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之獅駝嶺的複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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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獅駝嶺的小鑽風。
隱姓埋名潛伏到這裡隻為伺機報仇。
可我本領低微,即使不斷修煉依然隻是一隻法力平平的小妖。
三隻妖魔手眼通天,我苦等了一百年依然冇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眼見希望渺茫,正心灰意冷之際突然有小妖來報。
大王,去西天取經的唐僧師徒來到了獅駝嶺。
我知道,
報仇的機會終於到了。
1
兩個老妖正將抓到的活人剮肉烹煮,人筋纏在樹上串起無數個風乾的骷髏。
絕望的哀嚎聲又一次響起。
我在心中歎息,這已經是今日的第九條人命。
整個獅駝嶺都是屍山血海,骸骨如林。
一百年了,我戴著卑躬屈膝的麵具冇有一刻敢忘記心中的仇恨。
可世間之事總是不公,無論我怎樣修煉依然隻是一隻法力平平的小妖。
我隻能繼續蟄伏,心中卻明白靠自己的微末本領終究是希望渺茫。
報！
一個小妖急匆匆地跑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大王,去西天取經的唐僧師徒來到了獅駝嶺。
大魔王聞言猛地一頓,半晌才沉吟道彆人也就罷了,唯有那個孫悟空本領高強。
二魔王問道莫非就是五百年前大鬨天宮的孫悟空
孫悟空
我以前聽說過他。
傳聞齊天大聖孫悟空神通廣大,曾經大鬨天宮連玉帝都奈何不得,最終還是請瞭如來佛祖纔將其鎮壓。
若果然是他,那滅了這些個魔物豈不是指日可待。
兩個魔王也頗為猶豫。
吃一口唐僧肉便可長生不老,我們要不要將那唐僧搶來。
可若觸了那猴子的黴頭,恐怕我們鬥不過這孫悟空,到時吃不到唐僧肉還惹來一身腥。
我察言觀色便上前躬身道兩位大王何不請三大王一起商議對策,諒那猴頭再厲害也敵不過三位大王的本事。
正好讓孫悟空把你們一起滅了,還獅駝嶺一片清平。
兩個妖魔點頭稱是,又命眾妖加緊巡山,隻要有唐僧師徒的訊息立馬稟報。
我趕忙領命離開。
臨走時看到那二魔王拎起了今天最後一個活人。
那是一個隻有四歲的幼童,此刻已嚇得泣不成聲,不住喊著爹爹救我。
可他爹爹早已被開膛破肚,隻剩一張人皮掛在風中淒涼地搖擺。
魔頭獰笑著將幼童扔進滾燙的沸水中,我快步奔跑卻還是聽到那一聲聲泣血的呼喚。
爹爹。。。
救我。。。
直到再無聲息。
踏著腳下皮肉爛作的塵泥,每一步都走得重逾千鈞。
似曾相識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
我閉上眼睛,痛苦的記憶又一次湧上心頭。
哥哥,你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痛苦嗎。
2
幾百年前,獅駝嶺還是一個清奇幽雅的風水寶地。
這裡有漫山遍野的瑤草仙花,高山峻嶺中儘是喬鬆竹林。
我和哥哥初開靈智,每日食草木,飲山泉。不知山中歲月,亦不知人間疾苦。
直到有一天,青獅精和白象精來到了這裡。
從今天起所有小妖都要聽我號令。
有見識的老妖說這魔王身上帶著仙氣,恐怕是從天上下來的。
天上不都是神仙嗎,那這魔王應該是好的吧。
山中群妖大多懵懂混沌不辨是非,更兼自由散漫慣了,很快便有精怪抗議不服。
青獅精卻毫不在意。
他張開血盆大口隻稍稍一吸氣,那些不服的精怪甚至那整片山頭的妖怪全都被他吞入腹中。
驚駭之下大家趕緊跪下高呼大王,哥哥也連忙將我摁在地上生怕觸怒這魔頭。
不過癮不過癮,這麼點小妖根本不夠塞牙縫的。
白象精在一旁笑道獅駝嶺延綿八百裡,一路的村莊可是不少,難道還不夠我們哥倆好好享用嗎哈哈哈。
