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真君,你化身蛟魔事發了! 第82章 萬聖所思
-
真君持戟懸顱,高懸於天,巍然立於萬千波濤之上。
月孛星君長髮披散的頭顱,在戟尖微微晃盪,逸散著最後一點將熄未熄的星輝。
映照出真君平靜得近乎漠然的側臉。
其身後,一眾或雷光纏身,或煞氣盈野的戰將肅然拱衛,殺意凝霜,將這片天地都壓得彷彿低了三分。
下方海麵,波濤依舊洶湧,弱水之勢卻已停滯些許。
想來,是有仙神在竭力相阻。
倖存下來的各方修士、水族,此刻皆仰望著海域之上,神色各異,心思複雜。
不遠處。
敖盈怔怔地望著真君戰袍翻卷的身影,纖手無意識地緊攥著袖中的流雲水神印璽。
她唇色微白,眼神複雜難明。
心中既有舊時被拒的微澀,更有目睹其赫赫神威的悸動。
最終皆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消散在海風裡。
她雖為龍王之女,終究隻是這流雲海域的一方水神。
而他依舊是那個她曾驚鴻一瞥、甚至大膽攔路的翊烈天君。
卻更是如今高居九天、執掌雷霆生殺的煌天靖法真君。
如煌煌大日,光芒萬丈,令她這小小龍女,連仰望都覺得有些刺目。
距離,從未如此清晰。
站在她身側的萬聖公主,此刻亦是玉容失色,一雙妙目中難掩驚異。
先前她對敖盈姐姐癡迷這位天上真君頗不以為然。
她素來覺得,這些終日征伐的神將天官,縱有神通,也不過是些不懂風月的粗莽殺才。
然而此刻,親眼見得這靖法真君於九天之上,東海億萬生靈前鬥法。
在萬軍之前,戟挑星君,彈指間平定傾天之禍。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先前認為其隻知打殺,毫無風姿的念頭,是何等淺薄。
此等揮斥方遒、執掌乾坤的氣度,更有一種超越皮相、直指力量本源的驚心動魄!
那是一種立於雲端,俯瞰眾生的威嚴冷漠。
與她所瞭解的妖族俊彥、水域公子,截然不同。
然這念頭僅在她心中一轉,她便輕輕搖頭。
萬聖公主目光微動,落在了旁側波濤間,那道玄衣墨發的身影上。
隻見陳蛟靜立浪尖,神色平靜如常。
彷彿周遭天庭星君隕落,真君降臨的驚天變故,皆與他無關。
他眸光沉靜地望向弱水深處,彷彿在審視著什麼,又似在等待著什麼。
萬聖公主唇角微不可察地一翹。
她的眸光重新落在身旁敖盈微顯落寞的嬌顏上,心中暗忖:
“盈姐姐呀。
你瞧上的是那是九天之上的神光,他會冰冷地照徹昏暗,卻帶不來溫和暖意。”
此等凜然神威,令人敬畏,卻也透著一種難以逾越的疏離。
真君在天如日月經天,威嚴莫測。
而她萬聖,終究是妖,是行於江河湖海的蛟龍。
而眼前的玄淩,與她同屬水族,同修妖道。
他神通廣大而不失殺伐果斷,又並非一味冷酷。
更貼近這弱肉強食的妖族法則。
玄淩在淵如蛟龍遊海,自在由心。
這般人物,倒是令人心中更覺真切,更願去欣賞,甚至……滋生幾分遐想的存在。
海風拂過,吹動她額前幾縷青絲。
萬聖公主收回目光,懶洋洋地理了理衣袖,將心中那點因真君威儀而起的漣漪,輕輕抹平。
她是妖,是碧波潭的萬聖公主,骨子裡流淌著妖族的驕傲與不羈。
她所眷戀的,始終是這萬丈波濤下的自在。
天神再好,也是天上的。
她又若無其事地理了理柔順的鬢髮,蓮步微移。
悄然向陳蛟所在的方位,挪近了半步。
海水幽深,映照著天上神威如獄,也倒映著海麵蛟形巍然。
各花入各眼,神姿妖態,本就各有其鐘情之處。
一旁的玄骨上人,呆愣愣僵立於陳蛟身側。
他仰著頭,望著天穹上那持戟懸顱的真君,以及其身後肅殺如林的煌煌戰將。
海風獵獵,吹得他衣袂翻飛,卻吹不散他臉上凝固的震撼。
玄骨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這二百餘年的修道生涯。
於東海掙紮求存,步步為營,機關算儘。
所求者,不過是金丹圓滿,乃至窺得一絲元嬰大道,便可稱宗作祖,逍遙一方。
昔日,他以為這便是修行之巔,權勢之極。
可今日,目睹此景。
如蜉蝣見青天,方知自身之渺小。
雲天下一道道降臨的身影,無需言語,無需動作。
僅僅靜立在那裡,溢散出的氣息便彷彿能定住山河,肅清寰宇。
而這位執律的真君一拳一戟,名聲赫赫的十一曜星君便隕落如雨!
