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未聞鐘 第五章 想要翻供
放在後世,還隻是個孩子,卻溫飽不繼,終日為著生存而奔波。
是很可憐,但是這樣一個街頭混混似的人,真的值得相信嗎?
在林泳思來山陽任縣尉之前,長達一年時間,這一職位空懸。
董佑本身並不擅長刑名,所以錯判的機率肯定有。
李聞溪可不認為,自己一個小小的書吏,還能尋出縣令大人的錯處來,彆指著在一起吃過頓飯的情誼,便能行事無所顧忌。
一上午時間,她都有些走神,終於趁著大家都跑去圍觀淩遲之刑,她跑去了檔案室,想看那小乞丐的案卷。
“是哪位大人讓你來的?可有手令?”檔案室的書吏瞥了瞥她,手一伸問道。
李聞溪一愣,調個卷宗還需手令?之前拿羅宏輝案她不就是直接空手來的嗎?
“那是大人吩咐過的,真當咱們存檔隨便阿貓阿狗都能調?”書吏無奈搖搖頭,把她趕了出去。
得了個沒臉,她聳聳肩,索性也出去看看熱鬨。
淮安大街與牛尾巷交口是平日裡行刑之所,現下圍滿了人,時不時發出驚呼,有膽子小的紛紛側身捂眼,嘴裡哎喲哎喲叫著,似乎那刀割在了他們身上。
李聞溪掃視了一圈人頭,沒有發現認識的,薛叢理也來了呀,人呢?
她不敢往裡擠,那場麵想來都不會有多好看,陶勇的慘叫聲透過人群傳來,配合著眾人興奮的臉龐,有些詭異。
“你不是說不來了嗎?”是薑少問認出了她,擠到旁邊拍拍她的肩膀:“可是來尋你舅父的?他看不得這些,已經回去了。”
“衙門裡沒事,我也出來湊個熱鬨,對了,薑叔,你可記得年初,一個小乞丐入室殺人的案子?”李聞溪突然覺得可以問一問訊息靈通的老書吏。
“自是記得,我還是當時的執筆書吏呢,問這個乾嘛?那小乞丐三日後也要問斬了。倒是會比陶勇痛快些,不用活受罪。”小乞丐定的斬監候。
“今日我去大牢,為陶勇驗明正身,這小乞丐抓著我哭求,說他是被冤枉的,人不是他殺的。”
“他在說謊!”薑少問斬釘截鐵地說道:“暫且不說這小乞丐被抓時手裡還拿著刀,當時堂審之時,董大人可從未用過刑,這小乞丐直接招了。”
“從怎麼翻牆進的杜家,怎麼潛入周老爺臥房偷竊,怎麼被發現,怎麼隨手拿了桌上的水果刀捅死了人,到被家丁發現,都跟現場完全吻合。”
“杜家?可是大地主杜仲然杜家?這周老爺又是哪位?”
“不錯,正是這個杜家。周老爺是他們家女婿的親爹,過來暫住的。”薑少問解釋道:“杜仲然萬貫家財,隻得一個獨養女兒,五年前招了上門女婿。”
“嘖,這小乞丐挺有本事啊。”杜家乃是淮安數一數二的大戶,城外農田五成都是他們家的,名下還有無數產業,就連中山王北伐的開銷,少說一半也來自杜家。
李聞溪會知道杜家,是因為上一世,中山王立國之後,除了分封兒子大臣外,還封了杜家為皇商,也不枉杜家散了八成產業購買軍資,成就了一段君臣相和的佳話。
當時杜家的領頭人,好像是叫杜裕的。她沒見過,但聽人說是個很有經商頭腦的人,有很多人想與他聯姻來著。
就連紀淩雲也想方設法拉攏過他,明明是個男人來著,怎的這會兒杜家隻有個女兒?
“那小乞丐說有個叫小英兒的,能為他作證,薑叔可知小英兒是誰?”
“哦,他啊,也是個小乞丐,堂審時想擾亂公堂,被馬聰掌了兩下嘴後,拖出去了。”
“這小英兒可還在淮安?”
“那我就不知道了,一個小乞丐,過一天算一天。淮安天天都得有餓死的。”亂世平民都不好生存,更彆提無父無母的孤兒乞丐了。
兩人邊說邊往縣衙走,剮人真沒什麼好看的,看多了怕夜裡做噩夢。
“幾位官爺行行好,求求你們,放我進去見我哥一麵吧!求求您了!”縣衙門口吵吵嚷嚷的,一個瘦小的身影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守門的衙役滿臉不耐煩,揮揮手:“滾滾滾,縣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再不滾,彆怪老子手上的刀不長眼!”
本來站崗守門就煩,彆人都能從想進去的人手裡撈點油水,換成自己就碰到個身無長物的乞丐,手裡捧著兩個硬邦邦的雜糧饅頭都是好東西了。真是倒黴!
見地上跪著的小乞丐不聽,他作勢想要拔刀,被李聞溪攔下:“大哥莫動氣,跟個小乞丐計較犯不上,這幾個銅板,給大哥吃酒。”她塞過去十個大錢。
衙役們自是認得李聞溪的,對同僚的態度立刻溫和下來:“得咧,這小乞丐你得領走,不然一會兒讓大人們看見了,哥幾個可兜不住。”
“那是自然。走吧,跟我進去,我帶你去見人。”
小英兒不哭了,麻溜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管眼前這人他壓根不認識,亦步亦趨地跟著進了大牢。
“黑哥!”小英兒撲到牢門前,淚流滿麵地叫道。
“小英兒!你怎麼來了?”
“哥,英兒這條命都是你救的,要是沒有你,我早死了。”如今黑哥要被砍頭了,他便是拚了命也得進來看他最後一眼。
“大人,大人,你是不是相信我的話了?”見小英兒身後跟著的李聞溪,二黑子眼睛都亮了。
“非也,實是看他在門口磕得頭都破了,著實可憐,心生不忍罷了。”
“大人,您信我,小英兒在這兒呢,你問他!”
“問他什麼?我怎知不是你二人串供,當初你可是認了罪的,白紙黑字,簽字畫押。現在你又是紅口白牙地一說,就想翻供,世上可有如此便宜之事?”
二黑子死死拉著欄杆,淚流滿麵:“我也是沒辦法啊!小英兒病了,一直發熱,連口米湯都吃不上,眼見不行了,我這才走了偏門,進杜府偷盜。”
他不知自己是算運氣好還是不好。
途中沒碰到一個人,順利進了守衛森嚴的杜府,摸到了裝修豪華的屋子,剛想偷個擺件出去典當,就看到一個死人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