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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慮症
嚴枝起了個老早,連帶著俞琛一也早起了半小時,自從前陣子俞茂說高二學生會不需要再查勤之後,他倆輕鬆了不少。
但是查勤的時候也沒起過這麼早。
裴極開啟門就被俞琛一攬著脖子靠了上來:“我倚一會。”
“哇琛哥學神,你們怎麼來了?”裴極問。
俞琛一指著嚴枝控訴:“你學神瘋了,非得這個點來看你們。”
嚴枝笑笑打招呼,朝裴極遞過去手裡的東西:“給你們帶了早飯,裡麵還有琛哥和小星的。”
裴極伸手接過,身上還掛著俞琛一,他隻好把喊周柚起床的任務交給了嚴枝:“學神,柚哥還沒醒,他有起床氣,你多擔待點。”
“好,沒事。”
俞琛一鬆開裴極看了眼手機:“小星也到了,走了,去接她。”
裴極裹好厚外套,提著早飯和俞琛一下了樓。
木子星正站在男生宿舍樓下等他們,見俞琛一和裴極下樓問:“起這麼早是要乾嘛?”
“還不是嚴嚴,困死我了。”俞琛一還在打哈欠,把木子星那份遞過去,“你的。”
木子星接過後想到她發給嚴枝的連結得到的回複是一個問號,又看了眼確定是隻有兩人下來,心下瞭然。
“時間還早,去食堂吧。”
“走了走了。”裴極說,“吃完飯我還得去訓練。”
三人邁步朝食堂走去。
學校的供暖係統剛修好,宿舍裡暖氣開得熱烘烘,嚴枝也沒脫外套,走近床邊去拍還在睡著的人。
“朵朵,起床啦。”
叫小名喊起床讓周柚以為在家裡,不滿地把放在身上的手拍掉,說話還帶著鼻音:“彆拍我,再睡一會。”
嚴枝手被拍掉也不生氣,眉眼彎彎,語氣裡都是溫柔:“我買了早飯朵朵,多少吃點我們去上課了,好不好?”
說完嚴枝將手放到周柚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已經不熱了,他放下心來。
床上的人轉過身麵朝外:“不要,媽我不去了。”
“我可不是媽媽呀朵朵,我是小嶼呀。”
誰?周柚腦袋不太清醒,但還是捕捉到了關鍵詞。
小嶼?他隻認識一個小嶼啊。
他猛地睜開眼,便看見嚴枝笑眯眯地站在他床邊,見自己醒過來揮了揮手裡的袋子:“早呀朵朵。”
周柚想說臟話了,所以他剛纔是把嚴枝當作了他媽媽,而且還因為起床氣拍掉了他的手是嗎。
人已經醒了,嚴枝把早飯放到桌子上喊他:“下來洗漱然後吃飯吧,好嗎?還是說不舒服需要請假?”
周柚搖頭,套上衛衣褲子下床去洗漱,前後隻花了不到十分鐘。
周柚從沒想過大早上嚴枝會來喊他起床,還帶了早飯,這會坐在桌子旁邊,嘴裡吃著包子,分不清具體情況的他還是有點迷糊。
“我聽裴極說他每天都喊你起床啊。”嚴枝隻喝了豆漿,把包子往周柚的方向推,“我們家阿姨做的,很好吃。”
“嗯,他早自習訓練得早去,起得早。”周柚嘴裡有飯,含糊不清地回答。
起來得有點著急,周柚衛衣領口歪了,漏出一側的鎖骨,頭上也起來一戳呆毛,配上此刻懵懵懂懂的表情,在嚴枝眼裡覺得周柚有點莫名的可愛。
就像秦時晨有時候也會因為大人逗他而做出茫然的表情。
嚴枝伸手幫周柚把領口整理好,又把頭上的呆毛捋了捋:“吃吧。”
周柚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看他不吃問他:“你不吃嗎?”
“飽了,你吃你的就好。”
“哦……”
周柚三下五除二把飯吃了個乾淨,吃完又把垃圾都扔進了垃圾桶,整理好了桌麵。
“走吧。”周柚穿好外套,叫嚴枝。
嚴枝看了眼周柚身上的外套,笑了:“我給你買的那件?”
“是。”是那天送來的袋子裡另外一件,淺藍色外套白色拉鏈,周柚膚色白,穿在他身上正好看。
嚴枝嗯了聲:“我的眼光果然沒錯,還有件毛衣我記得。”
周柚點頭:“還沒穿。”
“下次穿給我看看?”
