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軸鎮鬼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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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殘戲勾魂
臨津市,夏夜悶熱,蟬鳴聒噪,卻壓不住人心底滋生的寒意。
短短半月,三名戲迷接連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詭異的共同點將他們串聯——最後出現的地點,都在那座早已廢棄、荒草叢生的百年戲樓鳴玉台附近。現場勘查的刑警們每次都無功而返,唯一的線索,隻有半張褪了色、邊緣捲曲的舊式戲票,像是被遺忘時光的幽魂,靜靜地躺在塵埃裡。
市局刑警隊長周鵬,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鬍子拉碴,煩躁地揉著太陽穴。壓力如山,來自上頭,更來自民間愈傳愈烈的鬼戲勾魂的流言。直到第三起案子發生,失蹤者是一位頗有名望的老票友,家中佈置雅緻,瀰漫著淡淡的墨香和檀木味。
周鵬的目光,被客廳牆上懸掛的一幅畫牢牢吸住。
那是一幅《霸王彆姬》戲畫,筆法老道,色彩曆經歲月略顯沉暗,但畫中虞姬的哀婉與決絕依舊穿透紙背。讓周鵬脊背發涼的是,畫中虞姬那雙本該含情脈脈的眸子,此刻竟蜿蜒下兩道暗紅色的水漬,如同血淚,觸目驚心。
畫作的落款,是已故民俗畫大師沈墨卿。
周鵬猛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硯哥!你得來一趟!出怪事了,跟你家老爺子有關!
半小時後,一個穿著亞麻襯衫、身形清瘦的年輕人出現在現場。他眉眼溫潤,氣質沉靜,與周遭的景象格格不入。他就是沈硯,沈墨卿的孫子,如今小有名氣的民俗畫師。
鵬子。沈硯朝周鵬點點頭,目光隨即落到那幅《霸王彆姬》上,眉頭瞬間蹙緊。
硯哥你看這……周鵬指著那血淚。
沈硯不語,上前細細觀察。畫是真跡,是他祖父的手筆無疑。但這血漬……他指尖尚未觸及畫紙,懷中忽然傳來一陣滾燙!
他臉色微變,迅速從隨身畫筒中抽出一卷古樸的畫卷。畫軸以暗沉木質為杆,帛布泛黃,展開後長約三尺,上麵繪有各式各樣的戲曲人物,生旦淨末醜,栩栩如生,但背景大多留白。這是沈家祖傳的《百戲鎮魂軸》,據說是祖父最珍視之物,臨終前鄭重傳予他,囑其小心保管。
此刻,這卷平日寂靜無聲的古畫,正散發著灼人的熱度,帛布之上流光微轉。
怎麼了周鵬訝異。
沈硯不及回答,《百戲鎮魂軸》竟自動脫手,淩空展開!懸於那幅《霸王彆姬》之前。
畫軸上,原本空白的一片區域(正對應戲曲舞台的位置),墨跡如水波般盪漾,光影交錯間,一座破敗戲樓的虛影緩緩浮現——飛簷翹角,蛛網密佈,不是鳴玉台又是何處
更令人駭然的是,牆上那幅《霸王彆姬》中的虞姬身影,竟也微微扭動,一道極其淡薄、近乎透明的殘影從中飄出,融入《百戲鎮魂軸》的戲台虛影中。那虛影扭曲,斷斷續續,哀慼的聲音似從遙遠時空傳來:
鬼…戲…開…嗓…活…人…勾…走…
聲音戛然而止,虛影消散。《百戲鎮魂軸》恢複平靜,啪地一聲合攏,落回沈硯手中。
周鵬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聲音:剛…剛纔那是什麼幻覺
沈硯握緊微燙的畫軸,心跳如鼓。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投向牆上虞姬手中的寶劍:鵬子,你們檢查失蹤者時,是否發現他們身上少了什麼東西很小的東西。
什麼意思
畫中虞姬,右手拇指指甲有細微缺損。沈硯指著畫,現實中,失蹤者是否被取走了指甲哪怕隻是一縷
周鵬瞳孔驟縮,猛地抓起對講機:技術隊!重新勘驗現場!重點檢查失蹤者個人物品和……身體細微處!尤其是指甲!
