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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世界
“媽？怎麼還沒睡？”周柚開啟門，和正坐在沙發上的人對視上，雙方都有些驚訝。
“我在看電影。”順著指的方向，電視正在顯示著最新的一部電影，周柚沒看過，裡麵講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但是看得出來是歐美的片子。
周若拿遙控器暫停了播放，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問他：“今天週三，你怎麼回來了？”
“來找我哥。”周柚問，“他人呢？”
“在樓上。”
“好。”周柚擡腳上樓，“您早點看完去休息。”
“篤篤。”
“請進。”
周柚推開門，屋裡燈還在亮著，周黎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盯著什麼看，神情專注。
聽見腳步聲，周黎把頭擡起來，看見是周柚鬆了口氣：“是你啊，嚇我一跳。”
“不然你以為是誰。”周柚坐到床下鋪著的地毯上，“你在看什麼？很緊張的樣子。”
周黎合上桌麵上的東西：“沒什麼，你怎麼今天回來了？”
“哦……”周柚眼神飄忽，周黎猜到了他回來的目的。
“還是上次那個問題？”
“是。”
周黎起身，從隔間的小冰箱裡掏出兩罐可樂扔給周柚一罐，周柚伸手接住，還是被冰得一震。
周柚不滿道：“大冬天的能不能喝點熱飲。”
“忘了，這個給你。”周黎笑笑，把牛奶遞給他，“咱們朵朵得喝牛奶。”
周柚翻了個白眼：“說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名。”
“爸媽都能叫我就不能叫，太雙標了。”
周柚撕開紙袋牛奶的口，往嘴裡灌了一口：“還不是因為你總嘲笑我。”
周黎坐在他旁邊：“其實你的小名還是我給你取的。”
“這事咱媽給我說過，我還說呢，怪不得那麼難聽。”周柚為了說周黎的審美不好，不惜帶上自己的名字。
被說的人沒惱，喝了口冰可樂問：“你想讓我從哪裡說起？”
“最開始。”周柚看了眼時間，“現在才十點四十，來得及。”
“你和言哥是怎麼在一起的？”
這個問題周柚問了很久了，但中途因為各種情況，兩人一直沒能坐在一起聊這個話題，週中沒有休息周柚都要回來得到答案，周黎對紀洛言上次和他說的話有了實感。
“我們倆高中也是一中的，他比我大一屆，學習也是特彆好，我們是因為考試動員大會認識的。”
那時候的周黎成績很好，學校裡問他要不要跳級直接高考，為此還開了一場考試動員大會，把當時高三的年級前五全叫來了。
紀洛言就是當時的年級第一。
“你言哥那時候還沒現在這麼溫柔，人特彆高冷，我就覺得這人怎麼這麼裝呢，那既然這樣，我得逗他玩玩，然後就這麼認識了。”
離高考報名也臨近了，周黎和家裡打電話一商量，決定提前高考。這事周柚也記得，他那時候馬上要結束初一升初二，學習不如周黎，聽見周黎跳級高考很是震驚。
“是，我還問爸媽真的假的，你怎麼就高考了。”周柚笑，“沒想到你還真一次考上了。”
周黎喝了口可樂繼續說：“嗯，那時候就覺得每天隻想看見言哥，看見他就開心，但是沒往其他方麵想。”
高考完升學宴結束後是紀洛言的成人禮，周黎受邀去參加，除了紀洛言以外的人他都不認識，但紀洛言一直陪在他身邊。
周黎發現紀洛言也不喜歡這種場合，他寧願和周黎待在沙發上吃點蛋糕喝點果汁聊聊天。
“你不去和你爸媽一起嗎？”周黎問他。
紀洛言笑笑，卻帶著一絲自嘲的意味：“他們纔不是我爸媽。”
周黎才知道那是他的養父母。
“那時候知道了言哥的秘密，就有了心疼的情緒，慢慢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在我成年以後纔敢告訴他，好在他也是。”
“我有個問題。”周柚喝完最後一口牛奶問，“言哥的爸媽去哪了？我似乎從沒聽他提起過。”
“國外，言哥成年後就和他們解除關係了。”周黎回答，“他養父母沒有那麼好，那時候想通過他聯係到咱們家，被他發現後便做出了那種決定。”
周柚感歎：“言哥真的是個內心很強大的人。”
周黎卻搖頭：“其實他也會哭。”
“一旦你對一個人產生了心疼的情緒，想著法子地讓他開心，那他對你的意味就和彆人不同了。”周黎摸摸周柚的頭發，“其實你想到了他吧，言哥也和我說過這件事，我本來以為是開玩笑，因為我也經常這麼說你。