二弟說的是,好不容易來到人間,人肉自然要吃個痛快。
我心下顫抖,人肉還可以吃嗎。
我想起了樵夫來山上砍柴會和我們分享自己釀的米酒。
牧童到山中放牛也會給我們帶些從未嘗過的果餅糕點。
他軟軟的小手撫過我毛茸茸的腦袋,清脆的笑聲像銀鈴般飄到山澗的儘頭。
你是什麼動物修成了精怪,怎麼長得這般有趣。
我告訴他我的本體是一隻蝙蝠。
那你就叫小福好不好,有了這個名字你會很有福氣的。
我有名字了那種感覺奇異又親切。
小福,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他臨走的時候這樣說。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從此我有了名字,還有了朋友。
心底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樂,我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
後來我才知道,
那叫幸福。
我將這件事告訴了哥哥,他比我早幾十年修煉人形,自然更有見識。
哥哥悠悠地望向遠方他給你取了名字,你們的生命從此便有了牽絆。
我不懂。
是和哥哥這樣的牽絆嗎,小童說下次來還要給我帶桂花糖。
哥哥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腦袋。
那小童家中貧寒,他帶的桂花糖是自己捨不得吃特意留給你的,可不要自己貪吃忘了你的朋友啊。
原來桂花糖竟是這樣來之不易嗎。
我要怎樣才能幫助他,讓他天天吃到桂花糖呢。
哥哥目光灼灼我聽樹精爺爺說,唯有修行得道方可普渡眾生。我們雖隻是一介小妖,但亦可心生善念日夜修行,隻要修成正果便可幫助眾生脫離苦海,你的朋友也能天天吃到桂花糖了。
我心中興奮不已,好似懵懂的生命從此有了方向和希望。
那就隨哥哥一起行善積德,我要讓小童日日都能吃到桂花糖。
以後你們每日去附近莊子帶回十個活人來供我享用,現吃現殺最是鮮美。
魔頭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要是不夠十個我就把你們給吃了,誰要是偷偷逃走被髮現就把你們煉化了給我的法器祭靈。
我們心事重重地下山尋人。
第一次下山,原來世間與我所想完全不同。
3
我看到樵夫的老母親常年臥病在床,他每日上山砍柴換得些微銅板連溫飽都不能解決,更彆說給母親治病。
可他願意將果腹的米酒分享給我。
我看到牧童的爹爹是個獵戶,隻有在冒著生命危險獵得猛獸時才能給孩子買點桂花糖。
桂花糖來的如此不易,他說我是他的朋友,所以將糖留給我。
我還看到佃農頂著烈日辛勤耕種,家中卻無米下炊。
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坐在田間的地頭,暮色四合卻依然遲遲不肯回家。
原來世道艱難,人類並不比飛禽野獸活得快樂。
可如今,獅駝嶺來了兩個魔王,他們連最後一絲苟延殘喘的生機都要被奪走了。
哥哥不忍心,我們走走停停,路過一個又一個村莊最終一無所獲。
狼妖遠遠地招呼我們。
快點回去,今天已經湊夠十個人了。
山林間不斷髮出淒厲的慘叫聲。
我心中頓感不妙,快步往洞府奔跑。
牧童高高地掛在老樹上,月光照出了他眼神中的恐懼與絕望。
突然他看到了我。
死寂的眼神中浮起了一線希望的流光,他口中嗚嚥著小福,救救我。
我該怎麼做。
我要怎樣才能救他。
大魔王摸著他圓滾滾的小腦袋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這個孩子細皮嫩肉的嚼起來肯定香甜。
牧童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眼中儘是悲鳴。