在這等天威之下,自己這點微末道行與狹隘野心,是何等不值一提。
玄骨心中不由地泛起一抹苦澀與自嘲。
自己方纔還在為黑水淵中的險死還生而後怕不已,為離陽真人的隕落而唏噓感慨。
可與眼前這一幕幕相比,簡直如同孩童間的嬉鬨一般微不足道。
玄骨上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試圖平複激盪的心緒。
良久,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終是未能忍住,逸出了他的唇邊,消散在獵獵的風中。
“翻手之間,星君隕落如雨。戟尖所向,萬法為之寂然。
這等力量……這等氣象……”
他搖了搖頭,沙啞道:
“我等散修,於窮山惡水間爭奪些許靈脈資源,與同道較量一二,便以為見過了甚大風浪。
如今看來,不過是井底之蛙,徒惹人笑耳。”
話音落時,他微微垂下眼簾,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逝的嚮往與苦澀。
身前是深不可測的玄淩道兄,天上是煌煌如日的靖法真君。
玄骨忽然覺得,自己這數百年的掙紮,在此刻,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望向依舊洶湧澎湃的幽暗海麵,心中百味雜陳。
今日所見,讓他窺見了修行路上,更高更遠,更加波瀾壯闊,卻也殘酷無情的風景。
他收回目光,轉向陳蛟。
清秀帶著陰鬱的麵容上,露出苦澀與釋然交織的複雜神情。
“今日方知,何謂天威浩蕩,何謂雲泥殊途。
往日些許爭強好勝之心,在這等格局麵前,實在不值一提。”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低沉:
“修行之路,漫漫長夜。今日得見此景,不知是幸……亦或不幸?”
他緩緩低下頭,不敢再去看那令人心神搖曳的天威景象。
目光落在自己一雙因修煉玄陰之法而略顯蒼白的手掌上。
金丹修為,在這下界或許尚可稱雄一方。
但在真正的大人物麵前,恐怕連做一枚合格的棋子,都不夠資格。
陳蛟聞言,並未立刻迴應。
他掃過下方周遭波濤間的蝦兵蟹將、水澤精怪,那些或驚恐或癡迷的目光。
“仙神之威,固然可畏。”
陳蛟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起伏:
“然彼輩今日能高居九天,執掌雷霆,亦少有生而如此者。”
他對於玄骨那帶著頹然的感慨,神色未有絲毫波動。
“道途漫漫,各有其徑。
見山高便覺自身渺小,乃是常情。卻也不必妄自菲薄。”
陳蛟話鋒卻微微一轉,側頭看了玄骨一眼,目光深邃:
“我輩修士,所求者,不過是守住心中一點靈台方寸,走穩腳下一條獨木之橋。
至於天有多高,海有多闊……見識過了,記在心裡便是,卻無需讓其成了心頭枷鎖。”
言罷,陳蛟不再多言,重新將目光投向遠方。
海風拂過他玄色的衣角,帶不起半分漣漪。
玄骨怔怔地聽著,咀嚼著這幾句平淡無奇,卻又彷彿蘊含著某種至理的話語。
他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頹唐,漸漸被一絲清明所取代。
是啊,真君是真君,天庭是天庭,我玄骨……還是玄骨。
今日能從這黑水淵的殺局中僥倖活下來,已是莫大機緣。
又何必,去與那九天之上的存在比較,徒增煩惱呢?
他長舒了一口氣,胸中那塊壘,似乎也隨之消散不少。
玄骨抬頭深深望了一眼陳蛟挺拔而孤峭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複雜難明的光芒。
玄淩道兄能與這等天庭真君、凶悍戰將同處一方雲天之下而神色自若。
其跟腳與氣度,恐怕遠非自己所能揣度。
或許……緊跟玄淩道兄,纔是自己在這波瀾壯闊的大世中,最好的道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