“但是看見你今天這樣，我想你心裡應該有數了。”
周柚沒回答，站起身準備回房間，卻在邁出去的前一秒被周黎叫住。
“小柚子，任何事情都可以去做，但是這件事，哥哥幫你先走一步。”
周柚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如果這時候明白過來，依舊會不知道做什麼合適。
“肖老師，您找我。”剛到教室，嚴枝就被叫到了辦公室，他這會兒心裡還惦記著第一節語文課抽查背誦他還沒背完。
肖佩嶺拉了個凳子：“小枝，坐。”
嚴枝順勢坐下。
“你和周柚的互助還可以嗎？”肖佩嶺麵對著他問。
嚴枝點點頭：“挺好的，周柚學習進步挺快的。”
肖佩嶺拿出一張表，指了指最上麵的兩個名字：“這是前幾年學生的成績，這個第一名你應該知道吧，是周柚的哥哥，周黎。”
“見過一次。”嚴枝答。
“我想也是，你和周柚關係也挺好。”肖佩嶺繼續說，“他當時和紀洛言關係最好，不知道現在兩個人還在不在一起。”
肖佩嶺的話讓嚴枝一愣，一度懷疑是不是肖佩嶺少說了什麼字，但見對方沒有再補充，他也不好再問。
“今天叫你來是想問問你考不考慮跳級高考？”話題回到最開始的目的，肖佩嶺問他，“除了提前一年高考，彆的沒有什麼不同。”
“當年周黎也是跳級高考，才能和紀洛言一屆上大學，你考慮的話可以讓周柚幫你問問。”
嚴枝知道肖佩嶺說的跳級高考是什麼，他也終於想起來為什麼周黎的名字這麼熟悉。
一中建校這麼多年，跳級高考的不多，周黎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
“是不是高三就不在學校了？”
“是，應該說你從明年開始就要高三的尖子班一起學習了。”肖佩嶺說，“你怎麼想？考慮過這件事嗎？”
他搖頭。
他確實沒想過要跳級高考的事，沒想過自己的成績能到那種地步。
肖佩嶺能理解：“你考慮考慮，考完期末看看成績，自己想想，下學期再答複也不晚。”話題一轉，肖佩嶺皺了皺眉：“小星的事，你知道嗎？”
提到木子星，嚴枝也有點事想問。
“肖老師，上次秋遊的時候，小星和你隻是簡單地聊了學習小組的事嗎？”至少木子星是這麼說的。
“小星沒告訴你嗎？”
從辦公室出來，快到了早自習休息的時間，怕被彆人看見發抖的手，嚴枝拐彎去了廁所。
腦海裡回蕩著剛才肖佩嶺的話，嚴枝用左手抓緊右手，儘量地讓它彆抖。
“一開始聊了聊小組的事，小星不想換組了，我就沒再勸她。後麵她跟我說，她媽媽要回來了。”
“在運動會結束後，她還來找過我，她說她媽媽和她講了條件，如果考試有一科成績下滑，一分也要走。”
怪不得看見成績臉色都變了。
木子星果然撒了謊。
那她說的堅持到期末，是不是又在撒謊。
出來沒帶糖，嚴枝的手緩解了一會，他就推開門走了出去，出了廁所門，就看見木子星正在外麵等他。
“小星。”嚴枝這纔看見木子星一側的臉泛了紅。
“嚴嚴。”木子星打斷他，“我沒用你給的通訊器。”
那天晚上，嚴枝遞給她的是一個小型通訊器，他和俞琛一想得太周到。因為木青強勢的性格，他們怕木子星受到傷害，沒想到木子星也能這麼倔強。
木子星雙手插進上衣校服兜裡，倚在牆上和嚴枝說話：“我要食言了，我堅持不到期末了。”
嚴枝身形一頓，剛想說話，被木子星打斷。
“週六晚上，散夥飯。”說完站直身體，轉身往教室的方向走。
到最後嚴枝還是沒說什麼，回到教室看見俞琛一不太好的臉色，便知道俞琛一也被通知到了。
“琛哥，星姐說的散夥飯是什麼意思？”到了晚自習，裴極本來想問木子星，但看木子星左臉微紅，表情更臭，沒敢問，反過來問俞琛一。
俞琛一抿抿嘴，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那天你就知道了。”
裴極哦了聲，感覺氣氛不對勁，便拿著題目去轉移俞琛一的注意力。
後排的兩人沒人提木子星的話，和往常一樣一個講題一個聽題，一直到放學。
“彆生氣了小嶼，她肯定有苦衷。”周柚高低沒忍住去安慰嚴枝。
嚴枝都明白，他笑笑：“我知道，我沒生氣。”
一直到週六晚上，三個人一句話沒說過，看得裴極比誰都急，偏偏還什麼都做不了。
【是裴不是斐：我帶了一大瓶雪碧，你們爸媽不會說我吧。】
吃飯當然是三家家長也在，木子星叫上了裴極和周柚，木青也同意了他的做法。
群聊也好幾天沒有訊息，裴極忍不住，發了資訊緩解氣氛。
【嚴：不會。】
最後隻有嚴枝回了資訊，裴極遂放棄。