等待令人焦灼。一小時後,法醫的電話來了,周鵬聽著,臉色越來越白。
掛斷電話,他看向沈硯的眼神徹底變了,帶著驚駭與難以置信:最新那位失蹤者……他家保姆證實,他左手小拇指指甲前幾天不小心劈了,缺了一小塊。之前兩位……法醫在留檔的衣物纖維裡,也發現了極微小的、不屬於他們本人的指甲碎屑!
沈硯背脊竄上一股寒意。畫軸示警,殘魂訴冤,竟是真的!
當夜,沈硯書房。
他再次展開《百戲鎮魂軸》,指尖撫過其上一個個戲曲人物。畫軸安靜如常,但他心中的波瀾卻無法平息。祖父留下此軸,究竟為何鳴玉台、鬼戲、失蹤的戲迷、被取的指甲……
他嘗試將自身微薄的精神力注入畫軸,這是祖父生前模糊提過,他卻從未當真更未嘗試的法子。
刹那間,畫軸再次發燙!這一次,它投射出的是一片晃動的、模糊的黑白光影,如同老式電影膠片。
影像中:夜,鳴玉台戲樓。火把搖曳,映照出一群穿著黑色短打、麵目模糊的人,他們粗暴地推搡著一個穿著戲服、臉上還帶著妝的人,那人掙紮怒吼,聲音卻模糊不清。沈硯瞳孔一縮——那人戲服上的紋樣,與今日所見牆上那幅《霸王彆姬》中霸王的服飾極為相似!
這夥黑衣人強行將那名戲班班主模樣的人拖上鳴玉台的戲台,光影在此處劇烈晃動,最終戛然而止。
畫麵消失,沈硯額角滲出細汗,喘息不定。
那是……曾經的鳴玉台被綁的是誰柳家班班主
鬼戲勾魂,絕非空穴來風。這背後,隱藏著一段被塵封的、充滿血腥與罪惡的往事。
而此刻,這罪惡似乎正藉著鳴玉台的陰影,再次甦醒。
第二章:戲樓尋蹤
《百戲鎮魂軸》的預警和祖父可能留下的線索,讓沈硯無法坐視不管。他找到周鵬,提出要親自去鳴玉台探查。周鵬雖覺荒謬,但先前之間的巧合讓他心有餘悸,最終點頭同意,派了兩名便衣刑警在遠處策應,叮囑沈硯萬分小心。
鳴玉台孤零零地矗立在城市邊緣,荒草蔓生,朱漆剝落,雕花窗欞破損不堪,風吹過空蕩的戲台,發出嗚咽般的怪響。白天的戲樓也透著一股陰森。
沈硯揹著畫筒,踏入塵封的大廳。空氣中瀰漫著陳腐的木料和灰塵氣味。他避開正廳,徑直走向後台區域。道具間裡堆滿了破損的桌椅、箱籠和蒙塵的戲服,像一座詭異的衣冠塚。
在一隻破損的梳妝檯抽屜最底層,沈硯摸到了一本硬殼賬簿。封皮模糊寫著柳家班收支總錄,民國年的老物件。他小心翻開,紙張脆黃,上麵是用毛筆記錄的流水賬目,米麪油鹽、行頭添置、堂會收入……但每頁的頁腳,都繪著一個獨特的圖案——與失蹤案現場發現的半張戲票,一模一樣!
就在他凝神研究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年輕人,那東西……不吉利。
沈硯一驚,回頭見一位穿著樸素、戴著老花鏡的老人站在門口,手裡拿著針線和一件破舊戲服,像是附近擺攤修補的手藝人。
老人家,您知道這柳家班沈硯穩住心神,將賬簿稍稍藏於身後。
老人歎口氣,目光卻落在沈硯揹著的畫筒上:柳家班……多少年冇人提了。那本賬,沾著晦氣。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透過鏡片盯著沈硯,你身上那捲畫,更是不簡單。能讓我瞧瞧嗎
沈硯猶豫片刻,還是取出了《百戲鎮魂軸》,並未完全展開,隻露出了部分。
老人隻看了一眼,臉色驟變,連退兩步,手中的針線掉落在地。百…百戲鎮魂軸!柳家鬼戲符!它竟然……竟然還在!他聲音顫抖,充滿恐懼。
鬼戲符老人家,這是什麼意思沈硯追問。
柳家……柳家不是尋常戲班!老人壓低了聲音,急促道,他們是‘陰戲’傳人!據說祖上能在戲中溝通陰陽,後來走了邪路,靠唱‘鬼戲’勾走生魂,借壽續命!這畫軸,就是他們行法的符籙根基之一!快走!帶著它快離開這!柳家的人要是知道它現世,絕不會放過你!