周柚應了下來,往外走的時候還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哥前兩天把我的厚衣服送過來了,你買的這幾件我折成現金給你吧。”
“怎麼這麼見外了朵朵。”嚴枝拒絕了他,“不接受我的好意麼?”
“沒有,纔不是。”周柚連忙解釋,又看了眼嚴枝說,“我早上沒睡醒,可能說的話做的事都不太禮貌,抱歉。”
“沒關係。”嚴枝走得比周柚快,先一步下了台階,轉頭看向周柚,“我很樂意你這樣,很可愛。”
周柚頓了頓,走下去和他並肩:“那走吧小嶼。”
“明天終於又可以休半天了。”裴極趴在桌子上休息,“累死我了。”
俞琛一把新拿過來的題冊放到他桌上,看他累得一動不動,問:“今天訓練強度很大?”
裴極歎口氣,“我緩了一整節晚自習,好在明天下午休息。”
他又問俞琛一:“琛哥你明天什麼安排?”
俞琛一壓低音量:“你學神快生日了,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給他買禮物?”
“好啊。”裴極來了精神,“什麼時候?”
“十號。”裴極一聽,那沒幾天了,確實該去買。
也不知道柚哥知道這事嗎,剛轉頭想告訴周柚,看見嚴枝也在裴極選擇了給周柚發微信。
“星姐去不去?”裴極問。
俞琛一點頭:“就是你星姐喊的,晚會你和酷弟說一聲。”
“好。”
周柚目前確實不知道嚴枝快過生日了,一想到明天能休息,他便問:“明天休息,摩天輪去不去?”
本以為嚴枝會答應,沒想到對方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明天我有點事,沒辦法去。”嚴枝帶著歉意地笑,“下次好嗎?下次可以提前到聖誕節的時候,一定去。”
今年第二次大休正好在聖誕節附近,周柚想著那時候也可以,於是答應了下來,正好明天休息他可以去找周黎。
第二天一早嚴枝就拿著假條出了校門去找徐立。
距離他生日沒有幾天,生日完了又是週考,嚴枝怕自己在生日聚會上出什麼岔子,好不容易嚴璟和洛清媛也同意了他們在外麵過生日的要求。
那幾天是週中,俞琛一已經想好了方案。
“咱們十點下晚自習,距離十二點有兩個小時,不算過了生日。”本來他想的是提前一天過,在淩晨十二點祝福嚴枝,但被木子星拒絕了。
“十二點過了還不到家,你想讓我被電話轟炸?”
為了木子星,也為了他們第二天六點半的早自習,他們把聚會定在了當天十點到十二點的時間,就在周柚家店裡。
嚴枝隨和,怎麼樣都沒意見,事情都隨俞琛一安排去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徐立的陰陽怪氣嚴枝沒在意,屋裡隻有徐立一個人他還納悶。
“你男朋友呢?”嚴枝問。
徐立敲著電腦回答他:“回家了,下午回來。”
嚴枝沒說他來乾什麼,先說了徐立的事:“我爸媽問我你的事了,你給他們說了啊。”
“嗯。”嚴枝來得早,徐立還在整理頭一天的檔案,頭也不擡地回答,“沒想到他們會支援,我特彆意外。”
說著想到了酒會那天嚴璟和洛清媛的表情,竟然帶著心疼,一本正經地問徐立這幾年有沒有因為這個而受到傷害。
在國外研學的時候,沒有人在意這些,到了國內,彆人不問他也不說,不過還真沒有被人當麵辱罵過。
嚴枝的手機在響,是名為考不上清北不回家的置頂群聊問他怎麼沒來上課,許是俞琛一覺得是嚴枝的私事,才沒在另一個置頂群聊裡問。
自從五個人一起玩,這個名字有些壓抑的群聊便被擱置了,特彆是木子星,一度想改名,但又不想點進名字修改處去觸碰這個名字。
嚴枝回了一句沒事,便把手機調成靜音,對徐立開口:“可以開始了。”
徐立整理完了檔案,朝他後麵的沙發努努嘴:“躺上去吧。”
給嚴枝帶好心脈測試機器,徐立坐到了他麵前,眼睛盯著另一側的電子螢幕。
“我問的話題,你如實回答。”
“好。”
徐立開啟平板進行記錄:“最近食慾怎麼樣?”
