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五十八章 背主叛徒
“六殿下的計劃就要在年底實施了,我隻需忍耐十數日,他成功,則我會繼續為他效力,他失敗,那我從此消失於人前,改頭換麵。”
“你們不知道,當暗室被人從外麵開啟時,我有多震驚。”
“杜仲然十分膽小怕死,他是經曆過戰亂之人,對自身安危的擔憂到了神經質的地步,在藏身之地的選擇之上,慎之又慎!”
“藏進水底,一般人都不會想到,你們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在場的幾個知情人目光一致望向李聞溪,後者將頭再往宣紙上埋了埋,娘誒,真是一次出風頭,換來終身內向,她錯了行不行,求放過~
紀淩雲的嘴角都要壓不住了。
他相信,康裕交代的事紀無涯已經相信了,自己這一兄一弟偽裝了許久,終於要露出真麵目,他十分期待紀無涯的反應。
做了二十多年的兒子,他敢說以他對紀無涯的瞭解,這位父王是十分自得,自己家裡妻妾和睦,兄弟友愛,沒有彆的權貴人家亂七八糟的內鬥的,如今被明晃晃打臉。
父王在惱羞成怒之下,會怎麼收拾他們呢?
自己這一局,完勝~
然而可能是連老天爺都聽不下去他的暗自得意,康裕將目光轉向了他。
“世子爺,您今天組了這個局,做了東家,我便不能太過冷落了你。那便來說說六殿下吧。”
“你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沒懷疑過,為何他能在你身邊潛伏多年,手底小動作不斷,將淮安裡裡外外的城防都要摸個遍了,卻一點也沒引起你的懷疑嗎?”
“世子爺可還記得你身邊的那位謀士,鐘莫離嗎。”
“他已經死了,你還要詆毀於他嗎?”紀淩雲沉下臉:“他幾乎是看著我長大的,亦師亦友,你以為單憑你兩句話,就能黑白顛倒,肆意汙衊?”
“世子爺可曾見到過鐘莫離的屍首?如何便認定他肯定死了?”
紀淩雲:......
這叫他怎麼回答?那晚他能僥幸逃出生天,鐘莫離卻不見人影,到了第二天,深山的礦區裡已經隻剩下大火後的狼藉,到處都是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
戰場都沒那麼慘,紀淩雲不敢細看,想當然地以為,既然全體人員沒有生還者,那鐘莫離肯定已經死了。
而且自己在平定了淮安的暴亂後,還將其風光大葬,立了個華麗的衣冠塚......
要是鐘莫離有問題,自己可就要丟大人了!
紀淩雲大冷天的,腦門上立刻起了一層冷汗,他能感覺得到,父親正盯著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他想甩甩腦袋,怎麼能被康裕帶節奏呢?鐘莫離跟在自己身邊那麼多年,他絕對不可能是崇王派來的細作,不!可!能!
“那你又如何肯定,他沒死呢?如果他還活著,人現在何處?”
“自然是跟六殿下在一處。幫了我們大忙的人,我們怎麼可能會棄之不顧呢?”康裕笑得極燦爛,配合上他一臉傷痕,更顯猙獰。
“世子爺可還記得五年前發生的事?”
五年前?五年前發生了什麼?紀淩雲很是不耐煩:“有話快說!”
“五年前,鐘莫離的祖母病逝。”
紀淩雲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纔回想起來。
是了,當時鐘莫離還跪地掩麵,痛哭不止,哀求著要為祖母守孝三年,自己好生勸了半天,最後態度強硬地拒絕了,隻給了他一個月的假。
雖說孝道大如天,但是為父母守孝三年也就罷了,怎麼祖母也要守三年?孫輩守一年頂天了。
鐘莫離是自己用順手的人,不可能讓他離開三年那麼久,三年過去,兄弟萬一翅膀硬了,黃花菜都得涼。
“世子爺恐怕不知道吧,鐘莫離的父母早亡,他是由祖母含辛茹苦帶大的。”
“我讀的書不多,也是知道《陳情表》的。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
“他在你身邊當差,連給祖母戴孝的機會都沒有,你猜他有多恨你?”
“你恐怕永遠都理解不了,鐘莫離當時的悲痛之情,你對他奪情,成功將他推到了六殿下的懷裡。”
“彼時六殿下在淮安根基尚淺,接觸不到大人物,鐘莫離的出現,給了他站穩腳跟的機會,也造就了今天的局麵。”
小人物的大作用。李聞溪暗道,千裡之堤,從來都是潰於蟻穴的。
上一世康裕沒暴露,鐘莫離也沒暴露,一直好好跟在紀淩雲身邊,就是不知,是不是同樣身在曹營心在漢了。
對身邊相伴多年的人都這麼不瞭解,完全不放在眼裡,紀淩雲會最終失敗,一點也不冤。
身為上位者,永遠要記得恩威並施,不可仁慈太過,更不可目中無人。往往收買人心的,都是不起眼的善舉。
紀淩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父王會怎麼想他?前有陳楚,後有鐘莫離,合著崇王在淮安的細作大本營就在他身邊啊!
這些都是他識人不清的鐵證!
“證據,證據呢?口說無憑!”
康裕熟練地報了三個地址:“這三個地點,是六殿下曾經告訴過我的,萬一計劃失敗,撤退不成,可以做臨時避難之所。不若世子爺親自帶人過去看看吧,萬一捉到鐘莫離,不用謝我。”
江楚陳每日吃飽喝足,養精蓄銳,他一點也不著急跑出去,舒舒服服躲著多安全,回去反而要被哥哥罵,銀錢送回去得不夠多,糧草更是一點沒毀掉,淮安城反叛也被鎮壓了。
任務相當於失敗了大半,他還得想些後手,不能讓紀無涯那老王八太好過,在前線壓著他們的人打。
入夜,房間裡傳來高低起伏的呼嚕聲,就連守夜的人都靠著房簷打瞌睡,幾個身影悄無聲息地摸了上來,一把捂住嘴,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在絕對的人數優勢下,江楚陳哪怕拚命反抗,半刻鐘不到,也被三把刀架在脖子上,再不敢輕舉妄動。
有人點燃了燈台,紀淩雲慢慢踱了進來。
鐘莫離臉色青白,卻還倔強地站著,一點也沒有見到舊主要行禮的意思。
紀淩雲的最後一絲希望,在看到鐘莫離的臉時,破滅了。
“帶走!”他看都不再看這位昔日的屬下。
細作落網,剩下的事林泳思便激流勇退,不再過問。
那日紀無涯帶著三個兒子起身離開後,李聞溪就覺得,她以後得避免總在這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晃了。
知道太多不應該知道的,容易死得太快。
她現在拚儘全力努力的方向,就是避免再次死在這家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