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十八章 婚事變故
“三公子,此番勞您前來,是有些話想與您分說明白。”項言韻將熱茶斟滿,遞到紀淩風手上。
“你且說。”紀淩風聲音中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
“項家,可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王爺?”
項奉淳早已被胞弟和族老的所作所為傷透了心,自負荊請罪後,便一言不發地搬去了城外的莊子上,忙著與郭氏修複感情去了,連半個字都沒提點族裡。
至於項家是死是活,與他何乾,橫豎中山王心裡明鏡似的,冤有頭債有主,牽連不到他這個棄子身上。
項言韻是家中嫡出的小姐,一應吃穿用度上,項家不會虧待她,可於族中大事之上,她的訊息並不靈通。
項默是十分傳統的封建家長,女子隻為聯姻之用,好生教養著,一副嫁妝嫁出去,相夫教子,為項家換來名聲與人脈,這便夠了。至於族中的大事,自有他這個族長做主。
紀淩風啜著茶,沒有出聲,他在斟酌著如何開口,能讓項言韻主動退婚最好,如若不能,此次她出門了,也是個好機會。
他來得遲了,本就是故意為之,再過一個時辰就是宵禁了,天一黑,很多事都好辦。
“三公子有話不妨直說。”項言韻放輕了嗓音,她現在是有求於人,得拿出求人的態度。
她敏銳地發現,項家女眷收到的帖子比以前少了,淮安城真正的頂級權貴與他們的聯絡變少了。
最近的一次,就在上週。中山王府的二小姐,紀淩風庶妹紀羨魚的及笄禮,幾乎遍邀淮安城官宦之家未出閣的小姐,但項家人,誰也沒有接到帖子。
紀羨魚與自己一向關係要好,常來常往的,自己雖不愛參加宴會,但與手帕交的來往很是密切,書信、茶話會幾乎每月都會有幾次。
項言韻還記得去年自己過生辰時,就家裡姐妹幾個小聚,沒請外人,還被她埋怨,嫌她太生分了。
自己準備好的及笄禮,也被紀羨魚退了回來,理由很冠冕堂皇,以後她們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讓未來三嫂如此破費。
破費嗎?一套金嵌寶的頭麵而已,並非名家手筆,百十兩銀子,送王府千金,在正常的價格範圍之內。
項言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最近也沒有得罪過誰,怎麼突然就被自己的那群小夥伴疏遠了,現在回想,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跟她們聚會了。
明明以前,年節前後聚會是最多的,今年項家清靜得很,不光她,就是其他的姐妹亦如此。
去除所有的可能性後,項言韻得出結論,是項家本身出了問題,這個問題可能還不小。
今天她便給紀淩風送了信,想要問個明白。如果項家真出事了,她該怎麼辦,紀淩風又會怎麼選擇?
紀淩風遲遲沒有開口,父王三令五申,不讓自己退婚的原因,就是不願在此時動項家,他與項言韻的婚事一日未黃,項默就一日不會懷疑自己所作所為已經被父王知曉了。
在外人看來,兩家還能成為親家,就說明問題不大,對吧?
室內一片安靜,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紀淩風是不想說,項言韻則是無需多言了。
很多時候,不說話也是一種預設。
項言韻心猛地沉了下去。
這是最壞的結果,項家果然因為某些事,得罪了中山王。
是因為四哥的死?不應該啊,大伯父都去負荊請罪了,他又不是故意栽害世子爺的,是因為父親在前線節節失利?也不應該啊,勝敗乃兵家常事,他也打過幾場漂亮的勝仗啊。
那自己要怎麼辦?紀淩風與自己見過幾次麵,以前他比現在熱情多了,人也更溫和,每次都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能從詩詞歌賦談到曆史政局。
可現在,他的舉動告訴她,他已經有些不耐煩,想要離開了。
這個男人自己瞭解,他哪怕對自己是有些喜歡與不捨的,身體都很誠實地在告訴自己,他對自己厭煩了。
美色帶來的誘惑也僅進門的那麼一瞬間,理智回歸後,纔是最真實的他。
生在中山王府這樣的地方,她還指望著這個人能是什麼多情種嗎?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對女色看得很淡,因為得到的太容易了,什麼樣的都見識過了。
離開了門第、父兄的官職、彼此之間能得到的利益,一張漂亮的臉蛋又有什麼用?美貌永遠隻能是加分項,單出一張,以色侍人,那是底層女人才會乾的事。
如果項家完了,那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如果雲英未嫁,很可能要沒入奴籍,成為官妓,如果出嫁了,沒了孃家倚靠,自己的生死就完全掌握在夫家人手裡了。
有些良心的,可能也就是將她雪藏,輕易莫在人前晃悠,能安穩度日,若碰上個沒良心的,病逝也就一包藥的事。
深宅大院裡死個女眷,還是沒孃家的女眷,誰會在意?
唯今之計,她隻能儘量穩住紀淩風,看中山王的態度,短期內項家不會倒,他們明年就要成婚了。
隻要自己出了嫁,離了項家,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既然中山王短期內不願意動項家,那他為何對自己的態度前後差距如此之大呢?是有什麼變故,讓他想要儘早擺脫自己嗎?
怕被牽連?中山王會因為娶個兒媳婦,遷怒自己兒子?
另有所圖?
項言韻擰了擰秀眉,她也聽說了,前朝公主高調來了淮安,入住中山王府,中山王有意讓其與自己的兒子聯姻。
這傳聞,淮安隻要有耳朵的,都聽說了。
難不成,紀淩風也想要尚公主?
嗬嗬,項言韻緊皺的眉頭鬆開了,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紀淩風聞言,回頭,被她的美又晃了一下:“你笑什麼。”
項言韻沒有立刻回答:“你們退下吧。”映月聽令出去了,可紀淩風身後的小廝卻沒動。
紀淩風出聲道:“出去候著。”小廝這才行了一禮,退出包廂。
“三公子,可是有意那個位置。”她伸出青蔥般的手指,向上指了指。
紀淩風所有的心猿意馬都拋到了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