話音未落,道具間的門被人猛地踹開!
四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堵在門口,皆穿著一身寬大的純黑戲服,臉上戴著冇有五官的黑色麵具,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鬼魅。為首一人,身形高瘦,雖也戴著麵具,但露出的下頜線緊繃,透著一股陰鷙之氣。他目光掃過沈硯手中的畫軸,閃過一絲貪婪與冰冷。
老東西,話多了。為首的黑衣人——柳承業聲音沙啞低沉,如同砂紙摩擦。
他手一揮,身旁一名黑衣人戲服長袖一抖,數道近乎透明的絲線激射而出,竟帶著刺骨的陰寒之氣,直襲老人咽喉!
沈硯想也不想,猛地將老人向後一拉,同時舉起畫軸格擋。
嗤!
絲線撞在畫軸上,竟發出金屬交擊般的輕響,陰氣四溢,沈硯手臂一陣發麻,畫軸劇烈震顫。
咦竟能擋住‘陰魂絲’柳承業微微詫異,隨即冷笑,果然是真貨。拿下他,取回鬼戲符!
四名黑衣人同時撲上,戲服鼓盪,更多陰寒絲線從他們袖中、衣襬射出,交織成網,罩向沈硯。
沈硯抓起身邊一把破椅子砸過去,椅子瞬間被絲線切割成數塊!他拉著老人踉蹌後退,撞開另一扇門,奔上通往二樓的木梯。樓梯腐朽,吱呀作響,身後黑衣人如影隨形,陰魂絲不斷射來,在他身旁的木柱、牆壁上留下深深的蝕痕。
退到二樓走廊儘頭,已無路可逃!樓下兩名便衣聽到動靜衝進來,卻被另外兩名黑衣人輕易用陰魂絲逼退,倒地不起。
柳承業一步步踏上樓梯,麵具下的眼睛冰冷地盯著沈硯:把畫軸交出來,給你留個全屍。
絕境之下,沈硯將《百戲鎮魂軸》橫在身前,心中疾呼:祖師爺保佑!
彷彿迴應他的呼喚,畫軸再次發燙,猛然迸發出灼目的紅光!畫軸自動展開,其上繪製的一位京劇趙雲人物剪影,瞬間活了過來般,一道赤紅色的武將虛影長嘯一聲,竟從畫中一躍而出!
虛影雖模糊,但手中長槍卻凝如實質,帶著破邪紅光,一記漂亮的回馬槍,槍花抖擻,叮叮噹噹一陣脆響,竟將襲來的陰魂絲儘數挑斷、盪開!
陰氣遇紅光,如雪遇陽春,迅速消融。
柳承業大驚失色:畫靈護主!怎麼可能!
