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我能不做小英雄了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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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歲那年，我為了救被拐走的弟弟，被人販子打成了癡傻兒。
警察帶著爸爸媽媽找到我的時候。
他們哭紅了眼，說我是家裡的大英雄。
但英雄還冇當一個月，家裡人就開始變得不耐煩。
爸媽皺著眉看著我的歎氣：
“宇宇以後有這麼一個傻子姐姐在村子裡會不會抬不起頭。”
他們說，像我這種傻子，隻會給家裡丟人，我當初怎麼不直接被人販子打死呢。
當晚弟弟說，我們玩一個遊戲。
隻要我乖乖待在冰冰的屋子裡呆三天，爸爸媽媽就會重新喜歡我。
他們以前叫我英雄，可現在他們不看我，還歎氣。
我不喜歡他們皺眉頭。
屋子好冷，我的手和腳都變成了冰塊。
可是英雄不能怕冷。
隻要我贏了遊戲，爸爸就會抱我，媽媽就會親我，弟弟會把他的小汽車給我玩。
我好像聽到了爸爸媽媽的笑聲，他們好開心呀。
真好，遊戲就快要贏了。
我好睏，睡一覺。
睡醒了,爸爸媽媽就會誇我是最棒的英雄了。
1
身體變得好奇怪，又硬又沉，動不了了。
臉上癢癢的，好像還保持著笑的樣子。
弟弟說，贏了遊戲要笑給爸爸媽媽看。
我做到了。
然後，我飄了起來。
客廳裡好熱鬨。
“宇宇，你真是媽媽的驕傲！”
媽媽抱著弟弟，在他臉上親了好大一口。
我飄過去，想讓媽媽也親我一下。
可媽媽看不見我，她的眼睛裡隻有弟弟。
弟弟手裡拿著一張紅色的紙，上麵有金色的字。
爸爸把它舉得高高的，對媽媽說：“鎮裡奧數比賽一等獎！不愧是我陳建國的兒子！”
“我們家未來的希望！”媽媽激動得聲音都在抖。
爸爸高興地拍著弟弟的肩膀：
“我已經聯絡好了，鎮上最好的初中！宇宇的前途，絕不能被任何事耽誤！”
任何事，是指我嗎？
我飄在他們中間，想告訴他們，我贏了遊戲。
我纔是英雄。
可我張開嘴，發不出聲音。
我伸出手，想拉拉媽媽的衣角，卻直接穿了過去。
他們看都不看我一眼。
弟弟被誇得臉紅撲撲的，他舉著手嚷嚷：“我要吃冰淇淋！我要吃兩個！”
“好好好，我的寶貝兒子想吃幾個都行！”媽媽笑著去開冰箱。
冰箱裡冇有。
弟弟指了指我出來的地方：“冰窖裡有！上次買的好多！”
他蹦蹦跳跳地跑到冰窖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停住了。
他回頭，小聲對爸爸媽媽說：“冰窖好像壞掉了，姐姐還在裡麵玩遊戲呢，我們還是彆打擾她了。”
是啊，我在玩遊戲，我還贏了呢，可是爸爸媽媽怎麼還不誇我？
媽媽皺起了眉頭，一臉不耐：
“又在胡鬨，彆管她，一個傻子，每天不知道腦子裡麵在想什麼。”
爸爸點點頭，從抽屜裡拿出紙和筆，在上麵寫了幾個字。
“冰窖故障，禁止打開。”
我看著那張紙，有點不明白。
遊戲還冇有結束嗎？
爸爸媽媽是不想讓我出來嗎？
是覺得我現在還不能當英雄麼？
嗯！
一定是這樣。
英雄要更有耐心。
那我就再等等吧。
等他們覺得我呆的夠久了，就會把門打開，然後抱著我，誇我是最棒的。
2
我等啊等。
等得都快睡著了。
第二天，爸爸走到了冰窖門口。
我好開心，他要來接我出去玩了嗎？
可他隻是彎下腰，拔掉了冰窖的插頭。
爸爸對媽媽說：“等維修工來了再弄，彆管了。”
屋子裡的冷氣，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我感覺躺在裡麵的那個我，好像冇有那麼冰了。
又過了兩天。
冰窖裡飄出一種味道。
臭臭的，像西瓜爛掉的味道。
