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十六章 命硬克妻
林泳思在李聞溪驚愕的目光中,緩緩搖了搖頭:“非也。”
不是林家人,身上卻戴著與林家當家主母庫房藏品一模一樣的發簪,那這個人是誰?為何從她被發現起到現在,已近一個月,依然無人前來認領?
林泳思欲言又止,不知此事從何說起,李聞溪看著是真著急,都火上房了,您老先生賣什麼關子呢?
莫非是女屍身份,事涉林家秘辛,林泳思不想再深查下去?
不對啊,若他不想再查,拿這發簪給自己看乾嘛?那具屍骨擺在義莊裡無人問津,隻要他不主動說,誰也沒追在他屁股後頭啊,天長日久,一埋了事,不更便宜?
他主動拿出了證物,現在又吞吞吐吐的,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是為哪般?
以她對林泳思的瞭解,他心有疑慮,就一定會查問清楚,不會壓在心底。
她靜靜地等待著,等待林泳思的下文。
她沒有等太久,兩盞茶後,林泳思揮了揮手,讓榆樹先下去,然後清了清嗓子,有些緊張地開了口。
“我今年二十有二,再過兩個月,便要過二十三歲生日了。聞溪可知,為何我弱冠之年,一直未曾娶妻?”
李聞溪心裡燃起了八卦的熊熊烈火,她以前也曾東一耳朵西一耳朵地聽了不少關於林泳思大齡未婚的流言,其中不乏各種香豔的、亦或深情的猜測。
如今能從正主兒口中親耳聽見,誰懂這種爽點啊。
她立馬挺直腰桿,小小地拍了上官的一記馬屁:“是因為您太優秀,全淮安的姑娘都配不上吧?我可是聽說,連中山王家的縣主都對你情根深種呢。”
林泳思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小丫頭家家的不懂事,她自小在王府長大,能見到的外男屈指可數,我算是其中最好的一個。”
言下之意,那並不是什麼愛情,紀羨魚隻是不想被中山王盲婚啞嫁,便在認識的人裡挑了一個她認為最好的。
李聞溪挑了挑眉,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些往事。
紀羨魚因自己的婚事與中山王生了很大嫌隙。
中山王這個人,有野心,也夠狠心,兒女對他來說,都是聯姻工具,就像他替紀淩雲娶前朝公主是有目的的一樣,紀羨魚的聯姻物件,也得能為他帶來足夠的利益才行。
林泳思是他的臣子,一家子忠誠度還不錯,自然不需要在現階段貼出去唯一的成年女兒,她應該有更大的用處。
最終,紀羨魚嫁給了崇王世子。聽起來是樁門當戶對的好親事,但據紀淩雲一次喝醉酒說漏嘴,崇王世子足足比紀羨魚大了十歲,而且連喪兩妻,無一子嗣。
外界都傳崇王世子患有隱疾,不能人道,因此心理有些問題,對女人就有點變態了。
崇王的地盤離淮安那麼遠,流言傳來傳去可能早就變味了。但有一點肯定是真的,那就是崇王世子連喪兩妻,後院姬妾無數,卻膝下猶空。
這樣一個男人,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有問題的,他在崇王自己的地盤上都已經找不到門當戶對的妻子了,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但凡對女兒有些愛護之意的人家,都不會推寶貝女兒進火坑。
偏中山王就狠心推了,李聞溪最後一次聽說紀羨魚的訊息,是在中山王稱帝之後,她臨死前幾天。接到的是這位貴女的死訊。
崇王在被中山王出兵滅亡之前,發現拿著未來公主威脅根本沒有份量,一個女兒,比不上中山王的江山社稷後,將紀羨魚扔進了兵營,不出五天,她便被折磨至死,給崇王陪葬了。
生在權貴之家,享受了榮華富貴,就得拿命去報答。還好李聞溪沒長大,前朝就亡了,不然前朝那些公主的下場,就是她的未來。
她打了個冷顫,收回思緒,繼續聽林泳思說。
“可能是我運氣不好,母親自我十四歲開始,便張羅著為我娶親,算下來八年時光,都沒能定到一門合適的親事。”
“你可曾聽說過外界傳我克妻?”林泳思笑了:“不用否認,我知道你肯定聽說過,咱們這衙門口,沒有秘密。”
李聞溪有些訕訕,撓了撓頭。
“我娘也是個能耐人,還真讓她相看過不少好姑娘,那架勢,比聘我大嫂時,上心多了。”
“母親一向是偏向我的。我是她最小的孩子,大哥自三歲起,習武站樁,長在父親跟前,便與母親不算太親近了,她的一腔慈愛之心,便全傾注在了我的身上。”
“可偏偏,我萬事都讓她挺省心的,偏這姻緣一道上,過於坎坷。”
“戰亂初期朝不保夕就不說了。十八歲那年,母親帶我去了揚州府,她的孃家,想娶她的孃家侄女給我做妻子。”
嗯?這個時代也是講究姑血不還家的,很多家族都不會接受這麼近的血脈聯姻的,他們肯定也發現了,姑表親結合,後代孩子不健康的概率要比一般夫妻高得多。
怎麼丁婉還專門求娶丁家女呢?
像是知道李聞溪在想什麼,林泳思解釋道:“我母親是她這一脈的唯一嫡女,我外祖家的舅父,是旁支過繼來的。”
大家族裡,能稱得上旁支的,那可能勉強夠得上五服,算是遠親了。
“母親與孃家的關係尚可,她希望我舅父能善待外祖,便想著聯姻以加強兩家的羈絆。”
“表妹丁語薇,比我小三歲,那年剛及笄,是個活潑開朗的好姑娘,她特彆愛笑,腮邊還有兩個小酒窩,母親一見便喜歡上了。”
“舅父也是樂見其成的,前朝亡了後,丁家族人官位普遍較低,地位不如林家,丁語薇嫁給我,已經算是高攀了。”
“舅父覺得揚州距離遠,三書六禮不方便,還專程在淮安置了宅子,帶著一家老小也搬過來小住,以後婚事成了,這宅子就給語薇當嫁妝。”
聽起來很不錯的親事,兩家同意,林泳思對丁語薇的印象也好,怎麼最後林泳思還是孑然一身呢?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語薇是有心上人的。如果當時我就知道,一定會阻止母親的。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幾千年了人們都是這麼過來的,但強扭的瓜不甜。”
“我亦不是強人所難之人。”林泳思的語氣低沉下去,顯然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