紅色趙雲虛影擋在沈硯身前,長槍一橫,煞氣騰騰。黑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懾,一時不敢上前。
沈硯趁機撞開身後一扇破窗,抱著畫軸,拉著老人,從二樓一躍而下,摔進茂密的荒草叢中。他顧不上疼痛,爬起來攙著老人發足狂奔。
直到遠離鳴玉台,兩人才氣喘籲籲地停下。老人心有餘悸:多…多謝小哥救命之恩……那畫軸神力,竟能剋製柳家邪術……
老人家,您剛纔說柳家借壽,綁架戲迷……
唉,‘活戲骨’!老人麵色慘白,柳家鬼戲借壽,需以活人為‘戲骨’,嵌入陣法。近期他們必有大規模行動,需要九個特定八字、極愛聽戲的‘戲骨’,完成‘九轉借壽陣’!那些失蹤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告彆老人,沈硯心事重重地返回家中。剛推開畫室門,他心頭一沉——屋內被翻得一片狼藉!書籍、畫稿散落一地。
他急忙檢查,祖父留下的其他遺物大多完好,唯獨那捲《百戲鎮魂軸》不見了!不,不對……畫軸明明還在自己背上。
他仔細翻找,在一個被撬開的暗格角落裡,發現了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材質沉甸,邊緣殘破,像是被硬生生掰斷的。木牌上刻著模糊的圖案和字跡,一麵是鳴玉台的簡化輪廓,另一麵則用極其古老的字體刻著幾個小字:
柳家滅門,戲軸為證。
沈硯握緊這半塊令牌,畫軸在背後微微發熱。柳家的人來過了,他們的目標是畫軸,但冇想到畫軸被自己帶了出去。這令牌,是祖父留下的另一條線索
柳家滅門……沈硯喃喃自語,看來當年的真相,遠比他想象的更殘酷。而這半塊令牌,或許就是揭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第三章:戲班秘辛
握著那半塊冰冷的令牌,柳家滅門四個字如同楔子釘入沈硯心頭。他想起畫軸投射的民國片段——那個被強行綁上戲班的班主。難道那不是柳家班主抑或……柳家內部另有隱情
通過周鵬的渠道,沈硯幾經周折,終於在市郊一個偏僻的村落裡,找到了那位據說是唯一還健在的前柳家班學徒——年近九旬的陳老班主。
老人住在青瓦小院,聽聞沈硯是沈墨卿之孫,又見到那半塊令牌後,渾濁的眼中頓時老淚縱橫,屏退家人,將沈硯引至靜室。
孩子……你爺爺,是好人,是大恩人啊!陳老班主聲音沙啞,揭開了一段塵封的血色秘辛。
民國年間,鳴玉台最紅的確實是柳家班,班主柳萬山,一首霸王彆姬唱得驚天動地,是真正戲比天大的角兒,也是你祖父的至交好友。但柳家班內裡卻分了兩支。柳萬山代表的是‘陽春白雪’,唱的是正戲;而他的堂弟柳千魈(柳承業的祖父)那一支,卻暗中傳承邪門的‘陰戲鬼腔’,專司那勾魂借壽的勾當!
柳萬山班主偶然發現了柳千魈用活人練功、借壽續命的證據,悲憤交加,欲要清理門戶,將真相公之於眾。奈何柳千魈那一支勢力已成的,且心狠手辣。在一個風雨夜,他們發動了叛亂……
陳老班主身體微微發抖:他們……他們血洗了擁護柳萬山的弟子,將柳萬山班主強行綁上鳴玉台的戲台,要以他為主祭,完成最惡毒的‘九轉借壽陣’!那天晚上,戲樓裡的慘叫聲……比鬼哭還難聽……
你祖父沈墨卿先生,那晚恰巧去找柳萬山論畫,目睹了慘劇開端。他拚死救下了幾個孩子,包括老朽我,還冒險從火海中搶出了柳萬山藏匿的、記錄柳千魈一支所有罪證的《百戲鎮魂軸》!後來柳千魈對外宣稱戲樓失火,柳家班全軍覆冇,他則帶著剩餘心腹,暗中繼承了柳家基業,繼續修煉那害人的鬼戲。
老人握著沈硯的手:柳承業是柳千魈的孫子,心術比他祖上更毒!他現在要複刻當年的‘九轉借壽陣’,需要九個生辰八字屬‘戲’、魂魄純淨的活人做祭品‘活戲骨’!那《百戲鎮魂軸》不僅是罪證,更是當年柳萬山班主正氣的寄托,是唯一能剋製鬼戲、破壞陣法的關鍵!柳承業必須毀了它,或者……奪取它為自己所用!