“一般,不太想吃東西。”
“晚上還想哭嗎?”
“想,但可以忍著不哭。”
“手還抖嗎?”
“嗯,特彆是臨近考試前一週。”
“大考小考?”
“都有。”
“那那次呢?”徐立問的是周柚進了醫院,嚴枝吃了半盒糖的那次。
嚴枝正閉著眼,聽見問句,不自覺地動了動眼珠,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吃得牙疼也沒去管,忍不住吃。”
徐立明白了。
又問了幾個問題,徐立一一記錄,最後卻問了一個不屬於治療的問題。
“你對周柚有什麼感覺?”
“這個和治療有關嗎?”
“沒有,我想知道。”
嚴枝睜開眼,眨了眨開口:“他是個很可愛的人,會撒嬌會逗彆人玩,和他在一塊我很開心,我希望能和他一直做好朋友。”
徐立嗯了聲,把機器撤下來,給出結論:“比你初中的情況好太多,聽說你去參加運動會了?”
“是,感覺能跑,就去了。”嚴枝問他,“你說我是不是快好了?”
“不知道你,天天吃那個糖,誰知道是不是麻痹了。”徐立說話不太客氣,嚴枝也不惱,他知道徐立是在關心他。
最開始找徐立治療的時候,嚴枝的症狀比較嚴重,但是表麵上表現得特彆好,還是嚴枝自己發現了不對勁來找的他。
也算是一種自救。
“開藥嗎?”徐立問。
嚴枝一直抗拒吃藥治療,應該是說,他感覺沒有用後便停止了用藥,但這次他點了點頭:“開吧,再試試。”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人改變了嚴枝的想法,但終歸是好的,徐立給他開了藥,寫好了各項叮囑。
“你少吃糖,對牙不好。”
這句話嚴枝聽了好多回。
他依舊點頭:“我努力。”
“中午一起吃飯嗎?”收拾好東西,徐立看了看時間。
嚴枝搖搖頭:“不了,我回去了。”
把藥外麵的塑料袋扔掉,嚴枝一股腦把東西塞進了揹包裡,拿著醫院的袋子走在路上太吸引彆人的目光。
“小嶼?”
醫院門口是什麼熟人偶遇聚集地嗎?
嚴枝看見周柚的時候心想,上次在這遇見了徐立,這次是周柚。
看清人臉,周柚走過去:“你怎麼來醫院了?不舒服?”
說著雙手拉起嚴枝的胳膊,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
嚴枝覺得好笑:“我沒事。”
“跑操沒看見你給你發資訊你也沒回我。”確定嚴枝是真的沒受傷,臉色也正常,周柚才放下心來,“你手機呢?”
嚴枝從兜裡拿出來:“啊,靜音了,然後也沒看。”
一般嚴枝出門就會開聲音,今天關上就沒接到訊息。
開啟靜音鍵,嚴枝問他:“你怎麼在這?還在感冒嗎?”
周柚搖頭:“來找我哥,他在這體檢。”
“這樣。”嚴枝剛想找藉口離開,又被人從後麵叫住。
“小嶼,落東西了。”徐立急匆匆跑過來,把東西遞給嚴枝。
嚴枝看見是少拿了一盒藥,他剛要接過,卻被周柚拿了過去。
心裡猛地一驚,沒記錯的話,周柚拿的那盒上麵的英文對於他來說並不難,就算不認識隨便一搜就能知道是什麼意思。
“焦慮症?”周柚擡頭看向嚴枝,“什麼意思?”
徐立和周黎認識,知道這是周黎的弟弟,但他見勢不對,招呼也不打了,擡腳拐彎。
嚴枝有些慌了。
“所以,你有焦慮症?”周柚連資訊都沒發就放了周黎的鴿子,無語如周黎,最後喊了紀洛言來接他。
坐在醫院對過街上的咖啡店裡,周柚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搜尋結果,甚至在過來的這段路上,他換了好幾個搜尋引擎輪著看。
嚴枝點頭,承認了自己的問題。
周柚愣在原地,又開啟手機不知道搜了什麼。
“你吃飯少,是因為吃不下,醒得早是因為睡不好。”周柚沒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都是因為壓力太大,有焦慮症是嗎?”
