萬裡的,連一絲雲都沒有,哪來的風浪?我打了一輩子魚,還能看不準這天色?”
林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天空確實澄澈得不像話,海風也是輕輕柔柔的,帶著清晨特有的微涼,絲毫沒有要起風暴的跡象。可腦海裡的係統還在持續預警,那紅色的警示燈彷彿燒得她眼睛發燙。她急得直跺腳:“王伯,是真的!我心裡有數,今天一定會出事的!您聽我一句,就一天,今天彆出海,行不行?”
“爹……”
就在這時,王老五身後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林默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從王老五身後探出頭來,那是王老五的兒子小石頭。小石頭穿著件不合身的舊棉襖,袖口磨得發亮,頭發亂糟糟的,一雙大眼睛裡帶著剛睡醒的迷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看著林默,小聲說:“爹,默娘姐姐說的,和我昨晚夢到的一樣……我夢到大海發怒了,好多好多的浪,把船都掀翻了……”
王老五一聽這話,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猛地回頭瞪了小石頭一眼,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小孩子家懂什麼!淨做些亂七八糟的夢!再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揍你!”
小石頭被他一瞪,嚇得立刻縮回了頭,緊緊抓著王老五的衣角,再也不敢說話,隻有肩膀還在微微發抖。王老五這才轉回頭,看向林默,臉上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伸手就去推她:“行了默娘,彆在這兒添亂了。我還得趕緊裝船呢,昨天的漁獲少,你王嬸的藥還等著錢買呢,耽誤不起。”
他的力氣很大,林默被他推得一個踉蹌,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赤著的腳踩在一塊尖銳的小石子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可她顧不上疼,還想再往前衝,王老五卻已經轉身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嘟囔:“真是晦氣,大清早的被個瘋丫頭攪了覺……”
“砰”的一聲,茅草屋的門被重重關上,隔絕了林默所有的話語。
林默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板,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她能聽到屋裡傳來王老五收拾東西的動靜,還有他催促小石頭的聲音。沒過多久,王老五就背著一個沉甸甸的漁網走了出來,小石頭跟在他身後,低著頭,不敢看林默。
王老五徑直從她身邊走過,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大步流星地朝著海邊的小漁船走去。那艘漁船很小,木質的船身已經被海水浸泡得發黑,邊緣處有些地方甚至已經腐朽,露出裡麵的木屑。王老五熟練地解開係在岸邊木樁上的繩子,跳上漁船,開始彎腰往船上搬東西。
林默站在沙灘上,腳下的沙子帶著清晨的涼意,一點點鑽進腳趾縫裡。她看著王老五的身影在小漁船上忙碌,看著那艘破舊的小船隨著海浪輕輕搖晃,心裡像壓了塊巨石。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放棄,王伯是村裡出了名的老實人,王嬸常年臥病在床,家裡全靠王伯出海打魚維持生計,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這個家就徹底散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往村子裡跑。村裡的漁民大多住得集中,一排排茅草屋沿著海岸線鋪開。林默挨家挨戶地敲門,聲音因為急切而變得沙啞:“張叔!今天彆出海!會有大風浪!”“李嬸!讓李叔彆去打魚了,危險!”
可回應她的,大多是緊閉的房門,或是從門縫裡探出來的、帶著疑惑和不耐煩的臉。
最先開門的是張屠戶家,張屠戶的兒子小張也是個漁民,此刻正扛著漁網準備出門。他看到林默,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默娘?你這是咋了?昨天沒睡好?說什麼胡話呢?你看這天,像是要起風浪的樣子嗎?”
林默急得臉都白了,拉住他的胳膊:“小張哥,是真的!我有預感,今天午時一定會出事!你聽我一句,彆去了行不行?”
小張哥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漁網:“我出海打魚的時候,你還沒斷奶呢!海況我比你清楚。趕緊回家去,彆在這兒耽誤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默又去敲李嬸家的門,李嬸開了門,看到她,臉上帶著同情:“默娘啊,我知道你前幾天摔得不輕,是不是還沒緩過來?快回去歇歇吧,你李叔都已經出海了。”
“什麼?”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李嬸,他什麼時候走的?”
“剛走沒多久,說是今天tide(潮汐)好,能多打些魚。”李嬸歎了口氣,“你這孩子,也彆太操心彆人的事了,自己的身子要緊。”
林默還想再說些什麼,李嬸卻已經關上了門。
她繼續往前走,敲開一家又一家的門,得到的回應卻大同小異。有人皺著眉讓她彆胡說八道,有人敷衍著點頭說知道了,轉身卻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還有些年輕氣盛的,甚至出言嘲諷。
一個正幫著父親整理漁網的年輕漢子,見林默跑過來,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喲,這不是默娘嗎?大清早的跑這麼歡,是有啥好事?”
