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二十五章 上吊自儘
羅家旺提心吊膽地跟個死人共處一屋整個晚上,現在又聽聞還有其他死屍,終於忍不住,兩眼一翻,華麗麗地暈過去了。
衙役們還得拖著他一起返回鐘家村,到了村口,將他用冷水潑醒,問具體是哪間屋子,他剛抬手指了個方向,就看到了墳頭的兩個腐爛的人頭,彷彿在衝著他笑,又兩眼一翻,再次暈過去了。
真是個膽小鬼,衙役們不再管他,徑自向他說有屍體的房間走去。
被開門聲驚動的老鼠抬起小腦袋,也不怕人,也不跑,還時不時在屍體上不斷啃咬,就這麼與進來的人四目相對。
一整個人變得坑坑窪窪的惡心模樣,可著實嚇人,幾個衙役不得不點起火來,將這些快要成了精的老鼠熏走,這纔看清裡麵那人的長相。
其中一個衙役驚撥出聲:“這、這不是隔壁那個老頭嗎?”客棧裡那失蹤了的老人家,他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去時,偶爾有人在過道裡碰見過他,雖未有過交談,但至少也算混個臉熟。
就在昨天,他們還以為這老頭逃了最後兩天的房錢,不告而彆,居然轉眼就死在了這傳聞鬨鬼的深山荒村裡,不由讓人脊背發寒......
怎麼好端端的又死一個?還偏偏死在鐘家村?這是吳澄被叫來現場時的第一想法。
蕭縣的仵作也是個老掉牙的,眼睛都快看不清了,趴在屍身上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李聞溪隻得讓他退下,自己親自上手。
“這如何使得,你可是官身,怎的能做這下等事?”仵作比下九流好不到哪去,哪個正經人會做?吳澄語帶嫌棄,直接向後退了兩步,離李聞溪遠一些,好像生怕被她玷汙了清白名聲似的。
“人命關天,有何不可?吳縣尉主抓刑名多年,難道還不懂這個道理嗎?”遠遠的有聲音傳來,十分不客氣地反駁著吳澄的話。
這聲音太熟悉了,李聞溪停下手頭的動作,一抬頭,果然看到林泳思身著緋色雲雁公服,帶著一隊人馬,正匆匆趕來,不過片刻便後走到近前。
“大人,您怎麼來了?”薛叢理與李聞溪趕緊上前行禮,官員無故不得私離汛地,尤其是像林泳思這樣,牧守一方的官員。
“你送來的畫像,本官尋了梁家與賀家人認過了。那兩顆頭顱,正是賀大人與鐘氏的。”同一樁命案,事涉徐州與淮安兩府,林泳思特意稟明王爺,親自前來調查,以示對賀振哲的重視。
“你不是要去徐州探親嗎?怎的走到這荒郊野嶺來了?”林泳思有些好奇。
李聞溪隻得訕訕地笑了笑,她總不能說自己其實並無親可探,純屬出來閒逛,瞎貓碰上死耗子吧。
吳澄在看到林泳思身上的官服之時,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徐州府與淮安府同屬中山王治下,他身為縣尉,訊息並不閉塞,自然也知曉些淮安城內發生的事,這一位年少有為,最近一年聲名鵲起,不可小覷。
“林大人,下官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吳大人不必多禮。”這不是自己治下的官員,他也懶得多說:“本官不請自來,叨擾了。”
“林大人折煞下官了。此地晦氣,咱們還是換個乾淨些的地方說話吧。”
“事涉淮安四品官員的命案,王爺特意叮囑了,定要抓住凶嫌,不勘驗現場,不查驗屍身,如何破案呢?到時候王爺那裡不好交代,吳大人是想親自前去挨罵嗎?”
不等他再說話,林泳思走到李聞溪身旁,問道:“這又是誰?”之前送來的信上,可沒提又發現了屍體的事。
“一個不知名姓的老者。”
“他是怎麼死的?”屍身完整,頭還在。
“上吊自殺。”李聞溪站起身來,有些失望。
“自殺?你確定?”林泳思看看死者,又看看周圍環境。
哪個好人家自殺,大老遠跑到個鳥不拉屎的深山溝裡?要是沒人發現,恐怕爛成白骨都沒人幫著收屍!
這個時代的人最是講究入土為安的!曝屍荒野、死無全屍,都是最惡毒的詛咒用語。正常人誰會讓自己落得這麼個下場。
“十分確定。”上吊自殺與他殺後吊上去的區彆明顯,如果她還看不出來,那也不用混了,回家種紅薯得了。
“此人是誰?為何要在此地自殺?”
“屬下不知。這人的身份,據衙役說,是曾經在鎮上客棧裡住了十多天的老人家,一向深居簡出,不與人交流。”
“昨日店掌櫃想跟他商量騰房之時,才發現人已經不見了,還欠了兩天房錢,以為他是故意脫逃。”
“現下看來,他應該是專程來到此地,不知為何,自縊而亡了。”
住在客棧,就說明不是本地人士,這屍源不太好查。
雖然說這位老者選擇自殺的地點怪異了些,但既然不是凶案,讓義莊將屍體收殮了,以後若有家人來尋,指個上香燒紙的去處了便罷了。
他們的重點,還是應該放在這兩顆人頭上。
鐘氏的人頭同樣也是被其他想要碰碰運氣的采藥人無意中發現,然後手腳並用去鎮上報了裡正,凶手壓根沒有遮掩自己惡行的意思,就這麼明晃晃地將其擺在了墳塋之上。
那時天寒地凍,人頭並未腐敗,能明顯看出是個滿麵驚恐的老年婦人,衙役將頭放進了義莊,由仵作慢慢檢驗。
直到幾天後,吳澄帶人重走現場,才發現墳頭上又多了另外一個頭。
這一次,是個男人,同樣滿麵驚恐。
吳澄這才下令將鐘氏的頭拿回來,重新放置回來,並安排了衙役盯梢,以期能在凶手再來時,將其抓獲。
荒村門口的大墳塋,與周圍最明顯的區彆就是,其他地方都雜草叢生,有新生的剛冒頭的綠色,也有去歲留下的枯枝,隻有墳塋上,不僅乾乾淨淨,沒有多餘野草,甚至還培了新土。
看得出來,鐘家村無人居住,但這墳塋最近絕非無人照料,不然近二十年的風吹日曬雨淋,墳上的封土早被歲月的流逝夷為平地了。
當年除了鐘氏母子,鐘家村當真沒有生還者了嗎?
凶手將這兩人的人頭擺在此地,意欲何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