我猛地上前卻被哥哥緊緊拽住,他低聲道讓我來,如果我救不了他,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詫異地抬頭看向他。
這個和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妖,從小就是他在照顧我,幫我修煉,助我化形。
如今這樣危險的事情怎麼能讓他去送死。
我剛要阻攔,卻被他掐訣唸咒將我定住。
替我好好活下去,修得正果普渡眾生。
我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眼睜睜地看著他越過眾小妖來到魔王麵前。
大王,我親眼看到這個孩子今天下午剛吃了毒蘑菇,不過三日就要毒發身亡。如果吃了他恐怕不止味道腥臭還會有傷身體。
那魔王微微一驚,趕忙將手掌覆在牧童背後略一運氣。
不過霎那間,魔王怒喝道好你個小妖,膽敢欺騙本大王。
說完一掌將哥哥**擊碎,接著揪出了他的魂魄狠狠捏在手中。
大家看好了,這就是欺騙我的下場。
他一口一口撕咬著哥哥的魂靈,哥哥在他手中痛苦地掙紮卻絲毫不能逃脫。
所有妖怪都驚恐地看著眼前一幕,再也冇有人敢發出一丁點聲響。
直到哥哥的靈魂被他徹底吞噬。
淚水無聲地落下。
像一把刀在心裡生生攪動,五臟六腑都如烈火燎原。
可我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隻能默默地看著。
從此三界再也冇有了哥哥,他在這片虛空中消失的徹徹底底。
冇有來世,亦失去了今生。
啊。。。
隨著一聲慘叫,那魔物鮮血淋漓地扯下了小童的一條腿往嘴裡嚼著。
直到小童被他徹底吞下才滿足地擦了擦嘴。
我們是從天上而來,不光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還有厲害無比的法器。誰要是膽敢反抗今天看到的就是下場。
眾妖唯唯諾諾,生恐惹怒魔頭。
他們都散去後,我的身體才漸漸恢複自由。
跌跌撞撞地爬過去,看到老樹旁的草地上還有一塊快要化掉的桂花糖。
遲來的悲慟令我大哭起來。
忽然點點星子圍繞在我的四周,一道蒼茫渾厚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我幫你離開這裡吧。
4
抬頭看去,是樹精爺爺晃動著他古老的軀乾。
你哥哥對我有恩,隻是我冇有能力救他。。。
我可以隱匿你身上的妖氣,待你離開這裡後這兩個妖魔便再也尋不見你。
哥哥臨終前的期盼言猶在耳,我暗自下定決心。
獅駝嶺,我一定要回來複仇。
遙遠的思緒影影綽綽地被拉回到眼前。
許是山間晨霧迷漫,否則我的眼睛又怎會一片朦朧。
我繼續敲著梆搖著玲,一邊巡山一邊思量著把魔王提防孫悟空的訊息傳出去。
想到此處,我唱起了平日裡的山歌。
大王叫我來巡山喲,巡了南山巡北山喲。
小心提防孫悟空喲,專愛變化小蒼蠅喲。
前麵走路的,等我一等。
我回頭一看,彷彿一道轟雷在我耳邊炸響。
追上來的小妖長相和我一模一樣,隻是身形略長了三五寸。
哥哥,是你回來了嗎。
見我愣怔之際,對麵笑嘻嘻道怎麼,見到家人反倒不認得了。
胸中血氣上湧,就當是南柯一夢又如何。
哥。。。
我一把抱住他,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麵前的小妖有些意外,他任由我抱著不再嘻嘻哈哈,反而輕輕地拍了拍我的後背。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道你一定是受了什麼委屈。
這句話直鑽進了我的心裡。
時隔百年,原來再一次被人關懷真的會失聲痛哭。
心頭的悲苦到此刻化為對哥哥深深的依戀。
我的嗓子像被堵住了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隻能不住地點頭。
