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十八章 陰謀詭計
康裕的口供上有畫押摁下的手印,人證物證齊全。
除了錢三巧與那封血書外,還有不少杜府的奴才都一口咬定康裕謀害了杜家父女。
他是如何吩咐下人下毒,用的藥是何時差人所買,去的哪家藥店,請的穩婆如何信誓旦旦地說,當時生下孩子後,杜麗華一切都好,是喝了一碗參湯後才突然大出血的。
彷彿一夜之間,這些證據如同雨後春筍般出現了,將康裕釘在死刑架上動彈不得。
如果說周正之死,李聞溪本能地懷疑康裕有嫌疑,那麼此時看這份卷宗,她又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不過再有陰謀也與她無關,她自己麻煩纏身,還生怕躲不開呢,如何會上趕著分擔彆人的麻煩。
既然用不著她,她也樂得躲清閒,中午便回了家,美美吃了頓大酒樓的大餐,再請大夫為薛叢理開副正經的藥,這才踱回縣衙繼續打工。
縣衙生存的第一法則,收起無用的好奇心,李聞溪此時算是徹底做到了。
原本想著,三日後,康裕人頭落地,此事也算告一段落,縣衙的日子還會繼續,哪承想第二天便殺出個程咬金來,來得十分突然,還讓人無法選擇忽視。
府署門前的鳴冤鼓,今兒一大早晨鐘剛響過,便被人敲響了。
前來敲鐘的,是三個人,兩男一女,為首的男人衣服料子不錯,顯見略有家資,他身後的一男一女均為奴仆打扮。
府署看門的衙役此時正是睏倦之時,隻想著換崗之後,能回家安心睡個踏實覺。鼓聲一起,他被嚇得瞬間清醒。
薄怒上頭,他開了旁邊的小門,喝道:“外麵什麼人?”
“草民杜建平,因毒殺杜老爺,前來投案,請大人明察。”
“奴婢迎春,因毒殺杜小姐,前來投案,請大人明察。”
“小的江二,是人證,特來作證,請大人明察!”
三個人跪在府署門前的大街上,在人來人往中,一遍又一遍,重複自己的姓名和罪行。
直到圍觀人員多到將大街堵得水泄不通,衙役才反應過來,通知值夜未下衙的同僚,先將人綁了,等上衙後再由大人處置。
守門衙役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
擊鼓鳴冤的時常聽說,這擊鼓投案的可真是聞所未聞,什麼時候殺人犯都這麼自覺了?真是奇哉怪也!
他搖搖頭下衙回去補覺去了,剛剛上衙就得知此事的顧儀德卻一頭霧水。
什麼情況?杜府父女被人害死了?什麼時候的事?顧家向來不與商賈過從甚密,他隻知道杜仲然是個會做人的,四時兩節都會給顧府送禮,不輕不重,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沒聽說杜府有喪事啊?要是顧家知道了,看在節禮的份上,也會吩咐管事送份奠儀去,聊表心意。
“將人帶來,本官且審問一二。”真的假的,一問便知,如果冒認殺人,那他可得教教他們規矩,如果真的殺人了,那他自然秉公處理,絕不姑息。
“草民真的害死了杜老爺,因著害人性命,這幾日草民一直心神不寧,昨日又聽聞有無辜之人頂了我的罪過,草民過意不去,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出首自告,無論如何責罰,草民心服口服。”
“奴婢也是。請大人治罪。”
“小的是人證,迎春毒殺杜小姐所用的藥材,是小的買來的。”
“哦?那你可不是人證,而是共犯。殺人償命,而且觀你二人穿著,應是奴籍,奴仆毆殺主人,乃以下犯上,是要罪加一等的。”
“你二人想好了再說。”
“奴婢\\/小的認罪。”就在顧儀德話音未落,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表示認罪,一點猶豫時間都沒有。
顧儀德眯了眯眼睛,能讓人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這背後要有多大的利益啊!
這幾日他是告了假,去庵裡看女兒了。今天一大早剛剛進城,隻來得及匆匆回府換身衣衫,是以根本不知被傳得滿城風雨的杜家父女被害一事。
還是有屬下小聲將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對他說了一遍,他才反應過來,乖乖,怪不得小小一樁富商被害案,他們不去山陽自告,偏偏來了府署呢!
敢情人家山陽已經判完了,凶手還是杜家姑爺,這幾個人此時蹦出來認罪,意欲何為呢?
顧儀德有些懊惱,他怎麼沒再多陪女兒呆兩天呢,此時回來,正好接了這麼個燙手山芋!
到底是官場裡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人物,聽明白事情前因後果之後,他馬上就懂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有人想要撈康裕,存心讓他與林泳思打擂台啊!
與林家家主是中山王身邊的紅人不同,顧儀德並非出身豪門,區區地主之家,爬到今時今日,是師父提攜,有貴人相助,外加他的幾分聰明伶俐,安分守己。
師父他老人家早在幾年前便駕鶴西去了,如今一家老小都倚仗他自己,而他背後,沒有了靠山,如何敢與林泳思叫板?
而且細算下來,林泳思於他還有救女之恩在,自己摻和進來算怎麼回事?
唯今之計,最好的選擇還是眼前這幾個人知難而退,不然的話,可就彆怪他辣手無情了。
“你三人可知,擅自越級上告,敲響鳴冤鼓,無論是否有隱情,都要先挨四十大板的?”
府署的板子可是又大又厚,淨重都有十幾斤,四十大板打下去,他們有沒有命在都兩說。
“草民\\/奴婢\\/小的知道,任憑大人處置。”三人繼續異口同聲。
顧儀德揮揮手,自有人為他叫來心腹,他隻需要一個眼色,對方便知他的想法,當下行了一禮,命人帶三人出去,選了幾個老手,開始行刑。
此時外麵圍觀的群眾還未散去,甚至有越聚越多的趨勢,索性杖刑也在堂內公開執行,心腹還特意向百姓解釋了為何要打他們。
“四十大板,這豈不是要人命??”
“對啊,這是前朝傳下來的製度。根本就是不讓你上告的,你既敢告,便得有必死的覺悟。如此才能證明你真有冤屈。”
“這是什麼狗屁道理?把告狀的人打死了,就能天下太平?怪不得前朝亡了呢,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