真相大白,沈硯隻覺胸口氣血翻湧。祖父留下的不僅是畫軸,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在陳老班主的帶領下,沈硯和周鵬安排的幾名可靠警員,悄悄摸查到了已被柳家廢棄多年的老宅。宅子陰氣森森,地下竟有一處隱藏的密室。
推開密室的鐵門,一股混合著屍臭和奇異香料的惡臭撲麵而來!饒是有了心理準備,眼前的景象依舊讓沈硯胃裡翻江倒海——
六具屍體,整齊地靠牆坐著,身上穿著鮮豔卻詭異的戲服,臉上畫著濃重的戲妝,表情凝固在極度的恐懼之中。他們的胸口,都貼著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麵用硃砂畫著與那戲票相同的圖案——柳家鬼戲符!
更可怕的是,絲絲縷縷肉眼幾乎可見的淡白色氣息,正從屍體口鼻中被抽出,滲入地底。陳老班主顫聲道:是‘抽精化氣’!他們的精氣正通過地底埋設的管道,被輸送到鳴玉台的陣法核心處!
果然……是你們壞了我的好事。一個冰冷的聲音自密室入口響起。
柳承業去而複返,帶著更多黑衣人,徹底堵死了出口。他摘下麵具,露出一張蒼白陰柔的臉,眼神如毒蛇。
沈家小子,你和你爺爺一樣,愛多管閒事。柳承業冷笑,一揮手,殺了他們,正好用他們的血,給陣法添點煞氣!
黑衣人一擁而上。同時,密室角落一個廢棄的戲台上,那些原本擺著的木偶(提線木偶)突然眼冒綠光,哢哢作響,竟自行活動起來,揮舞著刀槍,撲向沈硯等人!警方子彈打在木偶身上,隻能迸出火花,效果甚微。
危急關頭,沈硯福至心靈,將畫軸猛地按在自己胸口,精神力瘋狂注入:邪祟橫行,豈無正氣!畫中仙靈,聽我號令——穆桂英,現!
《百戲鎮魂軸》豪光大放!畫中那位英姿颯爽的穆桂英剪影躍然而出,雖仍是虛影,但比之前的趙雲更為凝實幾分!她手中大刀揮舞如輪,帶著凜然正氣,一刀劈下,竟將一個衝在最前的木偶劈得粉碎!綠光慘叫一聲消散。
畫靈實體化!柳承業又驚又怒,你竟能覺醒至此!
穆桂英虛影護住沈硯等人,大刀翻飛,與木偶和黑衣人戰在一處,暫時穩住陣腳。陳老班主年紀太大,行動不便,沈硯和警員們一邊抵擋,一邊掩護他向後撤。
從那邊廢井通道走!快!一名警員指著密室角落一個被鐵蓋半掩的洞口喊道。
沈硯讓警員先送陳老班主出去,自己斷後。眼看眾人即將脫身,柳承業怒極,親自操控數根粗大的陰魂絲,如毒蟒般射來,瞬間擊散了穆桂英虛影,餘勢不減,直衝沈硯!
沈硯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倒飛出去,畫軸脫手,人直接跌入了那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之中!井口鐵蓋被柳承業陰氣一掃,轟然閉合!
黑暗中,隻有下落時呼嘯的風聲。
第四章:陰陽戲劫
下墜的失重感並未持續太久,一股柔和的力量突然托住了沈硯。他摔在一片柔軟的乾草堆上,雖渾身痠痛,卻並無大礙。
黑暗中,一點冷光亮起,映照出一張清麗卻冷峻的臉龐。是個年輕女子,穿著乾練的作戰服,眼神銳利如鷹,手中拿著一個羅盤狀儀器,正微微發光。
沈硯民俗畫師沈墨卿先生的孫子女子開口,聲音清冷。
你是沈硯警惕地握緊身旁的畫軸——它也跟著掉了下來。
林晚秋,‘戲神衛’成員。女子收起儀器,我們追蹤柳家邪術已久。感應到此處陰氣波動和畫軸神力才趕來。幸好來得及。
戲神衛
一個世代相傳,專門處理各類民俗靈異事件、鎮壓邪術的秘密組織。林晚秋言簡意賅,柳家‘鬼戲借壽’案,是我們重點監控對象。你祖父當年,也曾是我們的外圍協助者。
她幫助沈硯爬出枯井,來到一處臨時安全屋。林晚秋出示了大量機密檔案,清晰記錄了柳家近百年來利用鳴玉臺製造的十多起失蹤案,每次都以戲樓失火、意外坍塌等理由掩蓋真相,手法與此次如出一轍。
柳承業野心極大,他要完成的‘九轉借壽陣’,不僅能讓他延壽百年,更能獲得操控鬼戲陰兵的力量,後果不堪設想。林晚秋神色凝重,《百戲鎮魂軸》是關鍵。它並非柳家邪物,而是曆代正義戲魂意誌的凝聚,更是封印之器。你祖父將自身正氣與柳萬山的悲願注入其中,隻有沈家的血脈和精神,才能逐步喚醒它的真正力量,對抗鬼戲。
兩人共同研究畫軸。在林晚秋的指導下,沈硯以指尖血混合硃砂,嘗試在畫軸空白處勾勒簡單的鎮魂符。符成刹那,畫軸光芒流轉,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瀰漫開來。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陣陣騷動和驚呼!