好一會兒我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眼前的小妖不可能是哥哥,可他怎會跟我一模一樣。
難道他是
孫悟空！
我連忙擦擦眼淚奉大王之命探尋孫悟空的訊息,我怕探尋不到受責罰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孫悟空哈哈一笑無妨無妨,到時我給你在大王麵前求情說說好話就是了。
我假裝詫異我看你麵生的很,你到底是誰還能在大王麵前說上話。
孫悟空伶俐的眼神中透出一抹促狹。
你不知我原先是燒火的,因為燒火燒的好所以被大王提拔上來專管著你們巡山。
我想提醒他便問到那你有牌子嗎
於是便揭起衣服,將貼身帶的金漆牌子扯給他看。
哈哈,這牌子我自然也有。
說完他手中金光躍動,一個一模一樣的牌子赫然出現在麵前,上書三個真字總鑽風。
我趕忙唱個諾長官,實在是不知道,言語衝撞了莫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藉此機會,我將三個魔王看家本領和法器的厲害之處詳細地講解一遍。
孫悟空認真聽完後突然向前方一指你瞧那是什麼。
我抬眼望去,突然一記悶棍打在腦後,昏倒前聽到了他最後一句話。
你好自珍重,待我護師父過得獅駝嶺自會將你放歸山林。
5
我閉上眼沉沉睡去,再醒來已是滿天繁星。
急匆匆趕回洞府,看到門口那一萬妖兵早已四散而逃,我心中焦急便悄悄溜了進去。
此時三魔王也趕了回來正在商議如何捉拿唐僧師徒。
孫悟空再次變化了我的樣子,拿著梆子搖著鈴鐺,腰間繫著小鑽風的腰牌。
他大搖大擺地站在下麵嚇唬三個魔王。
那孫悟空像個開路神一樣足足有十丈長,他在山澗崖石上磨棒子,一邊磨還一邊唸唸有詞。
膽敢不讓他們過去,就拿大大王剝皮,二大王剮骨,三大王抽筋。
大魔王一聽就被唬得戰戰兢兢,連聲責備起了三魔王。
三弟啊,我說彆招惹唐僧,他徒弟神通廣大,現在又磨棍子要打死我們呢,這可如何是好。
二魔頭心神不寧道趕緊把洞門關了放他們過去吧。
三魔王本是猶豫不決,在兩個魔王的勸說下也漸漸鬆動了主意。
我心中暗道不妙,如果就這樣放他們師徒離開,那這大仇又如何來報。
下定決心,我趕忙跳了出來大聲喊道我纔是小鑽風,他是孫悟空變化出來的。
我跑到大廳前與孫悟空站在一處,三個魔頭俱是心頭一震。
還真讓這孫悟空給混進來了。
三個魔王將我們兩個一齊綁了,然後掀衣服檢視。
原來孫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隻能變頭臉卻不能變身子,他的猴尾巴還在衣服下藏著卻被魔頭抓了個正著。
大魔王哈哈大笑將我鬆綁。
這回抓住了孫悟空,我們可以安心吃唐僧肉了。
三魔王令小妖們將陰陽二氣瓶給抬了上來。
將他放入瓶中隻需一個時辰便可化為一灘血水,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說完揭開蓋子,隻聽嗖的一聲就將孫悟空吸入了瓶中。
瓶外卻是可以聽到瓶內的聲音。
隻聽孫悟空大叫著好熱好熱,哪來的火竟比八卦爐還熱。
三魔王在外麵喝酒取笑猴頭你這次進了我的瓶子就彆再想拜那西天佛祖,早早轉世投胎再做取經人吧。
眾小妖也都散去喝酒慶祝,我卻留了下來。
寶瓶的秘密,是我不久前發現的。
那時我正在擦拭寶瓶,二魔王卻急忙讓我們換個地方,說這裡岩石鋒利萬一將寶瓶鑽破了就將我們剝皮抽筋。
三魔王卻笑他太過小心。
我這寶瓶可是天上神物,哪有那麼容易被凡間之物鑽破,除非是天上的法器化為利刃不然休想動這寶瓶分毫。
我默默記在心頭,隻要能毀了這法器,三個魔頭便可減少一半的威力。
我邊給他們倒酒又不住地奉承。
還是三位大王法力無邊,把他這麼赤手空拳地關進了寶瓶,就算他想尋個法器都冇得辦法。
不然真讓他變出個利刃鑽個洞跑出來那不就糟糕了,合該他出行冇看日子撞上了三位大王。
魔王哈哈大笑,寶瓶中卻漸漸冇了動靜。
我心下緊張這孫悟空恐怕已經化成一灘水了吧,不然我們看看。
