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四十章 與我無關
這句話,屋裡一半人聽不懂,但李聞溪很肯定,薛叢理是知道,自己問的是什麼的。
他嘴唇顫抖了許久,終於還是放下了碗筷,麵色複雜地說:“那上麵,畫的是雙龍玉佩。”
李聞溪與方士祺齊齊變了臉色。
李聞溪驚訝的原因,是她並不知原來林泳思也是尋找前朝遺孤中的一員。
方士祺則是先驚訝再狂喜:“可是先皇留下的那塊傳國玉璽?它在何處?”玉璽可是皇權的象征,得到它,才能名正言順地取了這天下,自然讓人趨之若鶩。
“尋便尋唄,你緊張什麼?”薛叢理的反應有些過激了,怎麼能為了一塊不知身在何方的死物,連晚飯都燒難吃了,這盤中餐,可得粒粒皆辛苦啊,淮安府的饑慌近在咫尺了。
“好了,彆想那些沒用的,咱們還是先吃飯吧。”驚訝勁過去,李聞溪很快恢複淡定。
前世這塊玉佩,是自己成婚之後,紀淩雲送給自己的,曾經跟在她身邊多年,每每有重要場合,需要她這個世子妃出場時,紀淩雲必會親自將其墜在自己腰間。
上一世,這塊玉佩最終落到了紀淩雲手裡,那麼這一世呢,還會如此嗎?
不過這些她都不關心,在她眼裡,玉佩更多的是裝飾品而非什麼皇權象征。
說來可笑,都群雄並起,紛紛造反了,造反成功後,還必得為自己主宰天下,尋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推翻了前朝的江山,還需要用前朝的東西來證明自己得位乃天意,豈不是很可笑?
李聞溪撇撇嘴,她平等地嫌棄著每一個被某些腐朽思想浸入味的腦子。
眾人各懷心思地吃了飯,每樣菜都剩了不少。
倒也不是他們沒胃口,隻今天薛叢理發揮失常過了頭,四樣菜沒一個味道正常的,不是鹹了就是甜了,還有一個乾脆根本沒放鹽。
哪怕再心疼糧食,這飯食也相當難以下嚥,扔掉纔是對它們最大的尊重。
第二天再見到林泳思時,李聞溪的心情有些複雜,她以為在山陽縣廨裡當縣尉的他,就是個單純的貴公子出來體驗民間疾苦,為日後成為刑名專家打基礎。
卻原來在表麵的工作之下,他還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看來以後與林泳思打交道時,她可得更加小心一些了。
昨夜她燒光了一整隻蠟燭,纔在晦澀難懂的醫書裡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今兒開了衙,她便來找林泳思彙報了:“屬下判斷,項言瑾很可能身患血證。不知大人可要查查他以前的就醫紀錄?”
“恐怕不太好查。”項府家大業大,自有專門請的府醫,根本無需外出請醫館裡的坐堂大夫上門看診。
既是項府自己人,他想去查,驚動了項家,又得起不必要的波瀾。
畢竟在外人看來,案發過程大家都有眼睛看到了,林泳思不判案,卻來過問項言瑾的身份狀況,多少有為紀淩雲開脫的意味。
林泳思昨天下衙後,專門請了鄭指揮使用晚宴,問了與項言瑾有關的不少事。
項言瑾手下的兵甲都是鄭指揮使精挑細選出來的,手底下有些真功夫,卻沒什麼身家背景的普通人,再三叮囑他們,好生照料著項言瑾。
而他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因為項奉淳打點過他們整個淮安衛所數得上號的大小管事之人。
鄭指揮使很給項家麵子,除非項言瑾鬨得太過,不然平時他基本睜隻眼閉隻眼,連打板子嚇唬人,用的也是外表嚇人的空心板,行刑的兵甲很有分寸,絕不會出現打傷人的情況。
也就是說,項奉淳是知道兒子有病,病得還不輕的,這也可以解釋為何他一向將兒子看得很緊,壓根不敢送他去戰場,哪怕自己受人非議,阻了兒子的前程,也從不多解釋。
大約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吧,哪怕這個深遠不一定是兒子想要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也無所謂,他隻想讓兒子平安長大。
林泳思還在感慨項奉淳這個父親儘職儘責,很不容易,就聽李聞溪又說道:“不知項言瑾的母親身體如何?她的族人可有與項言瑾類似症狀的?大人能查到嗎?”
林泳思眯了眯眼睛,項奉淳的妻室啊......
“此問何意?”
“血證有家族聚集性,既然項家沒聽說過其他病患,那極有可能是母族那邊的問題。”李聞溪簡明扼要地解釋兩句,隻為讓林泳思聽懂。
“項奉淳的妻室啊,淮安倒沒有她病弱的傳聞。她是武將之女,父親做過鎮北大將軍的,想來身子康健。”
“隻她身份有些敏感,乃前朝宗室出女,自前朝亡國之後,輕易不在人前走動,想查她,必會引起項家人的反感。”
林泳思給李聞溪科普了下。
項奉淳的妻子柏氏,她的生母乃是前朝郡主,高外祖父是正經的皇帝。
若論血統,比李聞溪還要純上一些。畢竟她的親爹,亡國皇帝可是以旁支入嫡支,以郡王的身份繼承的皇位。
她腦子昏昏乎乎地想搞清楚自己與柏氏是否存在親屬關係,簡直就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不過這些不重要,畢竟是個許多年沒在公眾場合露過麵的女眷,與現在的她八竿子也打不著。
“既她身子無恙,為何一直聽說是項奉淳一人教養孩子?母親不聞不問,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這個時代的男人,九成都是在母親身邊長大的,至少在七歲之前,與母親生活在一起。
區彆大概就是有錢人家會有丫鬟奶媽照顧,母親也就每天陪著玩玩,五六歲啟蒙,開始讀書識字或者騎馬射箭,七八歲分院子半住。窮人照顧到三歲就放養了,生死由命。
無論哪個,小時候都是母親照料得多,相夫教子乃天職嘛。
可項言瑾似乎因是獨子的關係,一直都是養在項奉淳身邊的。可這卻有些說不通,獨子,亦是母親的心肝,父親看重,難道母親就不想念嗎?
可縱觀項言瑾的整個成長過程,父親占比過重,母親則完全是缺位的,這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