林默沒心思理會他的調侃,急道:“劉哥,今天彆出海,有危險!”
那年輕漢子挑了挑眉,故意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語氣輕佻:“哦?有啥危險?難不成是默娘你想男人想瘋了,編瞎話想把我們這些漢子都留著?”
這話一出,旁邊幾個看熱哄的漁民都鬨笑起來,那些笑聲像針一樣紮在林默的心上。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屈辱感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可這疼痛卻遠不及心裡的難受。
她是真心想救他們,可他們卻把她的警告當成笑話,甚至用這樣不堪的話語來侮辱她。她咬著嘴唇,強忍著眼裡的淚水,轉身就走。背後的鬨笑聲還在繼續,夾雜著各種汙言穢語,像一把把鈍刀子,割得她心口生疼。
無力感像巨大的網,將她緊緊裹住。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敲了多少家門,直到雙腿發軟,再也跑不動了,才停在海邊的沙灘上。
她抬起頭,望向遠處的海麵。王老五的那艘小漁船已經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小黑點,在廣闊的海麵上若隱若現,像隨時會被海水吞沒。不止他,村裡其他漁民的船也都出海了,遠遠望去,海麵上散佈著十幾個小小的影子,在晨光裡泛著微弱的光。
他們都不信她。
一個十六歲的姑娘,一個剛從礁石上摔醒、被村裡人覺得腦子可能不太清楚的姑娘,她說的話,誰會信呢?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海邊,靠海吃海,看雲識天氣,觀浪知漁汛,早已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經驗,怎麼會因為一個小姑娘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就放棄一天的生計?
林默緩緩蹲下身,雙手抱住膝蓋,將臉埋在臂彎裡。沙子鑽進她的袖口,帶來冰涼的觸感。她能聽到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嘩啦——嘩啦——”,此刻聽來,卻像是在為那些出海的人唱著輓歌。
就在這時,她眼前突然閃過一陣微弱的藍光。她愣了一下,抬起頭,隻見那個虛擬的係統麵板正懸浮在她眼前,上麵的文字在緩緩閃爍:【檢測到宿主主動向目標群體發出氣象預警,觸發“氣象預警”功能預熱。當前功能狀態:未啟用。當前可感知範圍:5海裡。預警精度:60。請宿主持續完成預警行為,積累能量以啟用功能。】
林默怔怔地看著麵板上的文字,心裡五味雜陳。原來她的警告不是毫無意義的,至少觸發了係統的預熱。可這又有什麼用呢?那些漁民已經出海了,他們根本不信她。
她再次望向海麵上那些越來越小的船影,王老五的船已經快要看不清了。心口的悸動感越來越強烈,係統的預警提示音也變得更加急促,彷彿在催促著她做些什麼。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海邊那棵最粗的老榕樹上。
那棵老榕樹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了,樹乾粗壯得要三四個成年人才能合抱過來,枝繁葉茂,巨大的樹冠像一把撐開的綠傘,遮住了好大一片沙灘。樹皮粗糙皸裂,布滿了歲月的痕跡,有些根係甚至裸露在地麵上,盤根錯節,像一條條粗壯的巨蟒,深深紮進沙子裡。
她記得村裡的老人說過,這棵老榕樹有靈性,是海神派來守護村子的,能拴住最烈的船,能擋住最猛的浪。小時候她調皮,爬到樹上去掏鳥窩,被爺爺發現後,爺爺就是這樣告訴她的,還讓她對著老榕樹磕了三個頭,求樹神原諒。
那時她隻當是爺爺哄她的話,可此刻,看著那棵在晨風中靜靜矗立的老榕樹,林默的心裡卻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也許……也許它真的能幫上忙呢?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想試試。
她猛地站起身,朝著那棵老榕樹衝了過去。赤著的腳在沙灘上留下一串淩亂的腳印,很快就被漲上來的海水撫平。風似乎比剛才大了些,吹動著她的頭發,也吹動著老榕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回應她的急切。
她跑到老榕樹下,仰頭望著那巨大的樹冠,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樹乾,能感覺到樹皮的溫度,還有一種微弱的、彷彿來自遠古的脈動。
“樹神爺爺,”她喃喃自語,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求您保佑他們,保佑那些出海的人平安回來。求您擋住那些風浪,彆讓他們出事……”
她不知道自己的祈禱有沒有用,但她能做的,似乎隻有這些了。她緊緊抱著樹乾,彷彿這樣就能傳遞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和祈願,目光死死地盯著海麵上那些越來越模糊的小黑點,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平安回來。
海風吹得更急了,老榕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歎息,又像是在應許。遠處的海平麵上,原本平靜的海水似乎開始泛起細微的波瀾,隻是此刻,還沒有人察覺到這潛藏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