三魔王命我們將寶瓶抬過去,卻發現瓶身輕盈再不似先前那樣沉重。
不好了大王,這瓶底有個洞。
仔細一瞧,可不是瓶底鑽了個小洞,裡麵早已空空如也。
我悄悄舒了口氣,還未來得及高興卻被三魔王一把擰住了脖子。
好你個小鑽風,要不是你多嘴多舌那猴子怎會想到把我的寶瓶給鑽個洞。
我看你跟那孫悟空是一夥兒的,今天就拿你祭我寶物。
6
我慌忙跪拜聲淚俱下。
是我不該多嘴,但我對大王一片忠心怎麼跟那猴子會是一夥兒。原本也是我及時趕過來所以才識破了他的變化啊,求三位大王饒命。
可我隻是一隻小妖,我的性命本就無關緊要。
三魔王正想細細盤問外麵突然吵嚷起來。
孫悟空又打來了。
等我回來再收拾你,三魔王將我狠狠摜在地上便匆匆出外迎敵。
我感到渾身的骨骼散落各處,好一會兒才勉強站起身來。
心下記掛孫悟空是輸是贏,我顧不得疼痛拖著身子趕到外麵,卻正好看到大魔王一口將孫悟空吸進了腹中。
他被吸入的瞬間依然是滿不在乎的嬉皮笑臉,促狹的眼神正正對上了我絕望的目光。
齊天大聖,孫悟空,居然就這樣被那青獅精生吞了嗎。
刹那間天旋地轉,天地間彷彿隻剩一片死寂的蒼涼。
想起前日他變化出的熟悉麵孔,我們一同巡山的短暫時光。
好像哥哥又一次死在了我的麵前。
我癱坐在地上,眼淚不自覺地紛紛落了下來。
三個魔王誌得意滿一時忘記了那個無關緊要的我。
吃下了孫悟空,日後說起來誰敢小覷我們兄弟。
哈哈哈,大哥果然是英雄,不知道這孫猴子味道如何啊。
突然從大魔頭的肚子傳來一道清晰的聲音。
好吃的很,還特彆管飽。
我死灰生命裡好像又燃起了一絲微紅的炭火。
孫悟空冇死,我知道他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死掉。
他可是打不死的齊天大聖啊。
此時孫悟空在青獅精的腹中翻江倒海,折騰得這昔日作威作福的魔頭跪地求饒。
孫爺爺,您老人家快出來吧,我馬上送你們師徒過山。
好,一言為定。
孫悟空剛從他口中出來,三個魔頭又迎麵圍攻上去。
眼見二魔王甩出長長的鼻子將孫悟空捲了起來,我忍不住出聲提醒。
二大王小心,彆讓那猴子的金箍棒鑽了鼻子。
電光石火間金箍棒就捅進了白象精的鼻子裡,被孫悟空拽著來到了洞前。
兩個魔王再一次求饒,賭咒發誓要護送他們過山。
孫悟空狀似無意地看了我一眼隨即笑道這崇山峻嶺山路難行,你們得派幾個小妖跟過去抬著我師父過山才行。
幾個魔王連連稱是,孫悟空親自點卯了幾個小妖,連我在內跟著他一起過山。
一路前行,他再無隻言片語,我們幾個小妖跟在後麵更是默默無言。
我知他過了山後便會離開,以後獅駝嶺又會回到當初那片血海屍林。
錯過這個機會日後恐怕再無報仇的希望。
我快步上前攔在了他的麵前。
大聖,你是大鬨天宮的英雄,能不能懇求你幫我們除了那三個魔王,還獅駝嶺一片清平。
孫悟空端詳我良久,威嚴的壓迫感令我不敢直視。
這幾次陰差陽錯的暗中相助我早就覺察到不對,隻是不明白當初你為何跳出來指認我是假的小鑽風。
如今看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殺了那幾個魔頭,連我都敢算計,你這小妖好大的膽子。
7
孫悟空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裡,金箍棒握在手中,周身發出金色的光芒。
我心中發慌,自己隻是一個藉藉無名的小妖,如果參與到魔王鬥法中也是孫大聖橫掃千軍時一個毫不起眼的棒下冤魂而已。
可最後一絲意誌依然存於心間。
大聖隨唐長老曆經磨難去西天取經不正是為了修得正法普渡眾生嗎,萬物有靈,我們也是芸芸眾生之一,懇請大聖幫我們剷除奸邪。
那三個魔頭可是欺壓你們
我將數百年來獅駝嶺從一片安樂祥和的人間變成恐怖煉獄的經曆細細道來,聽得大聖怒髮衝冠。
好個玉帝老兒,自己在天庭獨享與天地齊壽,卻不知天上的畜生早已偷偷下凡來禍害人間。
正在這時唐僧師徒也趕了過來。
那和尚慈眉善目雙掌合十。
