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五十章 指認祖母
嚴慶連忙跪下求情:“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兩個孩子計較,她們都還小,不懂事呢!”
林泳思還沒表態,杜尚荷先不乾了:“你跟祖母是一夥的,你們都是為著杜家的家財!你們都不是好人,大人,他肯定與祖母是同謀,一起抓了吧!”
“大小姐!”嚴慶聲調突然拔得老高,略帶幾分尖利:“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他清清白白了大半輩子,杜仲然年輕時就跟在他身邊,從小廝做起,一步步熬到今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哪怕是杜家下一代的小姐,也不能如此詆毀他的名聲。
“你跟祖母,眉來眼去的,真當我們都是瞎的嗎?就在去歲冬月,聽濤亭下,你們倆摟抱在一起說悄悄話,都被我看到了!”杜尚荷的嗓門嚷得比嚴慶還高,眼珠子瞪得鼓鼓的。
嚴慶恨不得一頭碰死在地上,也不想受此侮辱。
他也確實這麼做了,要不是榆樹眼疾手快,關鍵時刻拉了他一把,恐怕就真喋血當場了。
林泳思很不高興,他用力拍了案幾:“都閉嘴!當本官的公廨是你們家菜園子嗎?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還有你!”他瞪向嚴慶:“臟了本官的地兒,本官讓你全家老小下去陪你!”他真是氣得狠了,為著一個康裕,還要賠上多少條人命?
府署可不能再因杜家的破事死人了,大堂之上,反水的衙役撞柱自儘留下的凹痕可還沒修複呢!那可是四條人命的血債,顧儀德丟了官也有這一誘因。
自己剛剛上任,內憂外患一堆,在辦公室裡再出一條人命,傳出去像什麼話?
嚴慶萎在地上,有後怕,也有慶幸,老老實實挨訓。反倒是杜尚荷,依然梗著脖子,滿臉不服氣,絲毫不顧忌自己的小妹在後麵都急哭了,一抽一抽地不敢出聲,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怎麼?府署公堂,不讓人說實話了嗎?小女敢對天發誓,那天看到的就是他們倆!如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杜尚荷將小妹勸解的手拂開。
古代迷信的人多,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輕易不會說天打雷劈這類話,如果拿來發誓,真的就是毒誓了。
林泳思也是傾向於相信她的,一個小孩子可能會說謊,前提得是有人教她。
她家中僅剩一個長輩,被她指證為殺人凶手,接觸得較多的年長之人,也變成了同謀,除了紀氏與嚴慶外,她接觸其他人時間都不算長。
這些人要編故事的話,肯定能編出來更多細節更多佐證,來說服林泳思,讓他相信杜尚荷的話。可現在,她並沒有講多少細節,隻反複強調都是她親眼所見,甚至連毒誓都發上了。
有些時候,離譜的故事反而是真的。畢竟編的都得儘量像真的,不敢如此離譜。
這麼說,嚴慶與紀氏,有私情?
林泳思的目光轉到嚴慶身上,這貨倒是人高馬大,人模狗樣的,比起杜仲然體弱多病的小身板強上不少。
紀氏是杜仲然的續弦,比他小十多歲,杜仲然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爹了,她若耐不住寂寞,紅杏出牆,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嚴慶當了這麼多年杜府的大管事,也是人精一個,哪能看不明白林泳思的情緒變化,他苦笑地搖搖頭:“大人,有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人今天真是領教了!”
“小人無論如何解釋,這臟水都要潑到小人身上了,那便叫夫人前來對峙吧!小人不敢說一定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但對杜府對老爺,一向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如果發誓能讓大人相信的話,那小人也在此立下誓言,小人與夫人,絕無半點私情,如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好家夥~一柱香功夫,兩個天打雷劈了。
杜尚荷一口咬定嚴慶與紀氏有私,嚴慶也一口咬定自己清白無辜。
本來私情這種事,就是兩個人私底下的事,外人很難得知,想要驗證也非易事,要是當事人咬死不認,誰也沒辦法。
要不然為何老話說,捉賊捉贓,捉姦拿雙,就在於此。
“好了,都閉嘴!”林泳思愣神的這點功夫,杜尚荷又跟嚴慶吵了起來,一老一小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服誰,誰也罵不過誰,無端得讓人心煩。
老子這裡是府署公廨,不是你家炕頭!
“你先說,嚴慶你住嘴!”林泳思叫來杜尚荷:“跟我仔細說說,你看到了紀氏捂死你祖父,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當時是站在什麼地方看到的?周圍可有其他人?你都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仔仔細細說與本官聽聽。”
“我要先見見我爹!”杜尚荷談起了條件。
“愛說不說,你不說,那康裕就是板上釘釘的殺人凶手。該不會你編出番漏洞百出的鬼話,就是為了給你爹脫罪吧?”
笑話,林泳思向來不受人威脅,絕不會允許來個阿貓阿狗就隨便跟他提條件。
“不不不,大人,我說,我說。”小孩子果然好恐嚇。
“祖父遇害的那天夜裡,我一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見伺候的小丫頭在床邊打瞌睡,我便偷偷溜了出去,想透透氣。”
“夜裡有風,很冷,我沒穿披風,便順著抄手遊廊避風的方向走,一路走到了祖父的院外。”
“祖父的院子裡常年都是藥味,隔老遠都能聞到,我不太喜歡那味道,剛想往回走,就聽到祖母說話的聲音。”
“她說:‘那老東西發現了我們的事,怎麼辦?’她似乎很驚慌,我以前都沒聽過她這麼害怕。”
“然後是個男人說了什麼,但他的聲音壓得太低,我聽不太清楚,就隻能聽到祖母後來又說了一句‘好,就這麼辦。等老東西死了,我們好好過日子。’”
“我心裡覺得害怕,知道祖母可能要使壞,聽到她回屋的腳步聲後,便悄悄跟了上去。”
“祖父院子沒有圍牆,隻種了一圈竹子,我沿著房簷走到西廂,從開著的窗戶縫裡,看到祖母將被子蒙在祖父頭上,整個人都壓了上去,拚命壓住祖父的頭。”
“祖父露在外麵的雙腿亂蹬,過了不一會兒,便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