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五十六章 非禮勿視
當眾人都穿著白花花的內襯——包括林泳思也不例外時,唯一還裹著濕漉漉的外袍的李聞溪,就顯得十分不合群了。
眾人的目光也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聞溪啊,天寒,你穿著濕衣服要生病的,還是快點脫掉,讓鐘叔給咱們多生幾堆火,將外袍烤乾了再穿。”林泳思以為李聞溪是因為年紀小,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勸道。
他哪裡知道她的內心在尖叫,早知道出來會被澆成落湯雞,她好歹也會拿把油紙傘啊!自己這外袍一脫,內襯的異樣很容易被看出來,豈不是女扮男裝之事要穿幫!
都怪薛叢理!這幾個月的夥食委實太好,身體長期處於饑餓狀態下,生長發育被嚴重抑製,終於等到營養充足,她真的噌噌噌長——長得還不止是個頭。
從以前的兩圈布裹到現在四圈,才勉強抹平,雖然穿上寬大的官袍看不出來,但是隻穿內襯就會很明顯。
小小的個子,寬闊的胸膛,如此詭異的組合,有眼睛的肯定都會知道......
怎麼辦?誰來救救她?
冷汗連同雨水一齊從發絲間滴落下來,李聞溪急得臉都紅了。
可在林泳思看來,她卻像是在害羞,他爽朗地笑著又勸:“這一屋子都是大老爺們,沒有女眷,你有什麼害羞的?”
“咱們李大人,怕不還是個童子雞呢吧?哈哈哈哈......”有那活潑些的衙役,知道李聞溪是個好性,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大著膽子開她玩笑,逗得大人都笑出了聲。
地上為何沒有地縫?讓她鑽進去呆會兒可好?
“咳咳!我、我先去個茅廁!”她隻能硬著頭皮選擇落荒而逃,將後麵又一陣大笑,說她腸胃不好的聲音甩在腦後。
鐘叔在廚房裡燒水,見他拖著病腿行動有些遲緩,李聞溪連忙過來幫他搬柴。
“哎呀,怎敢勞煩大人,我一個人能行的,大人快坐,到這兒烤烤火,你這外袍都濕透了,還是脫下來吧。”
“無妨。”李聞溪搬了兩捆柴,擦了擦額角的雨水。
將捆著的麻繩解開時,她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兩捆麻繩捆起來時的習慣很不一樣,應該不是同一人所為。
難不成是順子回來了?可她並沒有看見人啊。
前麵衙役擠得滿滿當當,後麵鐘叔忙得腳不沾地,要是順子也在,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出來幫鐘叔乾活。
“鐘叔,順子最近回來過嗎?”
“唉,孩子大了,願意出去闖闖就闖闖吧,我守著義莊,他哪天想回來,都隨他。”
她站起身,在柴堆裡打量,又抱了捆柴過來解。
奇怪,鐘叔為何要撒謊呢?
這些柴火,應該就是從附近的小樹林裡砍的,一捆十來斤,都是旁枝側節,最粗不過胳膊粗細,不算耐燒,但勝在好用,不必再費事劈開,與外麵賣的粗壯柴火不同。
一看便知,是自己砍回來的。
除了順子,還有誰會跟鐘叔一起去砍柴?
李聞溪又仔細地研究了幾根枯枝的斷端,摺痕新鮮,不像放了很久的樣子。
順子回來過,鐘叔為何不願告訴她?一個老仵作,收留個孩子想給自己養老送終,這些閒事隻要本人同意,官府纔不會管呢,自己更不是個多事的人。
“來啊,大人,坐近一點暖和。”
“不了不了,是林大人讓我來看看水開了沒,大家都等著喝薑湯呢,這水也滾了,下幾片薑就成,我去跟大人說一聲,免得他等急了。”
鐘叔笑眯眯地點頭答應,李聞溪退出廚房,回了前院。
她的濕衣服已經不重要了,她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急於向林泳思彙報。
她板著臉的樣子讓原本想再調侃她幾句的衙役都收了聲,默默擰著自己衣服上的水。
“大人。”她擠到林泳思身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外麵有人敲門:“大人,不好了,鄭家的三少爺也不見了!”
什麼?又丟一個?
“出了什麼事?”林泳思猛得站起身。
來報信的是淮安府署留守的衙役,在他身後,還跟著鄭府的一個管事,他一進來,就撲到林泳思腳邊跪下,哽咽著說:“大人,三少爺已經失蹤十日有餘了。”
自家孩子丟了這麼久,怎麼才知道?
鄭家這位三少爺,名叫鄭霍,是鄭家唯一的庶子,鄭佩安最喜歡的愛妾所出,現年十三,因一直在外地書院裡讀書,不常歸家,是以他失蹤許久,都沒人發現。
就在昨日半夜,書院的池塘裡浮起來一具屍首,今早被晨讀的學生發現打撈上來。
有認識的人認出來了,正是鄭霍身邊的貼身小廝,書院這才急忙通知了鄭家。
鄭霍一向都是個頑劣性子,整日在家鬥雞走狗,實在不成樣子,鄭佩安不想兒子以後當個紈絝,這才將他送去書院管教。
可惜啊,連他這個當將軍的老爹都管不了,就更彆說書院裡那幫文人老頭了。除了被氣得吹鬍子瞪眼罵兩句朽木不可雕也外,也管不住這混世魔王,索性隨他去了。
鄭霍偷溜出去玩的事沒少乾,因此在幾天前他沒再出現時,眾人都以為他又跑出去了,誰也沒當回事。
直到小廝的屍體被發現。這小廝脖子上有一道勒痕,顯然不是意外失足落水而亡的,鄭霍無論去哪都會帶著他一起,現下他死了,鄭霍卻不見蹤影,書院這才著急了。
又一個鄭家孩子失蹤。
如果凶手意在鄭佩安,抓他的子女有何用?以前凶手行兇殺人時,目標都十分明確,對其家人並未牽連。不然死的人可能遠遠不止那幾個了。
是因為鄭佩安是主犯,凶手對他恨意最深?所以連同他的子女一起都不放過嗎?
“鄭大人的其餘子女,現在可安好?”林泳思忙問。
“其他的公子小姐已經都被叫回府了,現在正陪著夫人,他們無礙。”
鐘叔吃力地端著隻砂鍋走了進來:“薑湯熬好了,大家快趁熱用一些吧。”
看到他進來,李聞溪的臉色微微沉了沉,盯著那鍋薑湯,突然開口阻止了想要盛湯的衙役:“都彆動,不能吃,他可能是我們要找的凶手,避免湯裡有毒!”
“什麼?”眾人驚呼,看看李聞溪,又看看鐘叔,臉上都難掩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