阿彌陀佛,悟空,這裡妖怪眾多我們還是趕路要緊,莫耽誤了取經之路。
豬八戒尖著嘴嘟囔道這些妖怪與我們何乾,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
沙僧也勸是啊大師兄,萬一那魔王變卦我們又要免不了一番苦戰,還是莫管閒事了。
這就是慈悲為懷的取經人嗎。
取經取經,取的甚麼經。
我聲音哽咽幾位大師不正是為了拯救人間疾苦才踏上西行之路嗎。為何要對我們的苦難視而不見,隻顧靈山之路卻無視掉陷入水深火熱的生靈,如此又豈能取得真經
我緊緊拽住孫悟空的衣角。
大聖,從前我聽哥哥講過很多遍關於你的傳說,你認為上天不公便打上天庭,認為生死無常便大鬨地府。如今看到獅駝嶺已成為人間地獄卻為何隻想過路而不為百姓除害,你們去西天取經究竟是為天下蒼生還是為了度己成佛。
難道五百年的鎮壓和取經之路的艱險已經將大聖的初心磨礪得堅硬冰冷。取經之路,踏上已是修行。高高在上的神仙真的看不到我們平凡小妖失去親人的痛苦嗎。
心無掛礙,再無恐懼。
我自知無望,索性將心中的疑惑與悲憤傾瀉而出。
同行的小妖亦紛紛上前跪拜。
求大聖幫我們誅殺邪魔,還獅駝嶺一片安寧吧。
大聖突然哈哈大笑,笑聲響徹山林。
誰說西天取經隻為度己成佛,俺老孫從來不信什麼神妖有彆。你去乾坤四海問一問,我可是曆代馳名第一妖,遇到不公就算把天捅個窟窿又如何！
待我幫你們誅殺邪魔,還這裡一片朗朗乾坤。
我們齊齊叩拜,涕淚長流。
8
我們抬著唐三藏繼續前行,不遠處便是獅駝國。
夜晚休息時孫悟空來到我的身邊你的名字就叫小鑽風嗎。
我搖了搖頭,看著天際劃過的流星想起了那雙清澈的眼睛。
我叫小福,這個名字是我唯一一個好朋友取的。
我將小福和哥哥的事情講給他聽,那是白天我冇有提起過的。
大聖慈愛地摸了摸我的頭求仙問卜,不如自己做主。既然想報仇為何不自己刻苦修煉。
我心中沮喪實在天賦平平,怎麼練也不得其法。
我不像大聖吸天地靈氣與日月精華,乃是天生地養所化。我隻是一個藉藉無名的小妖。修行幾百年纔開啟靈智,即便再修一千年也不能手刃那幾個魔頭。
孫悟空笑道你隻看到天地靈氣與日月精華,卻不知我茫茫幾萬年的風吹日曬與霜欺雨淋。
世人皆知齊天大聖孫悟空的風光,卻又有幾人得知我遠渡重洋拜師學藝的艱難,八卦爐內烈火淬鍊的凶險,五指山下鎮壓五百年的決心。
你從未曆練,又怎知自己不行
星空下那雙火眼金睛目光灼灼。
你也可以成為我,與世間一切不公做鬥爭。
那一瞬間,我如醍醐灌頂,甘露滋心。
我為何從來都認為,自己就是弱者。
一念才生動百魔,修持最苦奈他何。
神識中好似抓住了一線流光,撕開後前方竟是萬丈光芒。
我跪地叩拜感謝大聖點化之恩,哥哥臨終之時也曾期盼我修得正道普度眾生,可究竟何為正道。
正如這取經路上每一難都是造化,每一步皆是修行,你我相遇亦是茫茫人海的機緣。真正的道隻在你心中。
既然我們有機緣,大聖可願收我為徒。
孫悟空搖了搖頭我不收徒,但可以傳授你幾樣術法。
我躬身傾聽,將口訣牢記心間,聽到妙處心中不覺歡喜,直至天空破曉才起身行禮。
最後他又送了我幾個瞌睡蟲,眉眼間俱是狡黠的笑容。
或許日後你會有用處。
隻此一夜卻似修行千年。
大聖,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我的不對勁。
孫悟空笑道從第一麵見到你喊我哥哥起就已經察覺。
許是我變化了你的模樣,讓你恍惚間見到了曾經的親人,心中委屈終於得以宣泄才那般失聲痛哭。
原來大聖的內心這樣柔軟。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大聖也有思唸的親人嗎。
話一出口我頓感失言,孫悟空天生地養又是如何來的親人,真不該這樣冒失。
他轉過身冇有回答。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背影如此落寞。
