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三十七章 她像誰呢
“哦?大人是不是以前在什麼地方無意中見過公主呢?”李聞溪並沒有多想,隨口問道。
“以前絕對沒有見過,她真的讓我有些眼熟,但是究竟像誰呢?”林泳思呢喃出聲,似在回憶什麼。
見他陷入了深思,李聞溪沒有多打擾,靜靜地跟著一起走。
薛叢理匆匆趕來,見林泳思也在,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兩人在府署大門口目送上官離開,這才提著隻燈籠,摸黑往家走。
兩人一路無話,巡夜的見他們身著官服,也沒多盤查,平安回了家。
薛叢理小心地插好門,又進屋看到薛銜已經自己吃過飯睡下了,這才放心地退回堂屋,一副有話想說的表情。
“殿下,那假公主的真容,您可得見了?”薛叢理今日沒在後院守著,他被林泳思安排在前院盯著點這些舉子的隨從小廝。
一晚上倒沒出什麼問題,客客氣氣地集中到偏院,奉上茶點,然後剛纔再一一打發他們,哪怕連那三個被扣的舉子的隨從,也不敢在此造次。
他站在大門旁沒回去,準備等著李聞溪出來一起回家的。
然後他看見了被嬤嬤扶著出來的假公主。
許是天色已黑,再戴幕籬恐怕連腳下的路都要看不清了,她的一張臉,有引路的燈籠照著,被薛叢理看個正著。
“見著了,長得差點意思。”李聞溪以當年看皇兄皇姐皇妃的眼光評價。
“殿下不覺得這個人看著,有點眼熟嗎?”薛叢理急切地追問。
李聞溪微微皺了皺眉,今天還真是奇了,一個兩個的,都覺得這假公主看著有點麵善,自己怎麼沒覺得。
她輕輕搖了搖頭:“舅父覺得她像誰?”
“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我隻覺得她很麵善,卻想不起來她像誰。我心底有些不安,這似乎並非什麼好事。萬一她被人發現,並非真正的公主,到那時,您豈不是又要有危險了。”
彆人的閒事薛叢理懶得管,但是牽扯到公主身上,絕對不行。
“恐怕紀家早就知道,她是個假貨了。”
“什麼?”
李聞溪將今日趙嬤嬤避開眾人,私下裡與她說的情況都告訴了薛叢理,順便問問他:“九公主不能食荔枝一事,中山王又是怎麼知道的呢?當年這也算宮中秘辛了吧?”
“殿下不能吃荔枝嗎?”薛叢理剛想說以後要注意著點了,才反應過來,那是荔枝啊!
極難儲存和運輸的珍貴水果,嶺南距淮安千裡之遙,除非像中山王府有這般實力,旁人輕易怕是連荔枝殼都見不到,更彆談吃了。
“舅父原先也不知道?”
“不知。”薛叢理說:“在前朝末年,先帝並非最受寵的王爺,他甚至不在上一任老皇帝的禪位人選之中,能登基全是劉丞相隻手遮天的結果。”
先帝相比其他候選人來說,性子要軟弱一些,更好拿捏。誰也沒想到這個公認性子軟弱的人,會在亡國時先殺子女後又自儘,也算與前朝同生共死,表現出了身為一個皇帝該有的氣節。
相比其他暴虐的皇帝,先帝的名聲相對較好,得了個梁烈帝的封號,聽說他的遺體也被西北王收殮後,附葬了皇陵。
相比較死後聞名,登基前的他在京城幾乎默默無聞,宮裡就算有鮮荔枝,也分不到王府頭上,是以王府舊人都不知道九公主對荔枝嚴重過敏。
後來入了宮,大概覺得荔枝是個真正的稀罕物,才會特意分給所有皇子公主品嘗,結果就要了九公主的命了。
李聞溪恍然,聽說宮中的起居錄已經落入中山王之手,想來他也是特意試探這公主的深淺,才演了一出千裡運荔枝的戲碼,沒想到假公主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九公主以前吃荔枝差點死了,她吃完後還活蹦亂跳。
一個人的長相會變,教養會變,口音會變,但是過敏的東西可是輕易變不得的。
假公主還不知自己已經露餡,每天端著架子擺公主的譜,也虧得中山王忍功了得,竟將這蠢貨瞞得滴水不漏。
王爺知道了,趙嬤嬤知道了,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唯獨她自己不知道。
這樣的腦子,以後怎麼能在王府後院裡安穩地活下去?彆說活到新朝建立了,能不能活到大婚都兩說。
唉!李聞溪忍不住歎了口氣,她怎麼這麼倒黴,才過了幾天放心日子,又要開始提心吊膽了,她容易嗎?
不過再回想之前紀淩雲的表現,嘖嘖,這貨的城府比以前深了啊,都能對著假公主虛以委蛇了,放在從前那個她記憶裡的人,纔不會對著個沒多大用處的人虛情假意的。
大概是最近經曆了兄弟傾軋,看慣了家族內部的齟齬,終於成長了吧。
李聞溪不知道,是她高估了紀淩雲的本事,他之所以會這麼對假公主,是因為他壓根不知道這公主的身份有異,中山王得知真相後,誰也沒說,包括對自己最器重的兒子。
不過現在嘛......
王府外院書房。
紀無涯回王府後直接等在這裡,他想看看,這次事件紀淩雲到底怎麼處置,在聽說將這三個人下了大牢,又吩咐幾天後重新再考鄉試,他看向了手中無辜的茶盞。
算了,彆再摔了,好歹一個也值三兩銀子呢,為著個棒槌氣壞自己不值當的,有那閒功夫,還不如多納幾個小的,多生幾個兒子。
隻要他生得足夠多,總能挑出來個像點樣子的,不至於像現在似的,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一個不成器的身上,沉沒成本太大,才讓他畏手畏尾。
再開一科,重新取仕,那不就相當於昭告天下,上一科真的有問題嗎?明明可以內部悄悄地解決,將這三人尋個旁的罪名直接砍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現在傳揚出去了。
有不知內情的人瞎揣測,丟的隻會是他中山王府的臉,是他紀無涯的臉!
這個逆子,明明一向都是副機靈相,怎麼淨做傻事呢?
紀無涯心想,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看人看走了眼呢?還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嫡長子,容貌肖似自己,所以帶了厚厚的親爹濾鏡?
現在濾鏡碎了,自己也要被他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