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十八章 賊心不死
薛叢理端著菜準備去廚房熱一熱。
剛才薛銜鬨這一通,前前後後一個半時辰過去,桌上的菜早就涼透了,他們還沒吃幾口呢。
公主這幾年一直吃得不算好,現在條件好了,一頓吃不飽,薛叢理都心疼得不行。
他還沒重新生著火,外麵突然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此時天早黑透,過了宵禁的時辰了,誰還敢這麼膽大包天地跑出來?不會衙門又有事吧?
他忙不迭地跑去開門,今天陰天,沒有月光,外麵烏漆麻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人臉,隻能勉強分辨出,是個男人。
對方沒有說話,薛叢理心下不安,出聲問:“誰?”
見對方沒有回答,他就想關門,一屋子老弱,碰上壞人他們可沒什麼反抗能力。
對方動作比他快,一隻手抵住了門:“是我。”
聽到這聲音,薛叢理微微一愣,隨後更用力地想關門了,但他推不動,隻得壓低聲音:“你又來乾什麼?”
方士祺這才從陰影中走出來,不顧薛叢理的反對進了院子,反手帶上大門。
“阿九不想見你,我們與你也沒什麼好說的,大家各自安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好嗎?你還來乾什麼?”
怎麼好好的一個人,竟變成了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時不時出來詐詐屍呢?
方士祺倒是好脾氣,被嫌棄了也不惱,他伸脖子向室內張望,沒看到李聞溪的影子。
“我來是想問問,你們手裡,有沒有什麼能證明九公主身份的信物的?”
“你問這乾什麼?”薛叢理恨不得現在就把方士祺打出去,明知道李聞溪對前朝公主的身份避如蛇蠍,拚命想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這位還是親外祖呢,怎麼就一直想將她往火坑推呢?
“你彆害怕,我來真的沒有惡意。現在在王府的那位,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我的機會。”
方士祺眼睛彷彿都要冒出光來:“我這公主外祖的身份如假包換,無論誰占著公主的名分,隻要我前去認親,她肯定不敢不認。”
他是有雄心壯誌的,現在的形勢他看得很透,崇王偏安一隅還行,逐鹿中原他沒那本事,至於西北王,確實兵強馬壯,但奈何兒子太多,心也不齊,大多數精力都被內訌占據。
中山王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他現在投奔,還能掙個從龍之功,心底說沒有一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畢竟從前朝起,他就是個官迷,混了半輩子才區區四品,放在前朝武將堆裡,多如牛毛,他如何甘心。
現在有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他如何不想再爭取爭取。
“哦?你現在跟著的主子,那個姓宋的,聽說對你很好啊!”薛叢理有些看不上當了無數次牆頭草的方士祺,文人都有的骨氣,武將卻沒有,好馬不配二鞍,忠仆不事二主。
“宋先生確實對我很好,我想投奔王爺他是知情的,也很支援。說不得我們會一塊向王爺投誠,宋先生可是很有錢的。”
“方士祺,我警告你,你願意乾什麼,都是你的自由,我們管不著,但你想牽扯上公主,就是不行!”
“這裡不歡迎你,滾!”
“你以為我願意來找你們嗎?冥頑不靈的東西!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偏要當個九品芝麻官,皇族的臉都被你們丟儘了!”
“其他事少廢話,我聽說,那傳國玉璽極有可能在你手裡,如果你真有,拿來給我,以後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我必不會再來騷擾你!”
“你渾說什麼?什麼傳國玉璽?我一個小小的王府幕僚,怎麼會有此等寶貝?”薛叢理心都漏跳了一拍,但麵上神情不變,理直氣壯地反駁。
方士祺又狐疑地看了看他:“你以為你在皇宮被叛軍攻下前進宮一事,無人知曉嗎?有人看見你想替先皇收屍來著,你當時拿了他身上的東西匆匆逃走。”
“自那之後,多方勢力想找傳國玉璽而不可得,你敢說那東西不在你身上?”薛叢理心都涼了,原來方士祺是有備而來。
自己當時入宮並不是什麼秘密,一直無人聯係到他身上,是因為當時的宮人絕大多數後來都被叛軍殺了,能逃得出來的,也都隱姓埋名去過自己的日子。
他悔不當初,一時想不開拿了這燙手山芋,但事到如今,傳國玉璽絕不能露出去,他咬死了那些人是瞎說,他根本沒見過這玩意,無論方士祺怎麼問。
“舅父。”
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壓低了聲音在院門口爭吵,終是被見薛叢理一去不返,出來尋人的李聞溪撞個正著。
這一聲呼喚讓兩個男人都住了嘴,紛紛側目。
方士祺笑著上下打量她:“多日不見,看您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薛叢理焦急地跑到李聞溪身邊:“你莫生氣,我這就趕他走。”
“無妨。方大人,不知夤夜到訪,有何貴乾啊?”
一聲方大人,喊得方士祺咬緊了後槽牙。
“來尋薛賢侄問些事情。”
“淮安府城是有宵禁的,方大人如此來去自如,不妥吧?”
李聞溪的表情始終淡淡,一點也沒有見到親人的感覺,方士祺臉上的笑逐漸掛不住了。
“舅父,送客,如若方大人不肯走,便去山陽尋了巡夜的同僚來,請他離開。”
竟是威脅要報官,一點情麵不留嗎?
“你是真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捅出去?信不信我現在就去王府,告訴他們你纔是真正的前朝公主。”
“都隨您的便,願意去便去吧,我還是那句話,這條命,想要,您隨時可以拿去。”
自己連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活著可以,死了也行,半死不活也能湊合。還怕彆人威脅?
她能豁得出去,但是方士祺還有理想抱負呢,於是很快就慫了,望了這兩人一眼後,一轉身消失在院內。
薛叢理連忙低著頭跑去熱飯,但再豐盛的飯菜,兩人也著實沒有胃口吃。隻得草草墊了兩口,各自洗洗睡下。
李聞溪很快進入了夢鄉,薛叢理輾轉反側許久,壓根沒注意,小床上的薛銜比平時熟睡時安靜得多,半天都沒踢掉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