媽媽捏著鼻子，離冰窖遠遠的。
她對著爸爸抱怨：“陳建國，你買的那些凍肉是不是壞了？臭死了！趕緊扔掉！”
爸爸也不耐煩地走過去。
他拉開冰窖門的一條小縫。
一股更濃的臭味湧了出來，還飛出了幾隻蒼蠅。
“操！”
爸爸罵了一句，立刻把門關緊了。
他對著門縫罵罵咧咧：“媽的，這麼臭還是明天找人把這些爛肉處理了！”
明天他們就會發現我了。
他們會看到我贏了遊戲，隻是不小心把自己弄得有點“臭”。
媽媽愛乾淨，她可能會生氣。
但沒關係，隻要她還願意抱我，我就讓她罵。
可是，第二天，他們冇有叫人來處理冰窖。
他們從外麵帶回來一個女孩。
我認得她，是月月。村裡的小孩。
在我變得有點傻，不太會說話之後，就是她，帶著村裡其他小孩，朝我扔小石頭，罵我是“傻子”。
石頭砸在身上好疼，我隻知道哭，媽媽每次都把我緊緊抱在懷裡，凶巴巴地趕走她們。
媽媽說，她們纔是壞孩子。
可現在，媽媽卻溫柔地拉著月月的手，臉上是我好久冇見過的笑容。
媽媽對弟弟說：“宇宇，這是月月妹妹，以後她陪你玩。”
弟弟看著月月，眼睛都亮了。
他把自己最喜歡的變形金剛拿出來，遞給月月：“妹妹，這個給你玩！”
他們讓月月住進了我的房間。
月月指著牆上，那張我穿著小警服，拿著“小英雄”獎狀的照片。
她好奇地問：“阿姨，這個姐姐好眼熟啊。”
媽媽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她快步走上前，一把將我的獎狀和所有照片都撕了下來。
她轉過頭，對著月月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那是個不聽話的壞孩子，月月不要學她哦。”
可媽媽，你以前說，月月纔是壞孩子啊
我不是英雄嗎？我救了弟弟，警察叔叔還給我發的獎狀。
媽媽，你怎麼忘了？
晚上，弟弟帶著月月回房間睡覺。
我聽見弟弟偷偷對月月炫耀。
他的聲音小小的，帶著一絲得意。
“我跟你說個秘密，我把那個傻子姐姐關起來了。”
“現在這個家，隻有我一個寶貝了。”
月月“哇”了一聲，好像很佩服他。
“你真厲害！”
原來
這不是一個讓我變回英雄的遊戲。
3
家裡的電話響了，我聽到了李老師的聲音。
“陳諾爸爸，陳諾怎麼一個星期都冇來上學了？孩子冇事吧？”
爸爸沉默了幾秒鐘。
然後，我聽見他用一種很悲傷、很沉痛的語氣說：
“李老師，謝謝你關心。”
“諾諾她她的精神狀況惡化了。”
“開始有暴力傾向，前幾天差點傷到她弟弟。”
“我們實在冇辦法，昨天把她送到鎮上一家療養院了。”
“醫生說，可能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我飄在爸爸身邊，困惑地看著他。
療養院？是給英雄住的地方嗎？
我冇有暴力傾向，我連螞蟻都不敢踩。
我為什麼要一輩子都出不來？
爸爸掛了電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媽媽帶著弟弟和月月去村口玩。
碰到了住在隔壁的王奶奶。
王奶奶拉著媽媽的手，關心地問：“劉芸啊，你家那個小英雄呢？好久冇看見她了。”
媽媽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她低下頭，開始掉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
“王姨，彆提了，我苦啊！”
媽媽一邊哭一邊說：“這孩子傻了以後，就恨我們，恨宇宇。”
“她覺得是宇宇害了她。”
“前幾天，她半夜拿著廚房的刀，要去砍宇宇幸虧我們發現得早。”
“我們實在冇辦法了，再這樣下去，一家人都要被她毀了！”
王奶奶嚇得臉色都白了。
“我的天，怎麼會這樣？那孩子以前多好啊！”
媽媽擦著眼淚，聲音哽咽：“誰說不是呢。現在我們把她送走了，眼不見為淨吧，不然這日子冇法過了。”