嚴枝沒辦法騙他,又一次點了點頭:“彆告訴琛哥他們。”
周柚緩了會,問:“你爸媽知道嗎?”
“除了你和徐哥,沒人知道。”
如果不是周柚突然接過來藥盒,他也不會知道。
也就是說,嚴枝要一個人每天忍受內心帶給他的那些焦慮,但就算這樣,他也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你……”周柚張張嘴,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安慰他的話嗎,估計徐立已經說過很多了,那他要說什麼。
嚴枝卻笑笑:“朵朵,再給你分享一個小秘密。”
“什麼?”
嚴枝從衣服兜裡掏出來一盒糖,開口道:“我很噬糖,算不清這是又填滿的第幾次,每次壓力大,不開心的時候,我就會吃糖。”
周柚看清楚那是嚴枝上次給他的那款,上麵果然帶著摩天輪的圖案。
明明吃糖在孩子們眼裡是最開心的事情,在嚴枝這裡卻成了心裡的慰藉。
“一直吃一直吃,直到感覺到舌尖發麻,牙齒發疼,我很喜歡這種疼痛的感覺。”
怪不得喜歡摩天輪,怪不得說看著就很安靜,原來是作為心理慰藉的糖果的包裝,讓他有了莫名的安慰。
周柚盯著那盒糖,放輕語氣:“能和我說說嗎?”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嚴枝開口,“以前有個朋友不是和我絕交了麼,就這樣了,後來學習壓力太大,不想學抽煙,就去吃糖。”
半個小時內,周柚接收了三項關於嚴枝的秘密。
被絕交,焦慮症,噬糖。
他實在想不到看上去每天都溫溫柔柔客客氣氣,笑眯眯地和彆人說話的嚴枝,會有這些過往。
“你那麼好,他為什麼要和你絕交?”周柚不理解,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和嚴枝做朋友。
“是啊。”嚴枝自嘲地笑笑。
為什麼呢?僅僅是因為一次考試成績沒考好嗎?或者還是因為他教得不好,可是如果不好,為什麼彆人都學得明白。
“那時候我是班裡第一名,也是年級第一名,他的成績不算好,班主任讓我帶著他學習,安排了我們做同桌。後來我開始教他學習,從語數英到副科,每一門課都很仔細地教他,可是後來他還是沒考好,他沒考好就要跟著爸媽出國了。”
“他問我,我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不願意教他學習,讓他的成績一次不如一次,但我沒有,我什麼都教了。”
“他說以後再也不要聯係,告訴彆人我考試作弊考的第一,因為家裡有錢已經買了重點高中的名額,其實我當時已經保送高中了,但是因為這個,我放棄了保送資格。”
“其實這也沒什麼,其他同學表麵背地裡都在說我的不是我也可以當做沒看見。但是期末考試那天,他跳樓了,從二樓跳下來,他說都是因為我。”
說到這裡,嚴枝頓了頓:“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我連要解釋什麼都不知道。”
“他身體沒出什麼問題,但因為這個他們讓我退學,讓我把上學的資格還給他,這時候琛哥和小星才發現了不對勁。不過好在,所有考試都有監控,我自是清白的,隻是再也不覺得自己能教會誰了。”
“後來,他也出國了。”
“原來你說你以前的朋友離開你,我確定我不會那麼做,所以我想教你學習,認可我自己的同時,能讓你更進步一點。”
“看見你進步那麼多,我才知道原來我還是有點用的。”
周柚終於知道為什麼嚴枝就那麼確定會一直帶著自己學習,為什麼非要教自己學習。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的成績沒有進步,嚴枝會怎麼樣。
他真的後悔第一次週考沒有好好考試。
嚴枝回憶的時候,語氣平淡,沒有任何起伏,周柚看著他,一股難以名狀的痛湧上心頭,如潮水翻滾般洶湧,直至喉嚨口。
嚴枝把藥盒和煙盒收回到揹包裡,眼睛一眨:“可以幫我保密的吧朵朵?”
“嗯。”周柚點頭。
下午要去和俞琛一他們彙合,周柚送嚴枝上車,在車開走之前,周柚攔住車門。
嚴枝怕擠到他的手:“怎麼了?”
周柚的表情認真,嚴枝第一次見他如此正經:“小嶼,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你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你開心。”
車門關上,嚴枝感覺到了一種輕鬆。
藏了很多年的心事,在正確的新朋友麵前說出來,原來真的有人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