愛說不說吧，他是真沒法了。
“這些年，小星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真是不好意思了。”木青掛上笑容，舉起酒杯對嚴枝爸媽和俞琛一爸爸說。
“孩子能有什麼麻煩。”
“太客氣了小青。”
木青看了看坐在外側就見過一麵的兩個男生，開口問道：“你們也是小星的朋友啊。”
“是的阿姨。”裴極率先回答，“我叫裴極，這是周柚。”
提到名字，木青才意識到他們是誰家的孩子，點點頭：“挺好，小星挺久不交新朋友了。”
洛清媛舉起酒杯打破沉默：“這次小青要帶著小星走，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呢，咱們一起喝一杯。”
嚴枝幾人拿飲料代替了酒。
包間裡的氛圍實在壓抑，尤其是木子星一聲不吭，表情也沒有，像極了木青第一次離開，嚴枝找到她的時候。
那時候木子星十三歲，一個人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看見嚴枝和俞琛一相繼跑過來找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原來也有人在乎我。”
“木阿姨。”看到木子星的表情，一貫理智的嚴枝忍不住開口，待木青看過來，他把話說完，“當年為什麼突然離開，把小星一個人落下？”
“小嶼。”身旁的洛清媛碰了碰嚴枝，“說什麼呢。”
嚴璟也緩解道：“這孩子，不懂事呢。”
“沒有，我也想知道。”這次開口的是俞琛一。
俞慶成卻沒攔著他。
周柚坐在嚴枝的另一側，看見嚴枝的表情認真嚴肅，不禁沉了沉心。
木青沒說話，木子星雙手托腮，語氣平淡地替她回答：“是因為找到了我那親生的爸。”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洛清媛訕訕地開口：“小星，媽媽也是迫不得已，後來發現你爸爸不要你，媽媽不又回來了嘛。”
木子星承認，那個男人不希望自己存在的時候，木青選擇的是她，但是呢。
沒過一個月，木青又出國了，表麵上是開新公司，其實是療傷。
在木子星偶然得知木青離開的原因的時候，她極其不明白木青的做法，她不理解為什麼一個人能愛另一個人到那麼深的程度。
或許現在木青早就不是為了療傷在國外了，但木子星迴到家，家裡沒人開著燈等她的那幾年，卻是實打實隻有她自己的時光。
於是在前兩天，木子星戳破了木青，兩人大吵了一架，以至於她被木青打了一巴掌，第二天頂著微紅的左臉去上課，但也沒有告訴嚴枝和俞琛一。
木子星知道為什麼，一是不至於像當年那樣到要嚴枝和俞琛一來救她的程度。
第二個是她的私心。
她是木青的女兒，無論怎麼恨木青，都改變不了她內心裡想被媽媽在乎的心。
“小星，是媽媽的錯。”木青知道自己對小星的陪伴太少，溝通太少，她願意讓步，“我聯係了最好的大學，以後我們都在一起，好嗎？”
再強勢的女人，終究還是對孩子忍不下心，那一巴掌打破了木青這麼多年戴著的，名為冷漠的麵具。
木子星開啟門，臉上還有未乾的淚水，她開口：“我有個條件。”
“你說。”
“我跟你走，但是如果以後嚴枝和俞琛一有什麼感情上被阻攔的情況，你必須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家長。”
“為什麼？”木青詫異。
木子星迴答，“是他們救了初中的我。”
嚴枝沉默了，他突然後悔問出這個問題。
木子星應該是已經知道了，他再問一次，就像是在木子星的傷口上又撒了一層鹽。
但在那天，母女倆坐下來進行了一次安靜的聊天，聊完之後木子星想了很多。
她自知自己不再是孩子，她不理解當年木青的行為，但不代表木青做的事完全錯誤。
她沒辦法喜歡上一個人，但彆人能，木青能，所以這是她這麼多年恨木青的地方。
她恨木青把她自己留在國內，但又不得不承認，木青從沒缺過她任何東西。
木子星這兩天意識到，愛情是一件很複雜的東西，它能發生在任何人之間，除了她自己。
她看了那麼多小說，又見到了周黎和紀洛言，聽嚴枝講了徐立和他男朋友的事，還有身邊離得最近的洛清媛和嚴璟。
那她試著理解看看也好。
“我帶小星走，不是因為她的成績下滑。”木青解答最後一個疑惑，“我給小星聯係好了最好的大學，我會帶著她去那裡上學生活。”
嚴枝看向坐著的木子星，眨了眨眼。
果然，大人所說出來的話，永遠是不好聽的，但做的事往裡深究，永遠是對孩子好的。
大人的世界果然是極其複雜的。