兩人衝了出去,隻見臨津市多處夜空,竟詭異地飄蕩起無數殘破的戲服碎片,如同巨大的、冇有實質的鬼蝶,散發出惑人心神的低語和唱腔。許多市民眼神呆滯,行走間手舞足蹈,口中反覆唸叨著《牡丹亭》、《追魚》等戲文裡的台詞,陷入深深的幻境,對外界呼喚毫無反應!
不好!柳承業提前啟動了陣法外圍的‘戲鬼迷心’!他在製造混亂,乾擾我們,同時汲取民眾的恐慌精氣!林晚秋疾聲道。
必須阻止他!沈硯展開畫軸,憑藉剛剛領悟的法門,與林晚秋奔赴各處幻境爆發點。
每到一處,沈硯便以血為引,催動畫軸,淩空畫出鎮魂符。金光閃過,幻象如冰雪消融,被迷惑的市民紛紛清醒,茫然無措。連破五處幻境,挽救了許多人。
但頻繁動用畫軸神力,代價巨大。沈硯感到體內精氣如同被抽空,喉嚨更是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彷彿聲帶被烙鐵燙過!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畫軸能力的副作用顯現——暫時失聲!
林晚秋檢視後,沉聲道:畫軸之力溝通天地正氣,你初次大量使用,身體尤其是最脆弱的喉嚨無法承受反噬。需要時間恢複。她遞給沈硯紙筆,暫時,隻能這樣交流了。
沈硯握著筆,看著窗外依舊飄蕩的少許戲服殘影和遠處高聳的鳴玉台黑影,焦急地寫下:必須儘快阻止他!周鵬的妹妹,可能就是第九個祭品!
林晚秋點頭,眼神決絕:準備一下,我們立刻召集人手,強攻鳴玉台!決戰的時候到了。
第五章:戲軸鎮魂
鳴玉台內外,已被濃鬱的陰氣籠罩,戲樓的輪廓在夜色中扭曲蠕動,如同活物。淒厲的唱腔、鑼鼓點、叫好聲混雜著痛苦的哀嚎,形成詭異的交響,惑亂心神。
沈硯、林晚秋帶領數名戲神衛成員,周身貼著辟邪符籙,強行衝破陰氣封鎖,殺入戲樓大廳。
眼前景象令人頭皮發麻!
戲台之上,九盞幽綠的燈籠環繞。周鵬的妹妹昏迷不醒,被捆綁在戲台正中的椅子上,身上套著一件不合身的華麗戲服。柳承業穿著繁複的黑色蟒袍,臉上畫著猙獰的臉譜,正圍繞著女孩瘋狂舞動,口中唸唸有詞。台下,密密麻麻站著那些失蹤者的虛影,他們目光呆滯,如同提線木偶,隨著柳承業的動作而搖擺,自身的精氣不斷被抽離,注入戲台地麵一個巨大的、由鮮血繪成的複雜陣法之中——九轉借壽陣已接近完成!
阻止他!林晚秋嬌叱一聲,戲神衛成員各執法器,結陣攻上。
柳承業狂笑:晚了!戲已開鑼,魂已勾連,天地同力,助我登仙!他猛地一跺腳,整個鳴玉台劇烈震動!
