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三十章 自殺他殺?
薛銜傍晚放學回來,神情還算輕鬆,這讓一直擔心他的兩人都長舒了口氣,不錯不錯,是個好現象,希望他的求學生涯從此一帆風順。
“林家人都挺好的,他們對我很客氣,夫子教得也好。”薛銜沒口子誇讚起林府家學。
“那你的同窗,為何放著不錯的家學不上,跑去了寧遠呢?”
薛銜聽見李聞溪提及私塾,臉色有一瞬間的暗沉,卻很快又恢複正常,有些揶揄地說:“還不是因為他懶嘛!他那家學,對林家有出息的後輩弟子管得很嚴,每日光大字就得寫二十篇。”
一篇大字寫得快了,也得一刻鐘,二十篇,會寫到手痠。
寫不完,夫子直接讓他們跪祠堂,沒辦法,那夫子就是林家的老秀才,教些娃娃們啟蒙知識毫無壓力。
他輩份高,脾氣倔,家裡人誰的賬都不買,說罰跪罰不許吃飯,沒有哪個家長管慣著。
林泳澤在李聞溪麵前裝得跟個人似的,私下裡很是調皮搗蛋,他在寧遠私塾,父母還有慣著他的機會,進了家學,可有的苦日子過了。
不過夫子對他們這些外來附學的孩子倒是很隨和,課業做得好不好,都不強求,薛銜覺得這樣也不錯,自己有聽不懂的地方,夫子也會再重複給他單獨講解,不會因為自己不是林家人,便不管不顧,他喜歡這個新夫子。
“大人,山陽縣的王捕頭求見。”轉天上衙,李聞溪正在屋裡練字,荀非進來了。
她是反應了一會兒,纔想明白王捕頭指的是誰:“快請進來。”
王鐵柱怎麼會來府署找他?
“李大人。”王鐵柱大步流星地走進她的屋子,在她還沒開口之前,先揖一禮,再問安。
李聞溪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她神色怪異地消化了好久,還是沒忍住:“王世叔,你快彆寒磣我了。”
王鐵柱板著張臉:“禮不可廢,今日我來,卻是為了公事,當然得像那麼回事。”
“要不我再帶你去拜見拜見薛大人?”李聞溪哭笑不得,他們在一塊混的時候,這些人都拿她當個毛頭小子,現在如此正經,還真不習慣。
王鐵柱也笑了,他撓了撓頭:“我怕薛兄以為我鬼上身了。”
“也差不多。”李聞溪清清嗓子,學著王鐵柱剛才的模樣,叫了聲:“李大人。”
“哈哈,確實挺驚悚的。聞溪,咱們都這麼熟了,叔也不跟你客氣,幫叔驗回屍唄,他們都說這人是自殺死的,我覺得不像。”
李聞溪也不推脫,跟林泳思打個招呼,便隨王鐵柱一起出了城。
王鐵柱盯著李聞溪牽出來的驢,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騎術尚可,為何要騎驢?”好歹山陽縣還有兩匹駑馬,雖然已經老了,但至少看上去還高大威猛些,騎個驢查案?李聞溪本就年紀小,長得也矮,再騎個驢。
王鐵柱怎麼也沒辦法把這個孩子跟九品官職聯係起來,她實在太不像一個官了。
“府署馬雖多,但是僧多粥少,每次騎出去還得寫記錄,打申請,麻煩得很,這驢就相對好借許多,直接過去簽個字騎走就行。”
行吧,王鐵柱沒再多說什麼,兩人一馬一驢,晃晃悠悠朝城外走去。
“昨日,有地保來報,他們村裡死了個人,看麵像,像是中毒而亡,因此便報了官。”
“董大人派我前去檢視現場,再帶上新找的仵作,驗看屍身。”
“哦?義莊有人接手了?”確實早該找人了,總空著多耽誤事。
“嗬嗬,找了找了,董大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新找的這個人,就差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一遍了,就怕再窩藏個殺人犯。”
李聞溪笑了,以董佑不求有功,隻求無過的性子,確實能乾出這樣的事來。
“但我看過你驗屍,覺得他一點也不專業。你這麼厲害,驗屍的時候,還得一寸一寸仔細看呢,他就瞅了一眼,最多兩眼,便直接下結論了,多少有些敷衍了吧?”
“可能是死者的死因太明顯了吧,不需要再仔細看了。”這個時代的仵作水平就那樣,她可是後世幾千年文明積澱的受益者,沒有可比性。
當然了,這也不是說這個時代的仵作不可信,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驗,大多數時候,這些經驗都是管用的。
王鐵柱會習慣的,合作時間長了,彼此信任了,就好了。
案發現場離淮安城不太遠,騎著小毛驢晃悠了一個時辰便到了。
這個村子不小,一眼望不到頭,王鐵柱帶著她一直騎到東頭靠山的位置:“到了,就是這家。”
門口腳印十分淩亂,可以看得出來,村民們早已經好奇地圍觀過了。
“屍首都沒搬去義莊?一直留在現場?”
“那仵作非說他是自殺身亡,不是命案,村裡與死者沾親帶故的人便著手準備操辦喪事,讓人入土為安,既非命案,我等也不能強行將死者帶走。”
“隻是我這心裡,一直沒底,便令他們等上一日,再辦喪禮,這不,我回城的第一時間,就找你去了。”
他們走進小院,這三間瓦房倒是挺吸引眼球,與旁邊鄰居形成鮮明對比。
院子裡到處都擺著藥材,有些已經曬乾,有些還帶著潮氣。
“死者名叫褚二鎖,現年二十三,早年父母雙亡,外出討生活,是八年前回的村,他前幾年娶了一房妻室,後來難產死了,隻留下個體弱的兒子,這些年,他靠采藥養活兒子。
“就在半年前,他也病了,似是癆狀,都咳血了。他們父子倆常年吃藥,家財花用得很快,已經快要入不敷出了。”
“這一次,父子倆全都中毒身亡了。全村人都說,是褚二鎖覺得自己的病治不好,活著也是受罪,又怕他死了,孩子沒人管,這才帶著孩子一齊走的。”
王鐵柱撕下門口的封條,引著李聞溪進廂房,兩具屍首都擺在那屋裡。
“這解釋尚算合理,王叔你為何覺得另有貓膩呢?”
“當時他被發現時,灶台裡燉的肉都糊了。”王鐵柱皺著眉頭望著廚房的方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