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溪午未聞鐘 > 第二十七章 後爹不疼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溪午未聞鐘 第二十七章 後爹不疼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也許是在極短時間內先後經曆了國破家亡,此時的他對馬斯賢這個身份已經漸漸放下了,卻始終找不到陳鐵軍這個身份帶給他的歸屬感。

他能明顯感覺到,親生母親並不愛他,更多的是想從他身上得到巨大的利益,求而不得後便甩之腦後,像扔掉一塊舊抹布。

他渴望被愛,像原先那樣。但無論是張玉玲還是馬家父母,都讓他失望了。

十來歲,一個孩子的青春期,正是性格形成的關鍵時期,他的壓抑與叛逆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露頭。

此時被生母牽著,她的手不如姨母那樣柔軟,卻也溫暖,如果至此之後,母子倆能好好相處下去,似乎考取功名都沒那麼重要了。

他想要考功名的唯一原因,是想離開這令他窒息的家。

可他又錯了。

張玉玲帶著他來馬家,並不是真心想為他討公道,講道理的。而是一番討價還價後,她再一次出賣了他。

她像介紹貨物一樣,向馬聯吹噓著,他現在的學問有多麼多麼好。

那些他勤學苦練、挑燈夜讀、筆耕不輟的日日夜夜,在張玉玲眼中的唯一價值,就是能為她換回更多的銀錢。

到底是她把另一個孩子養大的,很清楚他學問的真實水平,哪怕如今已經時隔八年不太常見,她也很清楚,時間並不會改變一個人的學習習慣。

與自己兒子的學識相比,張玉瓏的親生子給他提鞋都不配。想考舉人?做你的春秋白日大夢去吧!

馬聯很不想承認,但是張玉玲說得很對。

前朝亡國之後,這新認回來的親生兒子便扔下了書本,每日隻顧吃喝玩樂,反正國都亡了,哪還會有勞什子的科舉取仕,他何必浪費時間呢。

雖然馬聯還是壓著他的性子,給他請了先生在家裡教學,但那一把白鬍子的老先生已經數次委婉地表示不想再教了,畢竟給個不尊師重道的紈絝上課,雙方都很痛苦。

他目光灼灼地盯向陳鐵軍,腦子在飛速轉動,思考張玉玲出的主意的可行性。

陳鐵軍大腦早在聽到了張玉玲的第一句話時就已經不轉了,她說什麼來著?這是他的親娘能說出來的話嗎?

張玉玲想要的,隻有錢,至於功名,掛誰的名字她都不在乎。

她說,可以把兒子借給馬家,讓陳鐵軍以馬斯賢的名義去參加考試,如果他考上了,便讓真正的馬斯賢去當官,馬家出一筆錢給他們陳家做為補償,等日後有機會,再讓陳鐵軍重新參加童生試。

在場所有人都不認為冒名頂替是件多嚴重的事,兀自沉浸在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的美夢之中。

陳鐵軍嘴角勾起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讓他們的美夢再多做一段時間吧,隻要他能以馬斯賢的身份踏進考場,一旦中舉,他便有把握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他!

他們不會是第一個想鑽空子的人,更不可能是最後一個。如果沒有嚴格的驗身製度,科舉數百年曆史,這樣的事早就層出不窮了,怎麼可能隨便換個人就能矇混過關。

孫玉玲拿著兩張麵值不算大的銀票,心滿意足地回家了,她嘗到甜頭,見好就收,剩下的,就得看自己這兒子爭不爭氣了。

她有比擔心兒子能不能考中舉人更重要的事。

劉偉已經有些日子不來尋她了,在她以為兩人的關係很穩定了之後,他突然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孫玉玲知道自己沒名沒分,是不好直接登劉家門來尋人的,她隻得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繼續等訊息。

過年前幾天,劉偉嘴上像抹了蜜似的,哄著她拿出幾十兩銀的棺材本,給他投資做小生意用,他還信誓旦旦地說,等過幾個月掙到錢了,給她買副金頭麵。

可自那之後,孫玉玲再沒見過劉偉,她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狗男人是不是騙光了她所有的錢後,便覺得不值得再在她身上浪費精力了。

她不敢去驗證自己的猜測,隻能另辟蹊徑想辦法將損失的錢再掙回來。

賣兒子是最簡單的辦法。他還能賣個好價錢,也不枉自己養了這許多年,渾忘了現在家裡的一應開銷,其實都是兒子在承擔,她像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似的。

各取所需,兩家人暫時相安無事,陳鐵軍也再次住進了馬家,馬斯賢因此看他很不順眼。

馬斯賢心裡很清楚,自己那個臉皮又厚又沒節操的姨母,絕對是當年兩個孩子抱錯一事的知情人。

他從小就一直覺得,自己的母親不像彆人家的,她對自己嫌棄多於喜愛。

按理來說,遺腹子是母親安身立命的本錢,沒有孩子,寡婦被夫家拋棄的不要太多,而且做為張玉玲唯一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呢?

直到真相大白,他才反應過來,張玉玲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她親生的,所以自然疼愛不起來。

他恨張玉玲,更恨鳩占鵲巢,頂著他的名字生活了許多年,享了他沒享過的福的這個表親。

他以為,他們兩個會老死不相往來,畢竟發生過那樣的事,誰心裡都會有些盤算。

可現在他們又要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了,而且這個人還要用他的身份去參加科舉,哪怕以後做官的會是自己,但隻要想想,彆人頂著自己的名字,他就受不了。

以前那些苦他都白吃了嗎?當然不能,他必會在這個表親身上,加倍還回來。

於是送到陳鐵軍屋裡的飯菜帶著怪味,有時甚至還有泥沙,陳鐵軍輕易不能踏出家門一步,隻要出去,就會莫名其妙被人撞倒,衣服被弄臟。

陳鐵軍看不起這些小孩子把戲,他也儘量不去惹馬斯賢,在他看來,他們兩個都是受害者,甚至自己心裡那點小九九,如果以後成功了,會很對不起馬斯賢,現在暫時忍忍他也無妨。

陳鐵軍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口乾舌燥,他暫時停下來喘口氣,也讓林泳思消化消化聽到的內容。

李聞溪在後堂有些坐不住了,她從府署出來,擠到人群中去,看堂上的兩個年輕人。

她還年輕,視力正常,記憶力正常。

那個穿著綢布長衫的青年,正是她在考場上看到的馬斯賢,而另一個衣著樸素的,她沒見過。

想來衣著樸素些的是陳鐵軍,穿綢布長衫的是馬斯賢,既然真正參加科考的就是馬斯賢本人,陳鐵軍的謀算看來還是落空了。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