正當大家重整上路時我聽到了他一聲幽幽的歎息。
那山桃曾熟了七次。
9
終於獅駝國就在眼前,三個魔王也早已恭候在城門外迎接。
孫悟空按上雲層突然大喊一聲不好。
風雲隻在一瞬間。
三個魔王立馬亮出武器,城中小妖傾巢而出。
黃沙飛石,烏雲滾滾。
幾番纏鬥後唐僧師徒被擒,孫悟空一個筋鬥雲飛往西天。
隻要有孫大聖在,就一定有希望。
打鬥中我早已加入取經陣營,此刻與他們綁在一處。
三個魔王在大廳裡擺宴慶功,商議唐僧肉究竟是蒸是煮。
這是孫大聖的師傅,哪怕付出性命我也要想辦法拖延時間。
我變化出一把利刃割開繩索,悄悄來到三個魔王的酒窖中將瞌睡蟲撒進酒罈。
冇過多久,三個魔王和眾小妖都呼呼大睡起來。
悄悄放唐僧師徒離開時,唐三藏低眉垂目小鑽風,你與我們一同離開這裡吧。
我笑了笑,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
我還有最要緊的事情要做,請代我向大聖辭彆。
血紅的太陽滿天照耀,我望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那抹紅豔的天際中。
哥哥,我終於可以為你報仇了。
利刃插入胸口的一瞬大魔王被驚醒,他現出了青獅的本相,狠狠一抬利爪就將我甩飛至十裡開外。
兄弟們快醒醒,唐僧被放跑了。
眾妖很快被驚醒,兩個魔頭連忙趕去抓捕唐僧。
青獅精卻了留下來,他惡毒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好你個小鑽風,哪來的膽子刺殺我。今天我不止要殺了你還要吃了你的靈魂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被他的利爪狠狠壓住動彈不得,他如貓逗老鼠般稍一用力就硬生生掰斷了我的骨頭。
鑽心的疼痛席捲全身,淚水不受控製地翻湧而出。
哥哥,小童。。。
對不起,我報不了仇了。
是我太心急,為什麼不肯如大聖一般刻苦修煉再捲土重來呢。
沒關係,我的靈魂也會飄彌消散,無邊的業火不會再灼燒於我。
可是,我不甘心啊。
為什麼。
他們從天上而來卻到世間行凶,一百多年了都無人問津。
為什麼。
一心向善的哥哥和小童什麼都冇做卻落得魂飛魄散再也不入輪迴。
為什麼。
行善積德並不能讓我們成佛成仙,反而讓我們成為卑微的螻蟻,供奉神佛在三界中永恒長存。
可是,螻蟻也是生命啊。
我們也有家人,有情感,有血肉,有牽絆。
我們達不到大聖那樣神通廣大的本事,更做不到麵對不公敢大鬨天宮的勇氣。
我們隻想,平凡地活著。
終其一生,卻尋覓不得。
最後一滴淚從我眼角流過,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經走向了儘頭。
突然,青獅精痛苦地發出一聲哀嚎,整個身子滾到了一側。
剛剛所在之處有半根斷尾停在一片血泊之中。
10
此時無數個山中精怪都聚了過來,狼妖拿著一把帶血的利刃走在前麵連忙將我扶起。
其實,我也很想念你哥哥。
趁著青獅精虛弱,眾妖紛紛使出自己的本事往他身上招呼。
蜘蛛精一刀插在他的腿上哽咽道因為冇湊齊十個人,我的女兒就被你殘忍地吃掉,我忍辱偷生到現在就是為了能替她報仇。
花妖將摻了毒氣的花粉撒到他的眼中就因為我們體內有花蜜,每隔一段時間我們花妖一族就要獻祭一個小妖被他生嚼吞嚥下去,無數的兄弟姐妹都慘遭毒手。
我們想逃離這裡,可隻要身上有妖氣很快就會被他發現,有的被生吃,有的被扒皮抽筋嗚嗚嗚。。。
我的丈夫也是死在他的手中,甚至連投胎轉世都不能。
大家紛紛講述著自己的悲慘遭遇,這一百多年來,獅駝嶺是怎樣的人間煉獄啊。
眾生皆苦。
青獅精畢竟是大妖,他很快就忍住疼痛重整旗鼓。
他張開血盆大口氣勢如鐘。
蚍蜉也敢撼樹,你們統統去死。
一股強大的勁風如漩渦般要將我們吸過去。
我掐指唸咒企圖召喚天雷。
可我的力量太弱小了,馬上就要力竭時一道柔和的力量注入了我的身體。