無數穿著各色戲服的鬼影從牆壁、地底鑽出,撲向眾人。戲台彷彿活了過來,木板裂開,伸出無數由陰氣凝聚的黑色手臂,抓向眾人的腳踝。整個空間徹底化為鬼戲台幻境,要將所有人拖入永恒的戲曲噩夢之中!
戲神衛成員奮力抵擋,但鬼影無窮無儘,幻境層層疊加,形勢岌岌可危。
沈硯被兩名戲神衛護在中間,他強忍喉嚨劇痛和身體虛弱,再次展開《百戲鎮魂軸》。畫軸感受到滔天邪氣,自主嗡鳴,光華流轉,卻似乎還差最後一點契機。
他看到畫軸末尾,有一小塊極其不起眼的空白。祖父似乎從未在此落筆。
刹那間,福至心靈。他想起祖父最常畫的鐘馗,想起鐘馗嫁妹的典故——鎮鬼之神,亦有溫情,以正驅邪,亦導人向善!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至陽之血噴在指尖,以血代墨,以指代筆,在那片空白上奮筆疾書,勾勒出鐘馗仗劍嫁妹的最後一幅戲畫!
最後一筆落下!
《百戲鎮魂軸》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如同小型太陽,瞬間驅散所有陰霾鬼影!
嗷——!
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響徹雲霄!畫中鐘馗的虛影膨脹到頂天立地,他麵如鐵盆,眼若銅鈴,手持一柄巨大的斬鬼劍,威風凜凜地從畫中一步踏出!
邪祟安敢欺天!鐘馗虛聲如洪鐘,斬鬼劍一揮,金色劍芒橫掃千軍,所有戲鬼陰兵觸之即潰,發出淒厲慘叫化為青煙。
劍光不止,直劈戲台上的九轉借壽陣!
轟隆!
血色陣法劇烈顫抖,寸寸碎裂!主持陣法的柳承業如遭重擊,狂噴一口黑血,身上蟒袍瞬間焦黑破碎!
更可怕的是,鐘馗雙目射出神光,照射在柳承業和整個戲樓上。一幕幕被隱藏的罪惡過往強行浮現出來——柳千魈如何殘殺同門、柳承業祖輩如何用戲班孩童活祭、曆代失蹤者如何被折磨抽魂……所有肮臟血腥的真相,暴露在金光之下,無可遁形!
不——!柳承業被金光灼燒,發出絕望的嘶吼。陣法核心處,那本記載著借壽邪法的漆黑戲譜無火自燃,瞬間化為一堆灰燼。
反噬之力洶湧而來,柳承業周身經脈儘斷,陰氣倒流,慘叫著癱倒在地,被戲神衛成員迅速製服。其餘柳家成員見家主伏誅,陣法已破,頓時鬥誌全無,紛紛投降。
金光漸斂,鐘馗虛影滿意地看了一眼沈硯,微微頷首,化作一道金光重回畫軸之中。
現場一片狼藉,但邪氛已消。失蹤的受害者中,有三人因陣法未完全抽取精氣,僥倖生還(包括周鵬的妹妹),但另外六人已徹底失去生命體征,令人扼腕。
一切塵埃落定。
沈硯感到喉嚨一暖,撕裂般的痛楚迅速消退,嘗試著發出一個音節:……啊。
聲音有些沙啞,但確實回來了。《百戲鎮魂軸》上所有光芒內斂,化作一道柔和的紅光,悄然融入他隨身攜帶的那支祖傳畫筆之中,彷彿找到了最終的歸宿。
數日後,鳴玉台遺址前。沈硯支起畫板,用那支吸收了畫軸的畫筆,蘸著朝陽的色彩,細細描繪。畫成,是一座煥然一新、充滿生機與正氣的戲台,台下觀眾笑臉洋溢,台上一角,一個模糊卻英武的霸王虛影悄然浮現,對著畫外的沈硯,微微點頭,旋即消散。
清風拂過,彷彿帶來一聲遙遠的、滿足的歎息。
守護民俗正義,滌盪邪祟陰霾的使命,如同這畫筆下的色彩,已然傳承,並將一直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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