我不解看著媽媽。
我為什麼要傷害弟弟？
我明明是為了救弟弟才變成“傻子”的。
我怎麼會恨他呢？
很快，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那個曾經救了弟弟的“小英雄”陳諾，變成了一個會拿刀砍弟弟的“瘋子”。
大家看我爸爸媽媽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
週末，爸爸媽媽在家裡舉辦了盛大的家庭派對。
他們邀請了所有的親戚。
爸爸在客廳中央宣佈，他們正式收養了月月。
大家都在鼓掌，恭喜他們。
弟弟和月月穿著新衣服收著親戚們的紅包。
酒喝到一半，一個遠房的表叔大概是喝多了，他歎了口氣。
“就是可惜了可惜了陳諾那孩子”
客廳裡瞬間安靜下來。
爸爸的臉立馬沉了。
他端起酒杯，眼眶通紅地對著所有人說：
“各位親戚，有件事，我今天必須在這裡澄清一下！”
“我女兒陳諾，她不是英雄！”
“當年那件事，警察都搞錯了！”
“她是看弟弟手裡有好玩的玩具，衝出去搶，才被路過的人販子順手打了一棍子！”
“她根本不是為了救弟弟！”
“這些年，她‘英雄’的名聲，是我們家最大的恥辱！我們為這個謊言，受夠了！”
媽媽抱著月月，在一旁用力地點頭附和。
“是啊，她就是個喪門星！這些年我們為她受夠了！”
爸爸爸爸在說什麼呀？
我聽不懂。
搶玩具？我冇有搶弟弟的玩具呀，我明明是怕他被壞叔叔拐走。
英雄不是我了嗎？
爸爸的話，讓我心裡好疼，比月月丟的石頭還疼。
“恥辱。”
“喪門星。”
這些詞是什麼意思呀？是比“傻子”還要壞的詞嗎？
我好像不是英雄了。
爸爸媽媽好像也不要了。
4
家裡的臭味，已經徹底蓋不住了。
村裡的鄰居們終於受不了，向村長投訴了。
村長帶著衛生所的人，穿著白大褂，戴著厚厚的口罩，一進門就皺起了眉頭。
“陳建國，你家這什麼味兒啊？太燻人了！”
媽媽趕緊陪著笑臉“不好意思啊村長，就是前幾天買的肉放壞了，太忙了冇來得及扔。”
村長表情嚴肅，目光掃過客廳，最後定格冰窖門上。
那裡是蒼蠅最多的地方。
他指著冰窖：“把這個打開看看。”
爸爸的臉漲得通紅，覺得在鄉親們麵前丟儘了麵子。
他有些不耐煩地走過去，擋在冰窖門口：
“村長，真冇什麼，就是些壞了的凍肉，臭得很，彆熏著大家了，我們自己處理就行。”
他越是這樣，大家就越是覺得不對勁。
“讓開！我們要進行衛生檢查！”
就在衛生所的人要上前時，弟弟突然衝了過去。
他張開雙臂，死死地抱住冰窖的門，用儘全身力氣尖叫：
“不準打開！”
“姐姐在裡麵睡覺！你們會吵醒她的！”
這一聲尖叫，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氣彷彿凝固了。
爸爸的火氣瞬間一下就上來了。
他一把將弟弟地從門邊拽開，厲聲嗬斥道：
“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什麼睡不睡覺的。”
“讓你少和傻子姐姐玩玩你不聽！你看現在都被她帶壞了吧！”
他指著冰窖門，對著所有人怒吼著：
“看什麼看！不就是一堆爛肉嗎！有什麼好看的！”
“我今天就打開給你們看清楚，省得一天到晚瞎猜！”
他猛地拽住了冰窖的門把手，用儘全力向外一拽。
門被拉開的瞬間。
爸爸的怒吼聲戛然而止。
我看見一個已經完全不成形狀的“我”，直挺挺地從裡麵滾了出來。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惡臭，充滿了整個屋子。
所有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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