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三十七章 無妄之災
李聞溪無所謂地聳聳肩,這個時代又沒有親子鑒定技術,就算放到現代,外祖父與外孫女之間,也很難判斷親緣關係,隻要她一口咬定,當初就是認錯人了,彆人能奈她何。
其實剛才與林泳思說出這番話,不是她被逼問得急了,隨口敷衍之詞,而是最近她一直在思考,既然決定不離開淮安,要如何與方士祺脫鉤。
這個憑白無故多出來的宋臨川給她的感覺,比方士祺還要危險,一個她一無所知的人,方士祺就敢跟著他跑,那她所能做的,就是儘量撇清與這些定時炸彈的關係。
否認他們之間存在親戚關係,越早在林泳思這兒過了明路,以後萬一爆雷,效果越好。
她也算是就坡下驢了。
離了糟心的蕭縣,他們剩下的時間真的在遊山玩水,時間久了,從最初的讚歎環境真好,大山真美,變成了好山好水好無聊,她連駕車都學會了,才走出去三百裡路。
沒有美食相伴的旅途是不完美的,徐州府的官道上,能打尖住店的地方總共那麼幾處,能提供的飯食亦十分有限,除了醬鴨子稱得上一句美味外,其餘的菜品,李聞溪都吃不慣。
鐵器被大範圍征用的後果,就是一鍋難求,清湯寡水的蒸菜煮菜,吃得嘴巴都要淡出鳥了。
她當初到底為何要一口氣請一個月的假啊?為何林泳思略一沉思就痛快地批了啊?
剩下的十多天她要怎麼度過?總不能還像來時蝸牛速度爬回去,一天僅行三四十裡路吧?
瞪著一盤蒸過了火、顯得蔫頭耷腦的波菜,以及兩塊肥多瘦少的扣肉,李聞溪乾嘔了一聲,推開碗筷。
算了,餓一頓又死不了。反正馬車裡還有點心吃。
她不經意地瞥了眼栓在旁邊樹林裡的馬車,那邊有草,可以讓馬也填填肚子。
“嘿!有偷兒!”
一個還沒有馬車高的小身影,正在邊上鬼鬼祟祟地,趁人不注意,開啟了車門。
一應貴重物品都被薛叢理專門打了個小包袱,吃飯睡覺都揣在懷裡,車裡隻剩下幾套換洗衣物,和一些乾糧點心。
隻見小小身影抓著個點心包,頭也不回地跑掉了,一頭紮進樹林裡,不一會兒就再也看不到人了。
這麼點東西丟了倒是沒什麼,他們兩個文弱書生,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偷便偷了,下次莫要再將馬車停得這麼遠,也就是了。
薛叢理這幾年節儉慣了,餓肚子的感覺記憶猶新,對浪費食物的行為很是看不過眼,不但將自己那一份吃得乾乾淨淨,連李聞溪剩下的,也端過去塞進了肚子。
撐得他原地溜達了得有小半個時辰,茶水鋪裡其他歇晌的路人都已離去,他們才最後結了賬。
店裡隻有一個瘦削的中年人在忙碌,點頭哈腰地收了錢,忙不迭地收拾桌子,清洗碗筷,又加了新的木柴,重新開始燒水,一刻也不得閒。
唉,民生多艱,薛叢理感歎了兩句,讓李聞溪在此處等著,他去把馬車牽過來,前麵還有三十裡路就到徐州府了,今天宵禁之前,他們最好能進城。
聽聞徐州府城門外,像淮安一樣,都聚居著不少流民。
現下才一月中下旬,離開春種地還有些時日,田間地頭的少量野菜剛冒個芽就已經被挖乾淨了,他們返回家中,也會餓死,至少城門外的粥棚裡,還有口薄粥喝。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他們有馬車,車上有吃食,萬一被餓得發瘋的流民覬覦,憑他一個人,可不敢帶著公主冒險,今日必是要進城住的。
兩人趕著馬車順著官道繼續向前走,他們速度比之前稍快,按腳程來算,暮鼓之前進城穩穩的。
“站住,前方的賊子,不要跑!”才行出不過三裡路,身後傳來一陣陣疾呼,李聞溪正坐在車架的另一邊與薛叢理閒聊,聽到動靜,向後張望。
是七八個手裡舉著扁擔的男人,看樣子似乎正衝著他們的方向。
這官道上前後百餘米隻有他們一輛馬車,莫不是來找他們麻煩的?
兩人對視一眼,把自己從昨天到現在的行程細細想了一遍,沒得罪誰吧?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嶺,一群來者不善的男人,薛叢理不再猶豫,本能地抽起了馬鞭:“駕!”先跑到個有人煙的安全場地再說!
“站住,彆跑!站住!”車後長長的尾巴還挺執著,一直沒有放棄,大約行了五六裡路,前方終於看到鎮甸了,薛叢理這纔在一家開著門營業的腳店門口停下馬車,等著身後的人跑來。
這群男人體力再好,也不是馬車的對手,為了不將人跟丟,那真是咬著牙憋著氣一路尾隨,連吃奶的勁都用上了,此時終於能喘口氣。
為首之人很是不爽,見薛叢理不緊不慢地扶著個少年跳下車,他怒向膽邊生,跳起來就想打人。
薛叢理早就防著他這一手,抄起馬鞭就抽了下去。
“哎呀!”那人吃痛,嘴裡不乾不淨地罵道:“m的龜孫子,害了人就想跑!走,跟我們去見官!”
聽到見官兩字,李聞溪反倒不怕了。原本以為自己是碰到山匪了呢,看起來似乎還是被人冤枉傷了人。
他們自己就是官,見官有什麼可怕的。當地的官員就是再不講理,他們也不吃虧。
官官相護沒聽說過嗎?
“這是怎麼了?吵吵鬨鬨的阻塞交通,像什麼樣子??”本地的保甲接到報信,帶著幾個人手過來維持秩序。
來人顯然認識對麵這夥人的領頭人,與他熱情地打了招呼:“喲,鄭兄,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袁保長,您來得正好,他們兩人投毒殺人,我們村裡的鄭謝氏吃了他們馬車上的點心,中毒死了!我帶人來追他們,他們還駕著馬車逃竄到此。”
投毒殺人?袁嘯天的神情嚴肅起來:“你二人為何要殺人?與鄭謝氏有何恩怨?”
這真是人在馬車坐,鍋從天上來,他們兩人連鄭謝氏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哪來的恩怨,投毒殺人,好大的帽子哦~
等等,剛剛這個姓鄭的男人說了什麼?吃了他們馬車上的點心?
這是他們在上一個鎮甸時新買的,當時李聞溪嘴饞,每樣都嘗了一塊,淡淡的香甜,做得十分不錯。
一路行來,她可沒把點心分給其他任何人吃過!
不對,剛纔有個孩子,從他們車裡偷走了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