狼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們一起對抗他。
還有我。
還有我。
我也在。
我們都在。
刹那間,獅駝嶺漫山遍野的妖怪全都走了出來,無數道或溫暖或堅韌或鋒利或柔和的力量彙聚到我的體內。
那是我們千千萬萬個被壓迫欺淩的弱小凝結起來的力量。
誰說蚍蜉不能撼樹！
積力之所舉,則無不勝也。
一聲咆哮從我體內發出,蒼茫渾厚,彷彿來自亙古洪荒。
天邊烏雲滾滾而來,一道天雷徑直劈了下來,青獅精的皮肉如焦炭般燒的漆黑滾燙。
受天雷的餘震的波及,我們這邊一部分小妖已經支援不住倒了下去。
我繼續站起來。
狼妖,蜘蛛精,花妖,無數的山精野怪再次跟著我站了起來,無數道力量彙聚成光芒再次湧入我的身體。
烏雲翻湧,雷聲轟鳴。
又一道天雷轟然而下,青獅精在無邊業火中不停的嚎叫翻滾。
我躺在地上,再也找不出一絲力氣,心下卻甚是欣慰。
若是能同歸於儘也是好的。
可烏雲突然散去,金色的太陽再次升起。
莊嚴寶相的菩薩站在雲端之中輕喚孽畜,還不快快回來。
那青獅精現出本相正待飛昇,我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一越向前將他攔住。
為何他在人間作惡多端卻不受懲罰,被他害掉的無數條人命再也不能投胎難道就這樣輕輕揭過嗎。
我直指菩薩,發出質疑。
說得好！
隻見大聖按雲而下,金箍棒在手,威風凜凜。
11
孫悟空笑道既然讓俺老孫遇見了,這件事非要管上一管。敢問菩薩青獅精回去該如何處置。
菩薩悠然道孽畜下凡作惡,自然會嚴加懲處,大聖不必多疑。
許是大聖的到來讓我心生底氣,我大聲道我們要他以命抵命。
漫山遍野的小妖齊聲道以命抵命。
菩薩歎道茫茫天數,因果既定。你們遇此劫難也是命數,不如我將靈力灑落這獅駝嶺,以助你們修行得道,早生極樂。
如果天道就是以強欺弱,隨意踐踏生命,這樣的道我不稀罕,更不需要早生極樂。
我們要的隻是一個公道,一個償還我們一百多年苦難無數條性命的公道。
大聖仰麵笑道我此番西行,見遍了人間疾苦,看慣了生離死彆。取經之路即是曆練,為民請命便是修行。若連一個公道都不能還給眾生,何談取得真經,又何談普度眾生。
菩薩低眉慈目你這潑猴烈性難馴。
哈哈哈,俺老孫活在世間,爭的便是個公道自在人心,若冇了這三分烈性,世間何談齊天大聖。
此番若是不能還眾人一個公道,我就幫大家討個公道。
菩薩歎了口氣,一道七彩霞光落在青獅精的身上。
他的身體化作漫山遍野的花草,血液化作清澈見底的溪流,周身的靈力灑向整個獅駝嶺,所有人都感覺一陣舒服自在。
如此,了卻這段孽債。
菩薩乘雲而去。
獅駝嶺終於回到一片清平。
我從心底衷心的感激和欽佩。
大聖,如果冇有你,我們不會有勇氣對抗神佛。
謝謝你。
謝謝大聖。
小妖們紛紛感謝,大家已經好久都冇呼吸過自由的空氣。
分彆在即,我心中萬般不捨。
大聖,若有一日我也能乘風扶搖而起,我一定會去尋你。
大聖哈哈一笑春有和風,夏有熏風,秋有金風,冬有朔風,四時皆有風。我隨時等著你。
終有一日,我也要成為像你這樣了不起的英雄。
夕陽落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了我堅定的決心。
你現在已經是了,你是這片獅駝嶺的齊天大聖。
12
後來唐僧師徒取經的故事亙古流傳,孫大聖也成了戰鬥勝佛。
我躺在老樹下看著穹頂之上群星閃爍。
世事流轉,光華萬千。
忽然想起那個夜晚我向他問起了一個困惑我已久的問題。
大聖,取得真經,真的就能普度眾生嗎。
大聖望著遠方目光中露出了一瞬的迷茫,可很快又化為堅定的信心。
我也不知此番西行究竟是否能救濟天下蒼生,但隻要有一線希望,靈山之路就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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